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大司马多礼了。”谢安神色不变,入亭而坐。
王坦之一脸冷冷汗。
郗超冷眼旁观,对这个与自己齐名之人不屑一顾,反而对谢安生出了些敬意。
二人一对比,谁是真名士一目了然。
“吾欲立新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桓温一上来就锋芒毕露。
二人若是同意,等于桓温同谋。
若不同意,今日只怕难以走出此间。
谢安自斟一杯酒,“大司马心意已决,何须问我等?霍光废昌邑王而立汉宣,遂成昭宣中兴,大司马若能中兴晋室,必流芳百世。”
霍光虽成就了大汉,但霍氏下场却不好。
谢安不提伊尹,独提霍光,自然是在暗示。
“安石大才也,不若辅佐于吾,一同中兴晋室如何?有安石之助,昭宣中兴何足挂齿?”桓温老毛病又犯了,关键时候起了爱才之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招揽谢安。
一旁的郗超连使眼色,桓温却恍若未知。
谢安拱手一礼,“安在朝中,亦能助大司马中兴晋室。”
桓温眉头一皱,亭中寒意大起,布障外杀气如风。
扈从们瑟瑟发抖。
死在桓温刀下的人绝不算少,真要动手,谁也没办法,建康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连司马家的宗室都被桓温废了,更不用说谢安和王坦之。
谢安端起酒杯,遥敬桓温,然后一饮而尽,笑道:“此酒入喉香绵,却年份不足,少了些醇厚,若是再封存两年,必为一代佳酿。”
说的是酒,同样也在说人,以及眼下之事。
谢安借酒点出桓温时机不对。
桓温早年也混迹江左名士圈层,自然听得懂谢安的弦外之音,桓温缺的东西太多了,北伐失败,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有这个污点在,他就无法挺直腰杆,理直气壮。
“此酒既然上宴,当速饮之。”郗超也旁敲侧击的来了一句。
都到这份上了,也别管时机对不对,先把事办了。
桓温满脸犹豫之色。
谢安名满天下,死在他手上,又是一大污点……
“嘉宾错矣,治大国若烹小鲜,时机、火候不到,酒宴皆不入味矣。”谢安平缓的语气更有说服力。
“哈哈哈,安石知吾心也!”桓温双眉舒展开。
“大司马……”郗超急道。
却被桓温一挥手,打断了后面的话,“今日只为饮宴,凭吊先贤。”
“明公胸怀四海,安佩服之至。”谢安拱手,话锋一转,“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
不知不觉间,谢安的称呼就变了。
只有下属对上位者才以“明公”称之,既显亲切,又表臣服之意。
谢安几乎每句话都切中了桓温的心防,缓缓哈哈大笑,“正自不能不尔耳。”
大手一挥,伏兵尽去。
郗超两眼一黑,干脆沉默不语。
伏兵去了,杀意也就消失了。
在座名士仿佛苏醒了一般,各种阿谀奉承歌功颂德,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一场无形危机就此化解……
邺城,苻坚退兵后,两边再度陷入平静之中。
这一战算是彻底撕破脸皮,李跃下诏责问。
苻坚连回都不回了,跟两年前什么事都上表禀报的态度大相径庭。
一心在关中屯垦土地,训练士卒,打造军械,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作准备。
新设置了萧关护军、姑臧护军,防备黑云军从河套南下。
如今形势,王猛四万大军镇太原,高云八千骑镇河套,魏山一万黑云精锐防守安邑,徐成一万步骑镇南阳,对关中形成半包围之势。
“河套只能作偏师袭扰,不能为主力,数万大军转道于此,粮草补给艰难,绝非上策!”
铜雀台中,梁国权力核心的几人争论着破秦之策。
苻坚已经加固了凉州、陇东的防御。
一旦梁军从河套南下,就会面临萧关护军、姑臧护军的夹击。
东函谷,南崤武,西散关,北萧关,群关环绕,是为关中。
如今看来,苻坚的护军之制颇有可取之处,至少在防御上无懈可击。
梁军若是从河南地主攻,粮草绕行数千里,兵少了,未必能成功,兵力多了,大战旷日持久,府库吃不消。
“自古用兵,以正合以奇胜,欲破关中,安能舍近求远?必破蒲坂!”常炜年纪大了,人也是最稳重的一个。
李跃倒是也想从蒲坂进攻。
不过这些地区被苻坚弄成了铜墙铁壁,守将邓羌连王猛都称赞不已。
其他的潼关、武关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李跃以前觉得关中也就那样,如今真要对付关中,才知道关中的地缘优势有多大。
历史上的沙苑之战,高欢已经拿下蒲坂、蒲津等重镇,一脚踏入关中,却被宇文泰以不满一万的兵力,大破高欢二十万大军,创造出杀敌一万俘虏七万的战绩。
打断了东魏一统天下的进程,东魏从此对关中束手无策。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上国
“自古两国相争,皆以力胜,以大梁之强,蒲坂就算铜墙铁壁,亦可破之,一伐不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氐秦焉有国力与我大梁对耗?”刘应沉声道。
结硬寨,打呆仗。
国力强盛的一方,不需要出奇制胜,只需稳扎稳打。
这比从河套进兵强了不少,也是李跃听到最靠谱的建议。
就是耗,耗到关中油尽灯枯,支持不住。
“若是如此,大梁当有五年之存粮。”常炜脸色一黑,这么弄,压力最大的反而是他。
李跃踱了几步,今日只是商议攻秦之策,并非真的要付诸实践,不管以后怎么打,首先要把国力养起来。
“欲破蒲坂,首在邓羌,臣建议行离间之计,疏远苻坚与邓羌关系。”沉默了半天的崔宏道。
“此策只怕难以成功,苻坚宽仁爱下,极得人心,邓羌骁勇多权略,安能离间他们?”李跃摇头。
历史上的十六国时代,一生从无败绩的有两人,一个是慕容垂,越打越强,另一个则是邓羌,当年姚襄气势如虹的要挺进关中,被邓羌生生掐灭了。
姚襄其实是这时代的名将试金石,凡是能打过他的,都是第一流的人物。
苻洪、冉闵、桓温、邓羌、苻飞,包括李跃自己。
李跃走到今日,不能只想着投机取巧了,有些硬仗必然无法避免。
难道当年五国攻秦时不知道从河套绕行吗?
