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倚楼听雪
朱怀摇摇欲坠，还是朱权用手拖住了朱怀，才让朱怀没有摔倒。他咬着牙，点头：“好！”
“他老人家醒来了没有？”孙一针点头：“醒了。”
朱怀点头，将朱瞻基报给孙一针，道：“将小家伙送给他母亲，朕进去看看。”“遵旨！”
朱权赶紧祈求朱怀道：“皇上，臣想去看看爹。”朱怀点头：“好！”
似乎想起什么，他有深情的看了一眼宁王，捏着他肩膀道：“皇爷爷定下祖训，不准你们入京送孝，你......哎。”
朱权泣不成声，黯然点头：“先进去看看我爹。”“好！”
叔侄二人走进去。
朱元璋神色有些朦胧，半躺在床上，低声道：“活不长了。”“没时间了。”
“启程去应天吧，要在应天走。”
朱权噗通跪在地上：“爹......孩儿......孩儿想入京给您
给您送终！” 砰砰砰！
朱权猛地磕着响头。
朱元璋眨着泪花，伸手拉着朱权的衣衫：“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跪在床头朱权的脸颊：“咱的好儿子，你有出息，咱很欣赏你。”“莫哭，咱不在了，日月还在，大明还在。”
“大宁重要，大宁重要的，不要去应天啦巾。”
第955章 善后（下）
第宁玉失落的看着朱元璋，朱元璋又何尝不想让他的儿子们都去应天。
可是现在北疆才乱，正是动荡之际，即便朱元璋心里千万般个想让儿子回京送终，现在也不得不忍着心中的酸楚。
“起来，起来罢。”
朱元璋努力的扯着朱权的衣衫。
朱权擦了擦眼泪，缓缓站了起来，默默的站在朱元璋的床头。
朱怀拍了拍宁王的肩膀，然后对朱元璋道：“皇爷爷，孙儿有件事还是要和您说下。”朱元璋嗯了一声，虚弱的道：“说罢。”
老爷子时日无多，朱怀即便心里不情愿让老爷子操心其他事，但还是不得不开口。“五叔被四叔打晕了，才行，现在跪在暴雨中呢。”
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到北平宫殿内，朱元璋一愣。“你搀咱起来。”
朱怀和朱权赶紧架起朱元璋。朱元璋道：“去看看。”
“好。”
朱怀和朱权默默的搀着朱元“八七零”璋，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外面走去。石阶之上，朱怀和朱权分别给朱元璋撑着雨伞。
台阶之下，暴雨之中，朱橚默默的跪在地上，将头颅叩在青石板上，深深的埋了下去。朱元璋沉声道：“你起来，到咱面前来。”
声音不大，还需要朱怀高声说后，朱橚才听清楚。
他缓缓撩袍起身，衣衫被雨水打湿，一步步跨上台阶，来到朱元璋面前跪下。“进殿说罢。”
朱元璋转身。
朱橚跟着朱元璋走入大殿。“去给周王换一套新衣。”“遵旨。”
一切完毕，朱橚才给朱元璋磕头，道：“爹，四哥走了，你处罚儿子吧，儿子心甘情愿。"
想到朱棣，朱橚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朱棣为什么打晕自己，还不是为了保护他。
朱棣一生光明磊落，这个兄弟冒死来北平，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可这个亲兄弟没有。朱棣不想让朱橚跟着自己死。
他给朱橚留下了一些希望，至于朱元璋会怎么处罚朱橚，朱棣已经不去考虑了。朱元璋抿着嘴，深情的道：“你这傻小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你让你爹，你让皇上怎么处置你？几十万大军都看在眼里，都知道你造反了。”“你让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傻子，傻子，谁让你来北平的，你知道咱心情有多么的沉重！”
“咱已经走了三个儿子了，你大哥，你十五哥，你四哥......你呢？你该怎么办？”
朱橚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颤声道：“儿子不怕死，儿子只希望爹给我一脉留个后，如此足矣了。”
朱元璋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微微侧目，看着朱怀，拉着朱怀啜泣道：“大......”声音有些颤抖，有些紧张。
“如果......如果咱......想放他一马......”
