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进了皇陵神阶,朱允熥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幽深,着实是没想到。
走在里头,阴风不断。如今已是深秋,凉风吹在身上,朱允熥有些畏冷。裹紧衣服,朱允熥嘴里嘟囔着,“早知道,让李景隆跟来的。他这也算是,朱家的人吧。”
再往前走时,从左右两边,传出人声。
或是喧嚣,或是大喊。
朱允熥知道,这是徐允恭,担心自己心中害怕,便命人在皇陵左右做此。
虽有些扰了祖宗清净,却也是一份忠心。朱允熥笑着摇摇头,“这个徐允恭,心眼儿倒是挺多。”
约摸半个多时辰,朱允熥才堪堪爬上皇陵最高处。
守陵老太监,早已在此等候。
再见到朱允熥时,老太监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拜下去,“老奴,参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赶紧扶起老太监,“您岁数大了,今儿就免礼了吧。您替朱家,守了一辈子的陵。这份恩,孤记在心里。”
老太监颤抖着起身,看一眼天,“殿下,快行大礼吧。”
说完,老太监依礼,将烛台点亮。卷花放好,再将开国时朱元璋写的那封诏书,供在台上。
这封诏书,是朱元璋追封自己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诏书。
这里头,还有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
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还是首位曹国公李贞的夫人,曹国公长公主。
老太监手执长鞭,站在朱允熥身边。待朱允熥走到蒲团中央时,老太监将长鞭用力打向地面。
瞬时,天地之间,发出一声霹雳巨响。
“朱家子孙,叩拜先祖!”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叩首,叩天地黎民,仁心仁德。”
朱允熥跪在蒲团上,面前是自己高祖的画像。他们苦了一辈子,从未享受过荣华富贵。更不曾想到,自己的儿孙,创立万国来朝的大明王朝。
听着老太监说的,朱允熥深深的拜下,额头碰在冰冷的地面。
“二叩首,叩三皇五帝,宏图霸业。”
朱允熥再次叩下,接着起身。
“三叩首,叩祖宗万世,容生之恩。”
这一叩,朱允熥叩的更深。
“朱家子孙,叩问祖宗。大明正统,亦立于万世。愿祖宗保佑,护大明江山,社稷千秋万代,百姓富足和乐。”
起身后,朱允熥手捧着新的祭祖诏书,放在台上。
从前往后数,这台上已经有二十二封诏书。其中,十二封是朱元璋与马皇后送来。再十封,是朱标送来。
放好诏书,朱允熥再次叩首。
礼毕,老太监赶紧过来,把朱允熥从地上扶起来,“殿下,您慢着些。这地方阴冷,不比山下。您行了礼,可下山暖和暖和。”
朱允熥笑了,握住老太监枯枝烂叶般的手。
“皇爷爷说,您守陵几十年,于朱家有恩。皇爷爷差锦衣卫,遍访民间。在山东德州府,找到了你幼时的弟弟。皇爷爷许了他富贵,还准你可回德州。”
老太监握住朱允熥的手,愈发用力。
眼睛发红,直到眼泪流出,“皇爷大恩,老奴无以为报。”
朱允熥指了指地面,自己先是一屁股坐下。伸手拉着老太监,一块儿坐在地上。
“你在这地界不短的日子,这凤阳知府究竟如何。前些天,孤到盱眙。这本是已经进了凤阳地界,可凤阳知府吴鼎,却没个踪影。”
“若是一直不来,倒也罢了。我朱家的家事,自然也与旁人无关。只是,临近祖陵时,吴鼎又来了。孤给他下令,让他原地不准动。他还真是,一动不动。”
老太监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
突然的爬起来,寻到一根折断的树枝。又跑进花坛里,捧来一抔土。再将土,全都倒在台阶上。
老太监重新坐下,用树枝在土上,画上两个互相交叉的圈。
“殿下,这凤阳官场,远不比别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凤阳。这里,不单单有朝廷吏部派来的官员,这还有朝廷中,勋贵们的家人。”
“这一圈,是外来的。这一圈,是勋贵们在凤阳的家人。他们本身,就是互相不对付。而中间重合的一部分,这儿就是这凤阳知府吴鼎。这人左右逢源,全靠他那个主簿于刚。”
“吴鼎在两边,都是笑脸虎,却也都不讨好。为人差些,做官倒是不错。凤阳府的百姓,对吴鼎,也是赞誉有加。”
听着这些,朱允熥并不感到奇怪。
在朝廷里,也有这两个圈。两个圈的人,互相不对付。于是,就有了党争。
只不过,在朝廷里,一边是文,一边是武。因此,民间就也有说,朝廷里这是文武之争。
而重合的这一部分,朱允熥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李景隆。
这位大明曹国公,可是一个万花筒。
无论到哪儿,都没人会说李景隆一个“不”字。正是因为如此,左右逢源的李景隆,确实是在哪儿都算吃得开。
如果,将吴鼎与李景隆放在一起来看,朱允熥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您说,吴鼎可用嘛,”
老太监立刻站起来,连连的摆手,“殿下,皇爷有旨意,太监不得干政。老奴先前与您说了那些,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您若是再这么问,老奴实在是不敢说话。”
朱允熥淡淡的笑着,不以为意,“这儿,除了你我,就只有老祖宗了。孤不信,老祖宗还能跑去宫里,给皇爷爷报信不成。”
完了礼,朱允熥也不愿意久留。
这个地方,实在是阴冷的很。刚刚握住老太监的手时,犹如是握住了冰块。
“您歇息着,孤下山了。若是有意回德州,您差个人回京,告诉皇爷爷一声。皇爷爷派个人,来替您。您呐,也回去看一看家人。”
眼看着朱允熥越走越远,老太监收起脸上的笑容,握紧双拳,又旋即松开。
“去,把这儿的事,告诉给皇爷。还有,吴王身边,尽是些酒囊饭袋。派几个身手好的,护在吴王身边。就怕,这凤阳府不干净。”
第554章 扁担政治
“魏国公,凤阳府,又差人来了...”