难道历史上的高欢不知道迂回穿插么?
当然不是,而是风险太大,粮草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还有萧关抵挡。
萧关不仅仅只是一个关口,还有秦始皇修建的整套长城防御体系为依托。
一句话,自己能想到的,敌人肯定能想到。
所以从各方面看,刘应建议反而最为可取,就是拖和耗,耗尽关中国力,耗到氐秦自然崩溃。
苻坚继位这几年,穷兵黩武,地盘打下不少,却并未完成国内整合。
无法跟梁国相提并论。
李跃心中颇为认同刘应的建议,“攻秦之前,国力为先,休养生息不可废,大梁国策不可动摇!今年拿下河套养马地,当大力发展畜牧,入秋之后,兵部拟定草原狩猎,总之今后几年,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国力,为大战做准备。”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火候到了,国力起来了,自然水到渠成。
“陛下英明!”众人拱手。
刚准备散去,杨略在阁外道:“陛下,江东有紧急消息,桓温率兵入建康,废司马聃,立司马丕为帝。”
慕容恪不敢迈出第一步,桓温却肆无忌惮的行废立之事,晋室权威遭到重击。
不过说来司马家的皇帝也算悲哀,一直是权臣们的提线木偶。
咸康八年(342年),晋成帝去世,本应是身为长子的司马丕登基,当时中书令庾冰掌权,惧怕失去权柄,遂以司马丕年幼为由,拥戴其叔父司马岳登基。
司马岳登基才一两年,就一命呜呼,年仅二十三,其子司马聃继位。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司马家的人一旦登基,就都活不长,晋成帝司马衍也仅活到了二十二岁。
往前推,其父晋明帝司马绍年仅二十七。
第一代晋元帝司马睿虽然活到了四十七,但登基六年后就郁郁而终……
跟司马懿、司马孚动辄七八十岁的寿数差距巨大。
祖宗缺的德,都报应在子孙身上……
“哼,桓温擅行废立之事,不上表我大梁,无礼之至!”李跃冷哼一声。
桓温行废立之事没有问题,但连个招呼都不打,眼里还有没有大梁这个上国?
有些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有些事必须抓着不放。
“此事不失为一个好借口。”崔宏眼神一亮,很快跟上了李跃的想法。
无论江东干什么,梁国都要跟上,让上国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时间一长,江东那帮人也就适应了,上国的观念才会真正深入人心,梁国的正统性也就越来越强了。
另一方面,可以借此事对桓温进行军事讹诈。
江东新君继位,国中犹疑,人心不稳,桓温这个时候绝不敢反抗梁国的意志。
“是时候给江东立下规矩了,从今往后,晋室登基继位,都需我大梁玉玺册封,方可为君!”李跃得寸进尺。
“臣愿出使江东!”刘应拱手道。
“那就辛苦你走一遭。”李跃点头道。
“此乃臣分内之事。”刘应或许不是梁国最聪明之人,却是非常勤勉的一个,心思也都用在实事上。
这类人也是李跃最看重的。
一个国家需要惊才绝艳的天才,也需埋头苦干勤勤恳恳之人。
而李跃作为皇帝,要合理分配利益。
刘应刚出使江东,桓温的奏表就来了。
不过只是例行公告,只说江东换了个皇帝,打了个招呼就仿佛没事了一般。
李跃冷笑一声,江东还是要时常敲打敲打,不然真把大梁当病猫了。
遂令东路袁真、邓遐出东关,顺濡须水而下,威慑濡须。
西路许昌、洛阳的三万镇军南下,听徐成调遣,佯攻樊城。
江东的命门一在濡须,一在襄阳,都在大梁兵锋之下。
虽是威慑和佯攻,但如果桓温应对不及时,梁军也不会放弃拿下这两座要塞的机会。
李跃亦在邺城召集十万黑云精锐,令崔瑾和马顾的水军集结枋头,准备走水道随时南下,再来一次饮马长江。
一系列的安排,李跃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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