朱怀微微拍了拍朱元璋，道：“皇爷爷，我懂。”
朱怀深深的看了一眼朱橚，沉声道：“四叔怎么死的，不知五叔可知晓？”朱橚默然点头。
朱怀道：“现在无人知晓你还活着，朕给你一条生路。”“不要回河南了，就当死在北疆了吧。”
朱元璋一愣，拉着朱怀，神色有些激动：“大......大孙你......”
朱怀深深叹口气：“没人知道五叔的下场如何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爷爷您想放他一条生路，孙儿答应你，只是他以后不能出现在河南，不能在和家人见面.会招来诸多麻烦。”
“孙儿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朱元璋激动的点头：“好，好，好！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朱棣的布局都很好，十分精妙。
也只有如此，朱元璋才会网开一面。
如果朱植没有投降，如果朱植也来北平了，朱棣也会想办法保他一命。可是辽王没有，辽王投降去了应天。
那时候，事态就不是朱棣能控制住的了，所以辽王死了，周王没死。朱棣在用他最后一点点鲜血，去护得自己兄弟安全！
朱橚伤心欲绝，眼泪不断横流。
“罪臣谢皇上恩典，罪臣还有一请求。”朱怀点头：“你说。”
“罪臣想......想带走一件四哥的东西，留个念想......了却残生。”
朱怀哪里会不肯，对朱权道：“十七叔，你带五叔下去吧，五叔后面的事，你来安排。”宁王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朱元璋：“爹，您保重。”
他冲朱怀点头：“臣遵旨！”
等朱权带着朱橚离去，大殿只有朱元璋爷孙二人。萧索、孤独。
朱怀也知道朱元璋的身体不能继续在北平耽搁，他道：“皇爷爷，朱瞻基和张氏就带去应天吧。”
“朱高燧......孙儿也要去，孙儿尽可能的保他一命，不过应该要和十三叔一样，要被流放"
这已经是朱怀能处理的最仁慈的一面。
即便朱怀再冷酷，在面对伦理，他还是留着后世一点点思想。
他想，在这个冷酷无情的封建社会，总该留下一些些温情的东西存在。但凡换做任何一个皇帝，朱棣的后代可能都寸草不生。
但朱怀没有这么做，这样未免显得实在没有人性。
朱怀是政治家，但不是冷血无情，他重感情，从来都是如此。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认真的看着自己培养六年多的大孙子，开心的笑了..
“好。” 朱元璋重重的应道。
这一句好，饱含了朱元璋对朱怀最大的满意和欣慰！小子答应过自己的话，从来都在默默的做着。
大丈夫重诺，一诺千金！
北平这边的事安排完，也已经到了六月初三的日子。
朱元璋的身子真已经快要耗尽，不过老人家还是吊着一口气。他想回应天，想在应天驾崩。
他想护送自己的儿子回去，将最后一点后世全部给安排妥当在走。朱怀心里酸楚，很不是滋味。
六月初三这天，北平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队伍出发。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平叛之后的激动。
士兵沉默，将帅悲呛。
细雨之中，队伍在逶迤而行。
朦胧细雨中，仍旧可以看到一排排漆黑的棺材。棺材是朱棣的家人，以及北疆几名猛将。
无论如何，这些猛将都对北疆拱卫有功，朱怀不会亏待他们。朱怀陪着朱元璋坐在轿子内。
