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是域外邪魔播撒下无尽能量中的纯粹恶念,用来吞灭世界的流毒。
这至恶之毒被天地意念从元灵当中分离出来,成为了另一种具象化的,与元灵相对的……能量。
既然元灵是喂养万物的饲料,那么邪气……自然就是收割硕果的镰刀。
而镰刀,自然比饲料锋锐强大,顾无怜猜测,如果不是域外邪魔要循序渐进,避免直接投入大量邪气引发天地意志的激烈反击,估计邪气跟元灵可能就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了。
这也是为什么需要用大量的元灵才能磨灭少量邪气,为什么就连顾无怜也没办法主动出手将其磨灭,而是只能设下阵法,让流动的元灵在漫长岁月中将邪气净化。
在修仙时代,没有人比顾无怜更了解天外邪魔与邪气以及妖祟本身,哪怕那些堕入魔道,被邪气吞噬了一切的癫狂之人,也不及她分毫。
域外邪魔的最终目的,是通过饱含邪气的元灵,逐步蚕食这片天地上的主体——人类,再由人类扩散到万物生灵,最后借此掌控整个世界纳入掌中,将其分食殆尽。
而此方世僗界的意识却机敏甚至狡猾,它成功分割了邪气与元灵,白嫖了域外邪魔吐出的能量,暂时使主体人类没有在第一时间陷落。
但这治标不治本,邪气始终存在,而域外邪魔也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制造着邪气,身为收割者的邪气在本质上就比作为养料的元灵更加强大,而修者就算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抵挡住滚滚而来的无尽邪气。
域外邪魔自然不是傻子,把世界当作食粮的玩意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虽然它们没办法直接干涉现世,但能使邪气汇集,异变,于是便有了魔巢,有了各式各样的强大妖邪。
而这些由邪气造物中最特殊的,便是被邪气侵蚀的修者。
它们与邪祟不同,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成为了拥有智慧的生物和个体,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会拥有人类的思维,情感,道德,因为在本质上,这东西跟妖祟没有区别。
顾无怜简要的将这些话说给了纪天河听,而后者却难以置信道:“可它跟我一样早就彻底消亡……我没有肉身,它又怎么会还有邪气?如果有,我为何无法感知呢?”
“那这就要问……到底是什么让你们破开那道界限,来到这里的了。”
纪天河先是一怔,随后突然神情大变,他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整个人却死死的僵在那里,同时身体还在剧烈无比的颤抖,甚至连整个身形都虚幻起来。
“天河,够了!”
顾无怜皱眉抬手虚按,纪天河立刻如被从山石下解救出来的人一样,不停颤抖,大口喘息。
“不必勉强自己,那些说不出来的事,我不一定不知道。”
女人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就好。”
这五个字很快便让纪天河脸上的痛楚和焦虑消退掉起码八成,他在缓缓平复呼吸后,有些孱弱地回应道:“晚辈知晓了,仙帝。”
顾无怜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视线投向了那团黑雾,那个……“周国泰”。
“你——”
“啊啊啊啊啊——”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几乎要将整个空间撕碎。
只说出了一个字的顾女士,愣在原地。
那团黑雾不停地后缩,不停地后缩,像是要逃避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样不停逃窜,它惨叫,尖叫,然后又魔怔,癫狂地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还活着,他怎么还活着,他怎么还……”
“不可能的……嘻嘻嘻……哈哈哈……纪天河,你是不是在用寂冥印法骗我?不可能的,你休想骗过——”
顾无怜向前走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它瞬间又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尖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这气息……就是你,就是你这怪物……怪物!”
“……”顾女士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呃……姑姑。”
捂着耳朵的颜鹿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它……没有人的情绪的吗?我看这惨叫,也不像装的啊。”
顾无怜也有些迟疑,不太自信地说道:“可能是我把它天上的亲爹亲妈爷爷奶奶全都送走了,所以……”
顾女士也没想到,从人身上诞生的邪祟之念竟然还能有恐惧这种状态。
但如果要找个理由的话……放逐了一整个世界的域外天魔,好像也够由自我意志的邪魔怕成这样了。
“……真是吵死了!”
被叫得受不了的顾无怜烦躁地一挥手,让它陷入死寂,而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掌心缓缓泛起紫色的雷霆。
“天河叫你域外邪魔,的确是叫错了,因为你不过只是他们制造的虫蚁而已。”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那雷霆缭绕的手,缓缓按到黑雾之上:“而你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邪气的延伸。虽然你本身已经没有任何邪气,但不要以为……我看不见。”
在一片静谧中,紫雷即将触及到黑雾上,可就在离那黑雾咫尺之遥的上方……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大片连锁的电网!
