作者:寡欢太叔
隔着一堵墙,朱允熥可以清楚的听到隔壁的声音。
高翰的哀求声,还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训斥声。
“几位,我要见吴王殿下。”
周楷厉声呵斥,“高翰,我等奉旨来审问你。你最好是如实招来,这个鼎轩阁,究竟是创立的,其中又牵扯到朝廷里的多少人。”
高翰冷笑道,“谁创立的,牵扯到哪些人。怎么,几位大人,你们也学会了明知故问了。”
看这几人挤眉弄眼的样子,高翰就知道,朱允熥一定在某处,盯着这里。
既然求饶无望,那高翰也不介意,多拉几个人进来。牵扯的人多了,说不得还能法不责众。
朱允熥呡上一小口茶,回头小声吩咐,“把这三人,也查一遍。他们的底细,都给扒出来。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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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往日里,他不爱吃肉,不近女色,不好喝酒。唯独对这豆腐,情有独钟。
了去吧,老爷我不用脏了的东西。”说完,胡仁甫又笑着自言自语起来,“怕什么,别怕。难不成,这太子
州城,满大街都是锦衣卫。除了西门,别的各城门,都被锦衣卫给封着了。”管家心急,说话也有些语
自家墙上的缝隙,偷偷的去看外头。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上,如今只有锦衣卫在跑。街头巷尾,除了锦
得了准许,胡仁甫整理衣帽,径直走到朱允熥面前跪下,“臣福州府通判胡仁甫参见吴王千岁。”
说着,胡仁甫打开木盒,“殿下,这里头全是李文庆与各家士绅的书信往来还有臣行贿之实。”
被朱允熥死死的盯着,胡仁甫仍然是面不改色。他抬起头,虽未对视,却也没有目光躲闪。
往日里,他为官一任,只图一个安稳。已年近花甲的他,早就不再想着,还能高升了。
州一富商送礼。西南的酸枝,辽东的林参,扬州的瘦马,玉门的野马,你真是一个不落。孤真是闻所未闻,
“户部说是收到,实际上却未入国库。福建水师,也是没见军饷。有功名的减税免税,名目却是加到普通百姓。”
再点一下胡仁甫,“你也跟着一块儿来,给你看个面熟的。到了那儿,你再畅所欲言。”
胡仁甫被吓的不轻,他第一次从一个五岁的孩子眼中,看到这种巨大的愤怒。眼中冒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是朱元璋下旨,毛镶特意挑选,放在朱允熥身边,以供朱允熥随时调遣的锦衣卫。
“都该死!”朱允熥低吼一声,“锦衣卫守过的人,还敢抓。大明朝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看到院子里的杂乱,毛镶心头一沉,脸色变黑,“怎么回事,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臣知道了。”毛镶正要起身,又被朱允熥给叫住。他只得再回头,单膝跪在朱允熥面前。
颗脑袋,够皇爷爷砍的。胡惟庸谋逆,汪广洋摄权。浙江空印案,福建逋赋案。现在,再有人从你毛镶
福州今日的风浪,与他们无干,他们也无心知道。换了多少个老爷,他们狱卒的身份,也是不会变的。
毛镶亮出锦衣卫的牌子,目光扫视他能看到的几个牢房。除了一个中年男子,其余几个牢房,都空无一人。
他偷摸摸的抬起头,看一眼地上的画像,一下子把头抬起来,“这位锦衣卫大老爷,小的知道!”
胡仁甫府上,那个火炉子上,豆腐还在水里滚着。旁边的盐架子里,还有半边的盐,没被动过。
第480章 肃秋
入秋,晚上凉了些。隐隐约约之中,还能感受到空气之中的湿气。耳边,渐渐转弱的虫鸣,还有鸟啼。
皓月之下,朱允熥与宋忠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出了阴森森的诏狱。
朱允熥贪婪的深吸一口气,鼻腔、胸口,积郁了一下午的血腥之气,终于是能得到舒解。一股凉嗖嗖的,钻进胸口,朱允熥甚至于有些贪恋。
胸口的舒适,却不能换来耳朵根的清净。
“臣下午派人去查,这个周楷、于都,同那高翰往来不少。三人曾同在礼部为官,后高翰先去了户部。至于朱年广,他们虽同为洪科进士,可朱年广却因为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进步缓慢。”
“什么规矩?”
所谓规矩,那便是在入朝为官时,有没有给当时如日中天的汪广洋送银子。
送得多了,升的自然也就快了。
至于那些没送的,或者是送的少的,则是被晾在一边。汪广洋也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搭理他们。
这样的手段,虽有违《大明律》,却一直未受到处罚。
直到,胡惟庸把手伸到了朱元璋的口袋里。而等待胡惟庸与汪广洋的,便是被连根拔起。
“如此说来,这两人也算是胡惟庸一党了?”
