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的杨桃
数次的搏命让羽渡尘消耗了她太多宝贵的记忆，甚至连寄宿着昔日战友们的往世乐土都已然忘却。
这一点，即便是那个罪恶多端的男人的医疗设备也无法挽救回来。
第零额定功率对于记忆的燃烧，是永久的。
凯文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并不十分确信。
“无妨，对现在的你来说，它确实不再重要了。”
男人的语调一如往常，无法听出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你看，这里才是宇宙中最平凡的景致。”
“毫无一物，宛如坟墓...对吗？”
少女望着这荒芜的景象，给出的回答极为凄凉。
男人以沉默作为回答。
而后，符华便主动开口：
“这么说来...”
“虽然这样想确实太过刻薄...”
“可是...凯文，在你看来，这一世代的人们，即使和我们属于相同的「物种」，却也并非你的「同类」吧。”
她想起一些在时间长河中逐渐灭绝的生物——像是一尾奇异而珍贵的鱼。
世界的确生机勃勃，但不会再有任何生物能够听懂它的语言。
孤独无从消解，一如那顽固不化的坚冰。
凯文微微摇头，“不，华。将他们视为同类并不难...”
“真正困难的...其实是放手不管。”
——当然，他的战友也没有说错。
这种如同工作时的梅一样，把世间一切都当成「客观对象」的态度...的确与所谓的「归宿感」毫无关系。
符华沉默了片刻，开口：
“这一点我明白。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为了她们？”
男人带着些许疑问的话语，却并没有得到少女的肯定
“不。”
“首先...是为了你。”
符华说出了一个令凯文意料之外的答案，这也让他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前者没有在意这些，自顾自的说着：
“此时此刻——至少在我看来——你想要一个能够听懂自己语言的「同类」。”
“即便什么也不说，即便「针锋相对」，即便...”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但似乎已经触动了男人，引得其主动开口：
“...华。”
“嗯。”
“不必说下去了。”
男人听不出多少情感的话语，令少女陷入了迟疑，她带着些许无奈，叹息一声：
“你...还在像当初那样「憎恨」自己吗？”
“...”
“我不知道。”
就如那个永远都在愤怒着些什么的千劫一样。
这个看似冷静的男人，也同样背负着一份不亚于狂王的情感，区别在于，那位故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发泄，而他却只能将这一切埋在心中，无人能够分担。
——经过五万年的时光，「华」或许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但凯文，他依旧是那个凯文。
他最后的战友已然融入了新的时代。
那曾经扎根于大地，辉煌至极的文明，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如今不多只剩下了这块名为「凯文」的墓志铭。
「凯文」与「符华」不约而同的望向漆黑的天际。
那些已然逝去的名字...无论她是否记得，无论他是否忘记，一切都无从复返。
一切也「不能」复返。
「许多年后，当少女已然离世，我那些歌颂少女的曲目也仍会存在。」
「但你尽管可以取走我的所有歌谣，我只需要一位活着的少女向我走来。」
——他们曾经熟悉的一位歌者，在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如此精确的定义了两人如今的心情。
符华叹息一声，转变了话题，“既然看见我会令你无法避免的回忆起那些逝者，那么...不如就谈谈你的「最后一梦」吧。”
“现在你的确做到了——即使阻止终结的，是另一种终结。但对你来说，至少通过你的双手，人类即将战胜崩坏。”
她并不喜欢圣痕计划，甚至异常反对这份最差的计划。
但作为昔日的英桀，与这个男人并肩作战的战友，符华见证了这个男人是如何变成今天这个冷酷的模样，也知晓那之中，究竟经历了何种的艰辛。
同时的，作为前文明的幸存者，符华也理解凯文的选择。
哪怕她很难接受。
“不，这件事...”
对于这样的说法，凯文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想要解释些什么，但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
“...”
男人此刻的叹息令少女多少有些意外。
仿佛此刻，他并不是凯文，而是他们的另一位...擅长口琴的朋友。
少女带着些许歉意，“抱歉...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你竟然没有更合适的人员可以交谈。”
她很清楚如今的凯文需要的更应该是爱莉希雅，不…哪怕是梅比乌斯这种并不融洽的故人在身边也好。
而「华」，恰好便属于并不健谈，也不太适合交流的类型。
男人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所以，无需道歉。”
“那么今后呢？你有什么样的打算？”
面对符华的问题，凯文的回答很是简洁：
“过去如何，未来便仍如何。”
“作为一个「英雄」？”
男人沉默了很久——倘若他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这种沉默恐怕会永远持续下去。
但此时此刻，这个少女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他平等对话的人类。
“华，那个称呼...它既从未实现过，也已经再无可能了。”
得到答案的符华又问道：“那么，是作为一个「罪人」吗？”
“...”
这次的沉默并非「犹豫」，它或许更适合被解读为无可奈何。
“...我明白了。”
符华带着些许了然之色，望着眼前这个青年的背影，在心中暗叹：
“（所以现在的你才会如此的...）”
“（脆弱，落幕，而又...）”
符华向前走了两步，绕过那象征着「无可匹敌」的背影，第一次看清了男人的表情。
“...凯文，你是在寻找自己的「埋骨之地」，对吗？”
她的问题，是如此简单明了。
却又是如此的直指根源。
这一刻，影像前与其息息相关的人表情皆是变得有些复杂。
凯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琪亚娜:这么大的洞是怎么搞出来的啊?
“抱歉，让你独自一人背负了这么多，凯文。”
梅博士有些歉意。
对于自己这位恋人身上所背负的那些东西，她一直都清楚的。
五万年前便是如此。
五万年后，那份痛苦只会更甚。
“这不是你的错。”
凯文摇了摇头。
他所背负的期许，尽管其中的确有属于梅的那一份，但他却是心甘情愿。
只是对于名为「凯文」的男人而言，肩负在其身上的却绝非仅仅只有爱人的那一部分，而是更多…
此时的爱莉希雅，并没有太多笑容，而是带着一抹心疼与叹息问道：
“凯文，你为什么不来乐土呢？”
她太过清楚这个曾经腼腆的大男孩背负怎样的痛苦。
当看到其与昔日的战友的谈话后，爱莉希雅感到了由衷的心痛。
而她所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凯文也早已回答过了。
因为，不想让她失望。
会问出这样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也只能说此刻的爱莉希雅，心十分的凌乱。
梅比乌斯撇了一眼低着头，情绪低落的爱莉希雅，转而望向凯文，轻声道：
“即使过了五万年，你也还是当初跟在梅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呢，凯文。”
该怎么说呢？
她突然觉得曾经的那个决定是错误的。
倘若真正的梅比乌斯也存活到这个世代的话，那这个男人想必不会活的如此艰辛吧。
但木已成舟，梅比乌斯也不会沉溺于这种无法追溯的决定。
即便曾经的她不曾给真正的自己下套，那位真正的梅比乌斯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与梅比乌斯有着同样思维的蛇蛇大概也心知肚明。
她选择了将未来交给克莱茵，选择了将自己作物赌注。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像伊甸那样的一种逃避呢？
梅比乌斯自嘲的笑了笑。
伊甸似乎也心有所感，略显苦涩。
无法融入未来的她们，选择了与那个时代一同离去。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那整个时代，都背负在了仅剩的同伴身上。
在苏先一步离去、华融入时代成为符华后。
背负这一切的，便只余下那位背负「救世」的战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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