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万岁!万岁!”
腥风血雨之中,士卒爆发出一阵阵的狞笑声,与天边的狼嚎声互相呼应。
白狼城说是城,其实只是一座泥土围成的矮墙,一座土楼就算是城门了。
骑术高超的将士可以一跃而过。
不过鲜卑人在城中也有准备,设置了一层鹿角,最先越过矮墙的骑兵恰好撞在鹿角上,被木桩贯穿了身体。
战马在尖桩上凄惨鸣叫着。
然而这个时候,没人会去管他们。
梁军化为飞蛾,带着全身的薄冰冲向城中的篝火。
“都来送死!”一个鲜卑豪酋纵声大笑,挥舞着火把,指挥步卒提着长矛围了过去。
矛如芦苇一层又一层。
漫天箭雨泼向冲来的梁军骑兵,但撞在盔甲上,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桓将军!”眼看就要被层层叠叠的鲜卑人围死,谢玄大吼一声。
“桓镇恶在此!”一骑飞奔而出,盔甲上覆盖了一层血红薄冰,挥舞战矛,带着百余骑冲向长矛最多处。
左手一提缰,战马心有灵犀一般左转,战矛挥动,宛如千钧巨物,将面前的长矛磕开。
身后数骑乘势杀入,在被刺成刺猬前,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小小缺口。
桓石虔勒马复至,随着骑兵钻入缺口之中。
一阵血肉横飞,缺口被撕开,敌军的阵列轰然崩塌。
“今日之事,有死无生,众儿郎,随我冲杀!”投归大梁后,铁马金戈,烈马狂刀,谢玄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早已不是曾经的江东名士。
大梁昂扬向上开拓进取的氛围,潜移默化间,影响了很多人。
鲜卑人也在誓死抵抗,这么冷的天气,谁都知道,一旦被赶出城,就只剩死路一条。
谁也不能退。
“杀——”
两边都是亡命之徒,在这狭小的城池中疯狂厮杀。
白狼城变成了血狼城。
终究是鲜卑人多,一层一层,无穷无尽,仿佛永远都杀不完一样。
南军一个个倒下,或者被鲜卑人套索扯入乱军之中,砍成一滩血泥。
两边都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但谁也没有后退。
梁军精锐,鲜卑人多。
“谢将军,某来助你!”乱军之中,一支骑兵自西面杀出,为首一将,左手刀,右手槊,连杀数人。
这支人马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傥身先士卒,向敌军最浓密之处杀去,一边挥动刀槊,一边狂笑,仿佛在享受杀戮一般。
谢玄望着他的身影,微微有些发呆。
“拓跋什翼健何在?”李傥的狂呼声越去越远,敌军溃不成军。
不到一个时辰,白狼城重回平静。
大片大片的俘虏匍匐在地,却没有发现拓跋什翼健的踪迹。
从俘虏嘴中得知两日之前,拓跋什翼健率两万部众向西北的海城去了。
北海极大,纵横八百里。
拓跋什翼健如果在此城,只怕这场大战更为艰难。
“哎,来晚一步!”李傥将满是缺口的环首刀钉在地上。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不仁
只一个晚上,俘虏和战马就冻死了三成。
摆在谢玄和李傥面前的问题不是去追杀拓跋什翼健,而是被困在这座土城里面。
任何超过一天路程的追击,都是致命的。
而且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鲜卑的帐篷和土墙根本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有人晚上只是闭眼打了个盹,便再也醒不过来。
巡夜的士卒,耳朵、手指都冻烂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城中的粮食,很难维持两万余梁军和一万三千多俘虏渡过这个寒冬。
战马处境更为艰难。
城中干草有限,肯定养不活三四万战马。
“马不能杀,杀了战马,我等就彻底困死在此地。”李傥嘴中喷出一条白气,感觉一说话,舌头都被冻的发麻。
整座土城覆盖了一层冰棱,亮晶晶的。
城外,白色的寒气仿佛波涛一般随着北风席卷而下。
昨夜大战的尸体,全部冻成了青黑色,血肉粘连在一起。
谢玄沉吟片刻后道:“可驱使奴隶凿冰铸屋,短期内,我等走不脱。”
进入冬季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昨日一腔热血,感觉还能忍受,到了今日,连腿脚都迈不开。
“事不宜迟,否则今夜会冻死更多人。”李傥大声吆喝起来,“都起来动动,不要缩在地上。”
人多力量大,几万人分成四部分,一部分取冰,一部分伐木,一部分建屋,一部分提刀督促。
好在北海附近遍地森林,伐木的士卒还猎到了一些野兽。
冰块堆在一起,寒风一吹,自己就冻在一起,撑几根梁柱就能现成的屋舍。
北海开一个窟窿,就有肥鱼主动游过来。
此地虽然苦寒,物产却极其丰足。
到了晚上,李傥与谢玄靠在篝火前吃着烤鱼烤肉,倒也快活。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很快就熟络起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几年之前我初到辽东,成了斥候,打探高句丽地形,抓到一个十二三岁的敌军,当时一时心软,放走了他。”李傥忽然说起了往事。
“殿下仁义。”谢玄举起酒囊敬酒。
