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詹徽笑道,“下官也是如此,刚在吏部衙门,安排了来年的京察。这不,刚出了吏部衙门,就有宫中公公过来传旨,皇上召下官觐见。”
一句下官,说的汤和心里舒坦。
吏部尚书是正二品,汤和为水师总兵、定国将军,为从二品。加上汤和是信国公,且为武官,詹徽与汤和品级为同级。
而这一声“下官”,詹徽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汤和也笑了,他拉住詹徽的手腕,做一个请的手势,“詹大人,既然皇爷召见的是咱们俩,那就别分什么先后了。咱们一块儿进,一块儿去面见皇爷。”
两人互相拉着,在奉天殿广场上时,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詹大人,你说皇爷召见咱俩,是为了什么事。”
詹徽眼睛动一动,“皇上的圣意,下官岂敢随意的去揣测。”
汤和一直盯着詹徽的眼睛,对方微微的一动,他就猜出詹徽必定是知道的。他加大手中的力道,“詹大人,你原吴王府属官,老夫也曾做过太子亲卫。说到底,咱们原先可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可不能给我卖关子呀。这些年,皇爷为了吴王的事,可谓是操尽了心思。你久在吴王身边,定是有些门路的。”
詹徽半张着嘴,良久才又开口,“信国公,下官斗胆。您这是,在与下官示好?”
汤和点一点头,“不错,就是这意思。”
斜顶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金光洒在汤和的脸上,半眯起眼睛,“你可与我说实话。”
詹徽轻笑一声,“两个字,开海。”
这两个字,汤和明眼可见的双手一震。张开嘴,发出一丝声音。握着詹徽手腕的右手,也慢慢的失力松开。
“当真?”
“千真万确。”
汤和有些不安,他知,这是朱元璋十分忌讳的一个点。他又不知,朱元璋对此,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若是爷孙二人,在开海禁海上,有了分歧。那汤和,又该站在哪一边。
詹徽看出了汤和的局促不安,他将右手,放在汤和的后背,小声安慰道,“信国公,您不必担心。待会咱们到了皇上那儿,如何应对,就让下官来吧。至于信国公您,少言总是没错的。”
汤和面露感激,“那多谢詹大人了。”
对方的坦诚,让汤和心有感激,却又心存疑惑。
按理来说,他与詹徽,素无交集。如此之下,詹徽还几次的投之以好。汤和久居官场,又多与人为善。他知道,詹徽还有后话。
果然,詹徽顿了顿,“信国公,谢就不必说了。只需您,在皇上犹豫未决之时,能给上您的一句话。”
“吴王说了,信国公不在开平王、魏国公之下。与国分忧,替君买善。此,方是为人臣之道。海,开与不开,本是其次。主要的是,您能不能画龙点睛。”
汤和深吸一口气,闷声问道,“吴王是想开海?”
“不错。”
汤和目光变得深沉,他是大明水师总兵。整个大明朝,近八成的水师,在他的手上。自京畿、浙江、福建三省往北,再到山东。
大明朝一线沿海,所有海防,皆在汤和的肚子里。
汤和甚至深知,浪高时,倭寇多有侵扰。而海宁时,就是海盗频发。大明朝,没有人比他更懂海。大明朝,也没人能在是否开海的问题上,高过他的决定性作用。
正如朱允熥所想,朱元璋犹豫时,汤和的一句话,就能让朱元璋,彻底的做出决定。
只不过...
詹徽突然的凑到汤和的耳边,“曹国公奉旨出宫,与几位国公,商议开海一事。下官听闻,曹国公出十万两,帮着吴王开海。您说,像曹国公如此精明的人,他这么做,会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呢。”
谨慎,是汤和的性格。而谨慎之后,汤和又会十分的胆大。
“老夫,知道了。”
第185章 开海
站在门口的大狗,始终未动。
他看着汤和与詹徽,两人进了奉天殿广场后,就放慢脚步。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挪一动,才挪到了御阶之下。
“两位大人,您二位快请进吧,皇爷等了许久了。”
汤和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是到了御阶下。他歉意的笑一笑,“少怪,老夫与詹大人,一见如故,多说了些。”
大狗笑道,“您与先父有厚恩,这点事,也不值得报与皇爷,您快进去就是了。”
推开奉天殿的门,汤和有些小心翼翼。
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没在奉天殿上过朝、议过事了。久居于浙江,汤和甚至有些怀念,在京城的日子。这里虽然勾心斗角,但汤和却从未将自己扯进去。
一直未有站队的汤和,今天却在不经意间,被詹徽拉了拉。
“哈哈,汤瘸子!”