“天河的我执从虚境来到现世,依靠的是元灵……那么你呢?你依靠的,也是元灵吗?”
这紫色雷霆编织的网络将黑雾层层包裹,顾无怜面无表情地收拢五指,将这团被困锁于雷牢中的黑雾一手抓握。
“当然不可能……你本是由邪气而产生的意识,邪气消散,你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可能,但你跟天河的我执却一同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自始至终,依然有邪气在维持你的存在。”
“我一直在想,满是元灵的虚境为什么会是那种危险恶劣的光景。”
顾无怜回忆着自己踏入虚境时所见的场景,那赤黑色的大地,以及地平线上蠕动着的……仿佛活物的连绵山脉,慢慢说道:“现在根据你这东西的情况看来,答案很明显。
“那个地方,不仅有数之不尽的元灵,还有更加危险的……滔天邪气!”
“那里的邪气支撑着你的存在,就像元灵支撑着我执存在一样。而由于那邪气通过特殊的方法,只是在维持你的意识,连半点都不归属于你,所以你才看起来……不携带半点邪气。”
简单来说,不管是我执还是如周国泰这样的邪念体,元灵和邪气自虚境而来,虚境的存在本就特殊,而这个过程更是无人能够察觉,就连顾无怜都必须以森罗万象之眼才能洞悉,至于“周国泰”现在的“意识”,不过是邪气传递后凝成的结果,没法看破虚境,就不可能发现它的本质。
说到这里,顾无怜的表情并没有变好,反而愈发凝重:“但究竟为何……我在进入虚境的那一刻,只感觉到元灵,却没有感知到邪气的存在?”
“不过……也跟眼下之事无关就是了。”
那密密麻麻的雷牢不断缩紧,收拢,而顾无怜的眼眸中也开始流转起森罗万象的玄奥纹路,她低声道:“必须存在我执,虚境才会破开道路,输送无尽元灵来到现世……那么你呢?你是自由的吗?你只是由于与天河同为一体,才能一道复生?笑话,你身上必然有‘邪气’所赋予的使命,就我执所类似的……规则。”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摆脱天河的意识牢笼,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使命’就可以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但……无伤大雅。”
雷牢已经彻底形成,而此刻,也无法从中看到哪怕半缕黑雾了。
这紫雷隔绝了一切……隔绝了,那从世界的夹缝中源源不断为它输送而来的邪气。
而就在这一瞬,转动的森罗万象之眼,捕捉到了被切断的轨迹。
“虎雀。”她淡然呼唤着爱兵的名字。
——万物于此凝滞。
天雀九式·乾!
铭刻于荒天虎雀上的时间道术,将整个世界定格于此。
“在那里啊。”
锁定了目标的顾无怜抬起手来,而方才发动道术,从她胸口中钻出的黑色幼虎,则顺价化为漆黑流光,附着于顾无怜的手臂之上。
单手着甲的女人化掌为刀,朝空中十分随意的划了一下。
于是,两界的壁垒应声碎裂。
能出入虚境的,只有意识体,上一次顾无怜撕开裂口踏入虚境,步入了充斥着无尽元灵的地界,那么……这一次呢?
“仙帝!”
在这凝滞的世界中,竟有人脱离了被定格的时间,惊惶开口道:“您要进去吗……去那极有可能尽是邪气的……”
“只是意识而已,不被虚境同化,就干扰不到我。”
“可——”纪天河张了张嘴。
“可什么可,走了。”
顾无怜理都不理他,意识瞬间通过那道裂口,再次进入虚境。
而不管哪里都要跟着她的虎雀自然一同进入其中,没有了她的控制,定格的时间也再度流动起来。
然后,纪天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才刚呆滞了不到一秒的顾无怜,眼神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靠!”
白发女人十分罕见地当着好多小孩子的面骂道:“你有病?这你都要插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这个你,不是明确指周围的任何一人,应该说,那玩意就不是人。
因为就在刚才,在顾无怜试图再度前往虚境,甚至都已经半个身子钻进去的那一刻……
——被天地意念给一脚踢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太阳啊,太阳
虽然顾无怜这辈子也就在玹山山巅,借助练清歌的天赋以及监天阁构成的识海网络与世界达成了短暂的相连,但她还是能确定,在自己试图跨入虚境那一瞬时所感受到的,纯粹极致的强烈排斥,绝对是天地意念横生阻拦。
顾无怜有些无法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因为这是天地意念真正意义上……不以拨弄命运丝线的方式进行干涉,而是直接下场出手。
祂连被域外邪魔寄生后都没这么做过……也许做了只是顾无怜不知道,但说到底这还是过于离谱——难不成她钻进虚境里,还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亚于域外邪魔的威胁甚至是危害?