“仁义?”李傥冷笑一声,“我放过了他,他却没放过我,回去禀报,高句丽出动五百骑追杀我们五十人,兄弟们为了保护我,一个个留下断后,死伤惨重,头颅被斩下挂在旗杆上,尸体被剁碎了喂狗,有个兄弟被生擒,就这么一路追杀我们,一路割他的肉喂狗,那位兄弟惨叫了三天三夜方才咽气。”李傥闭上眼睛,咀嚼着嘴中的马肉,仿佛在回忆当年的场景,脸上掠过一道痛苦神色。
外间寒风,犹如千万厉鬼在哭嚎,冰屋内却甚是温暖,还特意留了对窗通风。
谢玄微微作呕,将嘴中的一块鱼肉吐了出来,“难怪殿下如此骁勇。”
“我活下来后,明白一个道理。”李傥睁开眼睛望着谢玄。
“哦?愿闻其详。”谢玄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对待敌人,绝不能有妇人之仁!”李傥年纪虽轻,但一脸狠辣之色,让人不敢正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惨叫声,以及士卒的狞笑声。
“殿下!”谢玄忽然站起,不同的经历决定了二人观念的差异。
李傥也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城中粮草辎重不足以维持如此之多的俘虏,他们活着,终究是隐患,还会分走原本不多的食物,为将者,慈不掌兵。”
谢玄眉头一皱,如果两三千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一万三千多俘虏……
“此地物产丰足,足可渡过寒冬。”
“那是因为大雪还没来,一旦大雪降下,便会彻底困在这座城中,将士们休要休整,没精力看管他们,这些人手上也沾了我们的血。”
“即便如此,也可放了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自古杀俘不祥。”谢玄争的不仅是杀俘,而是李傥一个牙门将军,竟然自作主张。
换作别人,早就军法从事了。
“这些人走脱,难保不会返回拓跋什翼健那里,暴露我军虚实,谢将军是南人,不知北地民风,此地没有忠孝仁义,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就算留着他们,也带不回大梁。”李傥语气平和中带着冷漠,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以往在尚武堂时,他并不是这个样子,后来进入辽东,与虎狼搏杀,与夷狄为伍,经历的事情都哦了,心性逐渐变化。
谢玄被他冷漠话语说的不知如何反驳。
放走他们,只靠两条腿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其实一样是个死。
侥幸活下来的人一定会投靠拓跋什翼健,到时候白狼城的虚实就暴露了。
谢玄叹了一声,颓然坐下,闷声喝酒。
李傥重新坐下,翻动着烤鱼,待鱼身两面焦黄之后,递给谢玄,“谢将军不必多虑,此事即便传回朝廷,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
谢玄哪里还有胃口,“哎,只怕此事以后会影响殿下名声。”
名士自然在乎名声。
“哈哈哈,谢将军多虑了,我既为将,当以守土安民为责,岂在乎这些虚名?有人喜欢嚼舌头,就让他嚼去吧。”
屋外寒风还在呼啸,与惨叫声狞笑声夹杂在一起,响了大半夜。
直到第二天晌午,谢玄和几个亲卫才走出冰屋,望向北面,全都愣住了。
只见一道五百多步的尸墙堆在北面,挡住了寒风,整座土城顿时温暖不少。
辽东军士卒经过昨夜的杀戮,越发精神抖擞,在冰墙下煮着肉羹。
不过南军诸将脸色都不太好,很明显昨夜没有睡好。
“将军……”连桓石虔这种猛人都受不住。
“辽东军居西,我们就住在东城,不要跟他们争执。”
江东和辽东相隔万里,习俗习性大相径庭。
“唯!”众将拱手。
不过谢玄显然多虑了。
李傥已经披着几层皮氅,骑在战马上,带着千余精骑准备出城,人皆三马,另外两匹战马上驮着毡蓬、酒、粮食等物。
“殿下何去?”
“一时片刻不会降雪,我去打探周围地形,顺便探一探拓跋什翼健的踪迹。”李傥裹紧身上的皮氅,包裹厚实。
也不听谢玄说话,扬起缰绳,出城而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老贼
拓跋什翼健所在的海城离白狼城不算太远。
若是风和日丽的季节,快马两三日差不多就到了。
不过现在的拓跋什翼健显然没心情担心南面,大梁此次从西域到辽东全方位的反击草原,重创了草原诸部,逃到北海,手上人马不足五万。
“朕怎么就败了?”拓跋什翼健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按说草原如此辽阔,梁军仿佛有千里眼一般,总能精准找到各部族藏身的草场。
一刀一刀的宰割下去,代国就这么衰弱下去。
“这些年梁国招募匈奴、鲜卑、乌桓士卒,斥候细作遍及草原,以重金贿赂诸部……方成今日之局面。”燕凤有才智,却是总是慢人一拍。
这场大战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如今只是收割战果而已。
“父皇不必多虑,中原人难以立足草原,明年春夏便可恢复旧部。”拓跋翰拱手道。
一看到这个英武的儿子,拓跋什翼健目光都温和不少,“梁军已至白狼城,谁愿替朕去打探打探?”
天气严寒,代国斥候也走不远,不知道现在白狼城是个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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