听到动静,朱元璋马上走下来,“你个狗羔子,还晓得过来呀。咱还以为,你这次回京,不晓得过来和咱说几句话呢。怎么,咱儿子当位,你就不把咱放在眼里了。”
汤和赶紧告罪,“臣不敢,只是太子吩咐臣,赶紧回家思量北边三省防务一事。刚到了家,皇爷您的旨意就到了,臣又赶紧进宫,一刻也不敢耽误啊。”
朱元璋笑道,“当年,咱快饿死的时候,你娘给了咱一块饼子。就这块饼子,就能让你汤和少死十回。”
“罢了罢了,这次免你一死,谁让咱欠你娘,一块饼子呢。”
显然,朱元璋心情不错,他拉着汤和的手一直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着,咱娘身子骨还成吧。咱成亲的时候,拜天地没爹没娘,拜的还是你娘呢。”
汤和退了一步,“得皇爷惦记,身子骨还成。就是年近一百,不怎么吃东西了。总想着,惦记家里那几亩稻子。”
朱元璋叹一口气,转头去吩咐,“詹徽,传旨。命凤阳的官,把今年快熟的稻子,送一千斤去给信国公府上。告诉他们,少了一粒子儿,咱砍了整个凤阳府!”
两人脚步不停,朱元璋坐在榻子上,准汤和坐在另一侧,“鼎臣,你猜猜咱为啥急着让你进宫,所为何事。”
“皇爷,怕不是为了开海一事。”
朱元璋大笑,“鼎臣,为啥那么多人,咱最厌你却也最喜你。你性子直,不和咱说假话。该是啥,就是啥,从来不与咱弄那些虚头巴脑的。要是换作旁人,指定能说不知道。”
“那你说说,这海,开得还是不开得。”
汤和沉思片刻,“皇爷,依臣所看,这海开得,却不急着开。海患未平,沿海百姓,日子过得紧巴巴。若是急了,恐适得其反。因此,臣有愚见,可半开半禁。”
朱元璋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你继续说,咱听着呢。”
“皇爷,臣每日都有战船出海巡视。南洋诸国,每日有百艘商船,去过东海。他们或是往倭国,或是往高丽。”
“在高丽,也有大毛子,在那儿等着咱们大明朝的瓷器、茶叶、丝绸。他们低价买来,再高价卖与别国。其间差价,可是让他们,都赚了不少。”
“海上虽有倭寇、海盗,还有方国珍与蒙元余孽,可他们毕竟是成不了气候。咱们大明朝,若是因为怕他们,而禁了自个儿的海,实在是得不偿失。因此,臣以为,若是开海,只需防百姓外逃。至于旁的,臣为大明水师总兵,若是护不住大明朝千里海疆,皇爷您大可拿了臣的脑袋!”
不得不说,汤和的话,说进了朱元璋的心里。
为何禁海,无非就是因为海上倭寇、海盗、叛贼或者是百姓叛逃不回这两种原因。但既然汤和说了第一点,那朱元璋心中的担忧,也就少了一半。
朱元璋再去看詹徽,“你是吏部,咱把你叫来,不是让你杵着的,说说话。”
詹徽苦笑,在奉天殿广场时,本是说好,他多说。可进了奉天殿,汤和自己却滔滔不绝起来。
“皇上,臣一直都是力主开海的。虽有弊处,但总的来说,应当是益大于弊。因噎废食,万万不可。正如信国公所言,我大明泱泱大国,沃土千里,雄兵百万,岂可惧区区倭奴。”
说完,詹徽跪在地上,深深拜下,“臣,请皇上开海,为大明开源,为百姓谋生。”
朱元璋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咱准了李景隆,去和那几位老伙计,和他们通通气。现在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刚打了高丽,那边还没啥子动静。皇后过寿,也不得不办。”
“咱一辈子,没咋让皇后过了几次寿。这一次,可不能再寒酸了。即便这样,咱也抽出一半,给了吴王,任他支配。”
朝廷的难处,没有人比朱元璋更加清楚。开源是一定的,节流也是必须的。
朱元璋习惯性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动,“户部、工部,都还缺着人。一旦开海,船、人、钱,缺一不可。鼎臣,你估一估,得要多少银子。”
汤和心中算了算,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五十万两。”
一百五十万,朱元璋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皇帝,也不能轻易的拿出这么多的钱。再想想朱允熥,“吴王那儿,有多少了。”
詹徽答道,“皇后寿辰所出三十,曹国公十万,永昌侯二十万,宋国公十万,颖国公十万。除此之外,吴王府所出,为五万。”
“李善长呢,他可有的是钱。”
没人回答,朱元璋咬牙骂道,“狗羔子的,除了李景隆,就属他最有钱了。到头来,他一个子不出。”
“詹徽,你来拟旨,准备开海。其中细节,你去与吴王商议。写好之后,找太子盖章。再传出去,别说是咱说的。谁家出的多,这也能顶一个铁券呢。”
第186章 父子
残阳斜挂,朱元璋靠在奉天殿的边椅上。目光所至,全无一人。不知多久,他也没再有如此的忧心。
从建国至今,朱元璋鲜有这样的犹豫不决。眼看着汤和与詹徽离去时,朱元璋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笑容。如同往常那样,一脸的冰冷。
在想事情时,朱元璋总会一只眼睛睁大,另一只眼睛半睁。
每当这时候,宫女、太监,就会远远的退开。服侍在朱元璋身边,可谓是真正的半君如半虎。稍不留神,就是身死。
毛镶轻步走近,踌躇不前,“皇...皇爷,太子到了。”
朱元璋身子一动,毛镶就趴在地上,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一言不敢发。
“你怕啥!”