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顾女士,现在也满目茫然。她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哪怕现在不是全盛时期,但只是进入虚境窥探一眼,那全身而退简直轻而易举,可未曾想,阻拦自己的不是元灵的缺少,不是虚境的危险,而是……天地意念?
“祂是认为我进去必死无疑吗……不,祂不会在乎这种事的。”
对世界意志来说,只有世界本身才有价值。顾无怜还没自信到能把自己的价值跟整个世界划上等号,那么也就是说……她刚才的试图进入虚境,准确的说,是进入极有可能充斥着邪气的虚境的这个行为,会严重威胁到世界本身。
所以天地意志才会急眼到直接亲自下场的地步……吗?
顾无怜眼中的玄奥纹路消散得一干二净,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奇诡视界中,一道通往未知混沌的裂口缓缓愈合,仿佛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说,那个邪念的‘使命’,就是让我进入邪气汇集的虚境?”
女人若有所思地低语着,她在进入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要因为这种事而犹豫不前,对顾无怜来说就有些谨慎过头了。
被现在的顾女士记在心头的事并不多,虚境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不至于特意为此东奔西走,但如果任何一个拓宽对其了解的可能就在眼前,那她也绝不会错过。
“姑姑?”颜鹿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骂了两句,然后又陷入沉思的顾无怜,神情有些不解。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回过神来的顾无怜将这件事放在心底,没有再深究下去。
虽然刚才的遭遇很是离谱,但反过来完全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虚境的存在,对世界没有威胁。
不过就算不去深究,顾无怜还是留了心眼,日后假若还有机会的话,她必须要用别的方式一探究竟。
毕竟,对世界没有威胁……可不代表对人类没有威胁。
女人长出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看着那些一脸茫然的孩子们(其中包括依然在抱头蹲防的苏梦川),视线在神情无比震惊的边良脸上停留片刻,随后转回头看向纪天河,笑言道:“那邪念的消失,对你没有影响吧。”
“……确实如此。”
纪天河低头看眼自己的掌心,随后抬起头来,万分敬佩地又朝顾无怜深深一揖:“若非仙帝——”
“叫我什么?”顾女士挑起眉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顿了顿,方才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颇具高人气度的他此刻竟肉眼可见的尴尬甚至于忸怩,在沉默了有一两秒后,才缓缓开口道:“若非顾女士出手相助,此番事态,恐难收场,是天河欠妥,妄自尊大了。”
“你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行,那邪念既然会受制于意识牢笼,按照他们的能力,也的确可以利用的起来。”
顾无怜温和回应着,但心中却黯然叹息。
这孩子……不肯叫我师祖啊。
周宁安啊周宁安,你个混傐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顾女士说,那邪魔另有所图……要是日后为祸人间,终究是我酿成的错。”纪天河摇头道,“自以为将其设计,实则仍未能窥其全貌,我不该以浅薄眼界,这般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他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幸而顾女士仍守望我真理疆土……如此一来,待应尽之事得以了结,天河也能安然归去了。”
顾无怜看着眼前这丰神俊朗,气度温雅的男人许久,轻声道:“这便要走了?”
纪天河笑了笑:“人死本不该复生,待那执念完成后,我哪还有久留于此的道理。”
他朝顾无怜拱了拱手:“这便当作晚辈,向您辞行吧。”
接着,纪天河再一次挥袖,干净利落地洗去了还留在这空间里的少年少女们的记忆。
边良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都满心不甘,她死死盯着顾无怜的脸,像是要把那张本就让人难以忘却的绝世面容,完完全全刻印到脑海当中,而名为王栗的少女也不甘至极地瘫倒在地,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也没有把眼神从颜鹿的脸上移开。
“……仙帝。”
做完这一切的纪天河,恭恭敬敬地朝顾无怜深深拜下:“晚辈,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
走到纪天河身前的顾无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个不会再醒来的好梦。”
“借您吉言。”
从容笑着的纪天河,身形如被一阵清风吹拂而去的山中云烟,再不见踪影。
顾无怜站在原地,看着纪天河消失的地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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