徐允恭不耐烦的抬手打断,另一只手在石头上磨着刀,“老子说了,别来报了。见与不见,都是吴王说了算。说不定,等吴王下了山,咱们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手下人便不再敢说话,别看徐允恭平日里儒雅的很。
但脾气真的上来了,他们这些当兵的,还真不敢与徐允恭对着干。
人家是从尸山火海里滚出来的,如何对付自己这种兵痞,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了,惹毛了魏国公,这军营是绝对待不下去的。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您多担待...”
徐允恭回头看一眼,嘴里骂道,“嗑豆子乐出个臭虫来。一个小小的凤阳知府,也想着见大明吴王。自己个儿几斤几两,也不掂量掂量。”
“见你,那是给你脸了。不见你,你弄死自己都没用。”
手里继续磨着刀,徐允恭有些分神了,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爷,您吩咐。”
徐允恭把手上的事,全都放下。看一眼山上,“去几个人,看看吴王回来了没。这爬上爬下的,吴王指定是累了。抬着轿子过去,把吴王接下来。”
那人答应一声,就要走时,突然的停住。
“嗯?”
“爷,吴王他下来了。”
徐允恭一下子跳起来,果然看到朱允熥,正往这边过来。
“坏,要出事。光顾着骂人了,都没看山上如何。”徐允恭赶紧跑过去,“殿下,臣失职了,没瞧着您。”
朱允熥摆摆手,并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走,去凤阳府。”
轿子里,朱允熥不断的回想,山上时老太监与自己说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朱允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直以来,朱允熥都十分信奉扁担政治。
只有两边都有,挑担子的人,才能走的稳当。若是一边独大,结果那只能是挑担子的人,走不远。
这个道理,一直在朱允熥心里。
可党争的出现,又让朱允熥对自己有了一丝怀疑。
各朝各代的党争,也确实真真切切的给朝廷、给国家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两方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纵使是皇权,也无济于事。最终的结局,就是国家的覆灭。
与别朝不同,大明朝从建国时,就开始了十分不一样的政治。对朝臣的高压,以及废除宰相,裁撤中书省。
这些种种,都极大的增强了皇帝的权力。
皇帝,不再会受到左右丞相的掣肘。大明朝,开始成为真正的皇帝的天下。
以前,朱允熥不理解,丞相可以很好的缓解皇帝的压力。皇爷爷,为何要裁撤丞相与中书省。
冥冥之中,朱允熥也能想的明白了。
只有丞相,才能把皇帝带进大臣斗争的漩涡里。没有了丞相,皇帝就可以真的做到扁担政治了。
至于党争,争的也不过是皇帝的信任罢了。
“殿下,咱们到了。”
轿子外头,王八荣轻轻叫了一声。
在刚上轿子时,王八荣就被朱允熥给赶了出来。他知道,朱允熥这是要思考问题了,不想被人打扰。
无奈,王八荣只好步行,跟在轿子跟前。
到地方时,王八荣也是用最小的声音,来提醒朱允熥,该下轿子了。
朱允熥咳嗽几声,掀起轿帘,果然看到凤阳知府吴鼎,远远的站着求见。甚至于,头也不抬一下。
“吴大人。”
听到朱允熥叫自己,吴鼎连忙上前,“臣在。”
“这儿到凤阳,还有多远。”
吴鼎答道,“殿下您若是走的快,一个时辰便可到凤阳城下。若是要沿途,瞧瞧风景,也只需半天就能到了。”
“半天...”朱允熥重复了一遍。
忽然的,朱允熥嘴角勾起,“凤阳府主簿于刚来了没。”
身后,于刚快步上前。
“臣,凤阳府主簿于刚,参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看着吴王,点一点头,“果然一表人才,你的名声,孤可是在京城就听说过的。今日得见,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啊。”
于刚急了,有些想要争辩。
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对上朱允熥的眼睛,于刚更是不敢说话了。
“臣,不敢。”
朱允熥挑一挑眉,放下轿帘,“走吧,前头带路。来一次凤阳不容易,也该好好看看这地方了。魏国公,你差人去安排驿馆。孤今天晚上,就住那儿了。”
吴鼎不敢接茬,心底确实十分慌乱。
大明吴王巡抚凤阳,却不愿意住在他的府邸。
心里觉着,自己这是哪儿,惹了吴王不悦,以至于此。
想到这些,吴鼎也是有了计较,低下头,“殿下,臣去前头带路,您跟着臣就好了。这有一座驿馆,是建国前,皇后娘娘路过凤阳时所住的。一直空着,臣以为,殿下您可住那儿。”
第555章 当官要活泛
这一处,原本是马皇后在回娘家省亲时,在凤阳的住所。地方不大,却很雅致。
在此之前,马皇后三番五次要求凤阳官员,不得为她准备过于华丽的府邸。尤其是,不得耗费民力,特地建出一座新的住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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