对方窸窸窣窣的动作,朱元璋紧紧的皱眉。双手撑住身子,“把咱扶起来。”
毛镶赶紧的起身,把朱元璋扶着。
借着残阳的金光,毛镶更不敢去看。只得低着头,重复一句刚刚才说过的话,“皇爷,太子到了。”
朱元璋抬手,拍在毛镶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有力,“咱说过多少次了,皇后与太子到咱这儿,不必去报。你这脑子,想的是啥,根本不把咱的话,放在心里。”
门声转动,朱标快步走进。
阳光之下,这对父子的眉眼,有些相近。
有神,自若。
那份坦然与自信,只在这两人的身上,完美的体现。世人眼中仁厚的太子,只有毛镶知道,朱标完全继承了朱元璋全部的优点。
时常之下,毛镶总会告诫自己:太子只是不随便杀人,而不是不杀人。
“父皇。”
朱标笑着从毛镶手上,接过朱元璋沧桑有力的大手。在奉天殿之中,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北边三省,儿臣本想着,让信国公去。可信国公几番推辞,儿臣也不好强求。恰逢信国公,几次举荐沐英。儿臣寻思着,沐英在咱们兄弟之间,足以服人。群臣之中,也没人敢说不是。”
“儿臣特来与父皇请旨,可否将沐英,调往北平,接替老四的北平大营。”
朱元璋反问道,“汤瘸子他还敢不听你的话?”
朱标笑了,“信国公哪是不听儿臣的话,几位国公,都是老了。李景隆,又十分年幼,刚刚袭了国公爵。几番计较下来,也只有沐英,能担此任了。”
听完,朱元璋又笑了起来,“你看你,咱又没说,要给汤瘸子咋样,你就急着替他说话。”
“咱知道你心软,可也不能总软着。不然,大臣们都能骑到你的头上。驾不住他们,你还怎么做皇帝。这一点,你还不如你儿子嘞。”
被“训”几句,朱标笑笑不说话。
一旁的毛镶,吓得一个哆嗦。在他看来,这可不是心软。论起帝王心术,朱标不见得,就比朱元璋要差。
相比之下,毛镶还是觉得,这爷孙三代之中,朱允熥更好伺候。
朱元璋想了想,表情逐渐严肃,“云南离不开沐英。那地方,除了沐英,你还放心给谁。傅友德,还是蓝玉。咱觉着,沐英不能走。”
“汤和也不成,咱留着他有用。朝廷准备开海,届时,大明水师都得操练起来。除了汤和,咱都不知道,还能用谁。”
说到这里时,朱元璋眼中,透过一丝的伤感。
本来,北方三省防务,交给了他三个儿子。大明朝可谓是,高枕无忧。但事实却是,高枕无忧的恐怕只是洪武朝而已。
没有什么,可比大明权利的顺利更替,更重要了。
从小,朱元璋父母双亡,兄长尽丧。
尝遍亲人离别之苦的朱元璋,更加的注重亲情。当旨意送出去的时候,朱元璋表现出十分的痛苦。
只有在想到亲情时,朱元璋才会露出如此无奈的表情。
朱标看在眼里,他轻轻握住朱元璋的手,“父皇,既然发出去的旨意,那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老四他错了,就是错了。天塌了,他也是错了。即便没错,旨意发了,那他就是错了。”
“儿臣为兄长,没能教导好弟弟们,儿臣也有错。母后寿宴上,儿臣带着几个兄弟,给父皇您与母后请罪。”
朱元璋有些惊愕,他半开起了玩笑,“不搞仁义那套了?”
朱标笑道,“父皇,您主威,儿臣主仁。这朝廷上,总要有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您虽然总说儿臣,但儿臣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这大明朝,毕竟是咱们朱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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