宋忠笑道,“殿下,您也太看得起这两人了。这两人也就现在有些本事,可放在胡惟庸、汪广洋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喽喽。胡惟庸,自始至终,恐怕也未正眼瞧过这两人。”
也正是因为过于边缘化,所以在洪武十三年的那一次的胡惟庸案中,周楷、于都得以幸免。
所查、所涉及人数之多,在上报时,毛镶也是胆战心惊。
要知道,从古至今,还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叛党”。最为重要的是,那时候的毛镶,还摸不清朱元璋的想法。
“那这两人,也算是落网之鱼了。”
朱允熥眨着眼睛,盯住模糊不清的树影,喃喃开口,“那这个朱年广呢,其人如何。”
“朱年广家中有一老母,年已八旬。每日下朝,朱年广还得把自己的老母亲,亲自背到院子里晒太阳。朱母爱吃鸡蛋,可又吃不得凉的。每次鸡蛋煮熟,朱年广就揣进自己的怀里。时间久了,朱年广的胸口,被活生生烫出疤痕来。”
“以孝治国,何如,当如所述而天下之善为之。”
孝道,在朱元璋这里,总是有用的。
胡惟庸一案中,刑部给事中范宁本应问斩。却因其有家中双亲要养,故而只是罢官为民,三世不得科举。
“听着,那此人倒是不差。”
朱允熥的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他坐在水池旁的虬石上,一只手撑住下巴,“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仨一块儿审着。”
“中间,出了任何岔子,你都不要过问。任凭他们三个,随便去折腾。审出来了,合乎律法,那便罢了。若是不合乎律法,孤就要拿他们的人头告诫天下。到那时候,你再把朱年广带到孤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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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别处不同,福州大营,多为水师。平日里,主要是防范倭寇。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事。
福州大营的守将,是已故蔡国公张德胜幼弟张德保。兄弟两人,素习水战。张德胜曾主巢湖水师,力
旁边的妇人,哭着跑过来,抱住胡彬,“这位官爷,您别打了。今儿下午,老爷派人出去,抓了一老一
为严肃军中纲纪,朱元璋下严旨,军中不得赌博,违者军法处置。虽然如此,各大营之中,赌博仍然不少。
“这哪里是打仗的样子。”进福州水师大营,毛镶啐了一口。兵容涣散,全无战意。
毛镶按住张德保的手,冷声说道,“张德保,平日里你如何,我不去管。可今日,由不得你乱来了。”
“人?丢进海里了,难不成,我还要管他饭不成。”一条人命,张德保丝毫不在意。
儿呆着吧,我去请吴王殿下来。你要是能跑,你就跑。你大可以试试,是你两条腿快,还是皇爷的刀快。”
李景隆赶紧扶着朱允熥坐下,“殿下,您消消气,不至于为两个百姓,气坏了身子。福州水师大营的
朱允熥几乎咬碎牙根,“把他拿了,丢进诏狱里去。孤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福州抵御倭寇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就是土墙之内的福州水师大营。这是全城百姓的一直卡倚仗
分沉重。朱允熥敬重将士们,可到了这福州水师大营时,他似乎看到了未来大明朝无仗可打时,这些慵兵残将。
是朱允熥点名要的人,却被他推进了海里。跪下时,张德保的心里,仍然想着,如何给自己开脱。
靠近大海,空气都透着咸咸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汗臭味,以及兵器上锈斑的味道。
十三年之后,倭贼就不咋来福建了。海上风大,倭贼又绕不开信国公。得皇爷保佑,福州无战事,百姓
朱允熥点点头,顺手一指,“这人,你认得吧。昨儿,他还派人到了这儿,给你送两个人过来。”
上,“三爷,臣知罪,可臣也是被蒙蔽的。这狗羔子,把人带来时,口口声声说,这老头是他家的家奴,让
一听有旨意,张德保连忙松开,趴在地上,高呼着,“臣,福州水师大营参将张德保接旨。”
左右是几匹战马,虽是水师,却也离不开战马,撑撑门面。几匹马,低着头,在槽中吃草。臃肿的身子,
这头驴,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即便是有人拿来了草料,它也好似什么也没见着。
李景隆竖起一根手指,指着那驴,“大明律,佃户交朝廷的农税,是要比寻常百姓家,少交些许丁税的。”
欢愉了一夜,腰背酸痛。坐在柔软的轿子里,才觉得放松许多。一个长嗝儿,轿子里尽是酒气。
昨晚,福州郭李两家做东,请他吃喝,又叫了百花楼最好看的姑娘。听着古筝,唱着小曲儿,昨晚快活的很。