老爷子已经快要油尽灯枯，面色十分安详、苍白，看上去犹如“死人＇一般。嘴唇上已经皲裂，全身瘦弱如皮包骨头，饭菜已经吃不下去了。
想到朱元璋以前狼吞虎咽的样子，朱怀心里一直在泛酸。
人终有一死，朱怀也经历过几次生死离别，可现在，依旧心如刀割。想到老人家和自己的一幕幕，朱怀黯然神伤。
一路颠簸，道路难走，直到走了将近半个月天左右，队伍才抵达应天通淮门外。今天是六月5.9十八。
按照历史记载，朱元璋是在六月二十四去世。
朱怀不清楚朱元璋在什么时候，只是知道在六月中下旬。所以他现在也拿不准老爷子什么时候会死。
他小心翼翼的对朱元璋道：“爷爷，到应天了。”
从北疆的荒凉，到江南的柔情，一路风景变化，终于抵达应天。
朱元璋低沉的嗯了一声，伸着手掀开轿帘，看着道路两旁形形色色的百姓，干涸的嘴巴微微裂开，面上挂着苦笑。
百姓见到这支运输棺椁的队伍，无不好奇。
不过锦衣亲军和殿前指挥使军兵，已经将沿途的道路全部封堵。前方，五军都督府的人马也走了过来，恭迎圣架。
蓝玉上前，将朱棣及其家人和北疆猛将的尸首全部移交到五军都督府，帖耳在平安耳边嘀咕两句。
平安面色瞬间肃穆，表情凝重的冲蓝玉点头。
蓝玉也颔首，然后嚷嚷着队伍继续朝应天皇宫进发。
第956章 送葬（上）
朱元璋一辈子的经历堪称传奇。
他起点很低，出生便是人生的低谷。
在那样一个社会，想要出人头地很难，也恰是那样一个动荡的年代，才能造就出英雄。朱元璋如果认命，可能和许多放牛娃一样，泯然于众生中。
可他没有认命，在那种动荡不堪的年代传出了自己一片天，闯出了一个绝代风华的大明。他从人生的低谷起步，不甘命，不认命，一步步成就自己的辉煌。
然而朱元璋的一辈子，到万年之后，竟是那般凄凉和痛苦。
他最爱的儿子们，前前后后离自己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在晚年不断折磨着他。他亲生经历过自己儿子的反叛，可亲眼目睹过儿子的惨烈。
如今老爷子已经奄奄一息，一切似乎都变的不那么重要。
当朱怀的御驾抵达紫禁城的时候，便有太监将朱元璋抬去休息。
一路颠簸，让本就不堪重负的朱元璋身子彻底垮了，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或许老人家在酝酿着气力，等他离别那一天，再将所有气力11爆发出来。
朱怀陪在朱元璋旁边照看朱元璋许久许久。
等朱元璋入睡之后，天边的晚霞也已经出来了。
雨后的晚霞照耀在应天城的上空，美轮美奂，宛如仙境。
朱怀悄悄的退出武英殿，唤来朱允熥，让朱允熥在武英殿外守候着朱元璋。
现在老爷子随时都可能宾天，朱怀已经不放心让吕芳照看，所以叫来了自己亲弟弟。朱怀心情沉重的来到养心殿。
一路奔波，老爷子可以休息，但朱怀不行。
紫禁城的上空像是一个牢笼，将朱怀裹在牢笼中央。
朱怀呼吸着微雨后的空气，夏日的晚风吹落在身上，本该惬意舒适。
但朱怀感受不到，心情莫名的沉重，宁沐雯为了靖难牺牲，朱棣为了国家牺牲，最爱的皇爷爷即将不久于人世。
所有人的死都在敲打着朱怀的内心，深深刺痛着他。
他修了长生诀，只要时间允许，他会拥有不死之身，可最痛苦的不是活着，而是在活着的时候，不断的看到自己最亲的人先后离去。
从宁沐雯到朱元璋，在到后面的徐妙锦、赵檀儿、胡青璇等等....
朱怀知道，现在他还没有资格去悼念所有人，国家大事等着自己，一个月没有去批阅过秦疏，今夜还有许多事等着朱怀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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