“怎么停了!”张宣叫了一声,掀开帘子去看。正好和毛镶,四目相对。瞬间的慌乱,又很快恢复正常。
把驴或牛,塞进佃户家中,这一家便是交得寻常百姓家的税粮。而自家,便可因“少”一户佃户,而少
我。我爹死的时候,老皇爷说了,张家三代免死。大明建国时,老皇爷还说,守虽不封侯,却不能亏
猬甲做工精细,针线缝补很密,上头绣着红线“朱”字。这样的猬甲,几位大将,都有一副。
“殿下,皇爷有话给您。皇爷说了,不可因一时心软,坏了纲纪。功是功,过是过,若不便,可教毛镶
“孤吃不下!”朱标甩开袖子,“让吴王来见孤,带着毛镶一块儿来。做着事,心里没一点准头。吴
“确凿吗,查清楚了吗。这其中,可有什么冤屈。”朱标再叹气,目光不离毛镶的信。
“你倒是替他说话,违了大明律,自有刑部和大理寺。他远在福建,一没有折子,二没个文书,就
常升把碗放下,轻轻走到朱标身边,“爷,臣斗胆问您一句,张家在福建,如此欺压百姓,这岂不是更不得人心啊。”
朱允熥大步进来,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湿热毛巾,擦了擦脸。再喝一口白水,润一润嗓子。
而朱标,却有着心事,桌子上的东西,也是杂乱不堪。早上,朱允熥亲眼见着的那碗菜汤,纹丝未动。
“回了京城,祖母又要与你念叨。到了福州,总是贪玩,晒坏了咋整。”朱标走下来,替朱允熥整理领口。
张宣假借朝廷之名,勾结户部、福建各级,把佃户变成了农户,加收农税。自个儿贪污税款之余,还妄
这时,朱允熥突然的跪在朱标面前,带着哽咽,“父亲,儿臣记得,兄长在时,曾随父亲去了扬州。”
“儿臣斗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大明朝,可以让朝中大臣寒心,却不能让大明百姓寒心。建国方十六
一直坐着的常升,也跟着跪下,“太子爷,吴王所言不差。臣父、各位叔父,皆出于穷苦。”
毛镶握紧锈花刀,站在福州大家郭木生的家门口。只片刻的功夫,郭家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郭木生抱住头,大声喊叫,“你是什么人,我儿子在京城,可是侍郎。你胆敢这样,就不怕王法嘛。”
锦衣卫在郭木生家里,搜出十几箱的金银,还有和福建布政使李文庆、福州通判胡仁甫的书信往来。
毛镶答道,“回吴王,这些全是从郭木生家里搜出来的。这几大箱子,臣估摸着,光是也得有近万两。”
朱允熥气的咬牙,“你毛镶,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大功一件。福建上上下下,都烂了,你还是啥也不知道!”
李景隆把毛镶拉起来,“毛镶,你说你是拜的哪个菩萨。太子爷说了,毛镶渎职,以致福建,民不聊
福建承宣布政使李文庆,斩立决,抄家。所没家产,悉数充公。家人发配海南,五世不得为官。
所涉商人、士绅、豪强,凡是洪武十二年至洪武十六年秋,单凡一旬税款未交,三倍罚之。家中后人,
福州通判胡仁甫,斩立决,抄家。所没家产,悉数充公。家人发配海南,五世不得为官。
朴无用在旁边奉承,“吴王聪慧,奴婢瞧着,和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愧是皇爷您的孙子。”
这巷子里,住的多是寻常百姓。在巷尾,有一户稍大的人家。这是一户官老爷,品衔不高,又是武官。
男人笑道,“可不许瞎说,吴王是老皇爷的嫡孙,太子的嫡子。那是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也够不到的。”
打淮安府时,从马上摔下,腿上中了一箭,从此落下残疾。建国之后,在五城兵马司,寻得一份差事,勉强糊口。
再看一眼赵氏的肚子,不由苦着脸,“你不能又有了身子吧,哎哟天老爷,这再出个不带把的,可咋养活。”
那家的小子,赵思礼见过。是个读书人,却也病殃殃的。走路时,都生怕被风给吹走。
与去时不同,朱允熥骑着马回来。这匹小马驹,是蓝玉送给他的。温顺乖巧,从不出什么乱子。
将。打淮安府时,腿上中了一箭。念其旧日有功,常家一直养在家中。平日里,做些小勾当,也没曾见
常升看一眼朱允熥,木讷的点头,“成了,起来吧。晚些时候,到我那儿去,领赏钱。”
这些老兵,得了常家的恩泽,倒也是过得不错。但像赵思礼这样,还做着一份差事的,却不多。
跟着朱允熥回了京,毛镶一刻也不敢耽搁。在锦衣卫衙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匆匆忙忙的进宫。
这时,朱元璋正起身擦手,把手巾扔过去,“啥时候回来的,咋没跟着太子一块儿进城。”
咱大孙说的不错,锦衣卫全是些酒囊饭袋。毛镶,咱问你,是不是太平久了,你都不知道,你自个儿姓
,当年张德胜保着咱,自己一猛子扎进水里。硬是用刀,凿漏了陈友谅的火炮船。他不识水性,他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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