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算是格蕾丝无形的信条。
……
诺拉是在恍惚之中被某种无名的力道推醒的。
她也在纯白的梦境里,做了一个有关于魔女与圣女的故事。
当然梦也仅仅只是梦,永远不可能取代活生生的现实。
诺拉睡意朦胧地从厚厚的棉被里,如同乌龟一般满目茫然地望了格蕾丝一眼。
少女的背正对着自己,那漂亮如蝴蝶般的肩胛骨背上流畅的线条,随着高举的双臂运动着。
衣裙一点点将完美无缺的裸背和圆翘的臀部逐渐遮盖。
很美的一副画面,斜阳渐渐入窗,明灭的橙色光影如同画笔一般,描绘着诺拉此生未曾见过的绝美油画。
唰!
只不过那道眼神似乎察觉了什么,如同闪电般回过头来。
诺拉小姐警觉地从床上,如同垂死挣扎的鱼一般跳了起来。
彻骨寒冷、如同要将人吞噬一般的双眼,凌厉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仿佛又将之前的冰冷重新经历了一遍。
她很少与人交谈,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皙如藕节的手臂裸露在外,幽冷的空气侵入肌肤,她又将自己忍不住包裹在了被窝里,像是掩耳盗铃一样。
穿好衣服的格蕾丝轻轻敲了敲木质的床柜,清冷的声音给予强势的威压质问道,
“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女仆诺拉小姐?”
“抱歉。”
把自己裹得像粽子小山一样的诺拉,只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清秀的脸。
给人有种故意为之的感觉。
“你觉得道歉有用吗?”
格蕾丝扯了扯嘴角,猩红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我可以原谅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以及那股寒冷是什么回事?”
诺拉纤长的睫毛扇动,如同人偶般盯着格蕾丝,思考了许久,之后才缓慢地开口道:
“我之前会失控是因为中了‘夺魂’的诅咒,你所受的寒冷也是是名为‘情人霜’诅咒,这一切都和阿图琉丝之泪有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终于让格蕾丝相信诺拉不是个哑巴。
她挑了挑眉提取到了问题的关键,“阿图琉丝之泪?”
“一件魔法道具……”
诺拉板着脸,却伸出一只葱白的芊芊素手,小点一点缓慢地在床单上游走,准备勾走她散落在床上的衣物。
但是似乎为了不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动作十分刻意收敛。
“诅咒发作时间不定,解除需要像刚刚那样大面积肌肤相贴……”
可这样的行径还是被敏锐的格蕾丝所察觉。
当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诺拉忍不住身体心虚地微微一抖,随后低下了头。
“冒犯了,很抱歉。”
格蕾丝瞥了瞥眼神从容,她摸着自己圆润的耳垂神情冰冷地问道,
“那我的耳环呢?”
“我有好好藏好,但是不在这里,等会带你去找。”
藏在厚重被子里的诺拉鬼鬼祟祟地鼓动着,她似乎是在被窝里一边与自己聊天,一边穿着衣服。
只不过配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略微有些滑稽。
格蕾丝至此,保持着沉默。
她并没有再向诺拉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愧疚感并不等于绝对的忠诚。
她想,诺拉还需要一点时间的考验才行。
于是,高跟鞋鞋跟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格蕾丝在落日的余晖里开始转着圈,打量起了这个狭小的房屋。
“这里是哪里?”
总体来说,眼前的卧室,破旧但却被收拾的很整齐,但从规格上来看,很像贵族世家的女佣房。
“我的卧室。”
诺拉毫不避讳地回答。
诺拉的卧室?
格蕾丝现在并不害怕帝国的调查,查到诺拉身上。
少女纤长的食指拂过书桌上被合上棕红色的炼药手札,沙沙的,有点粗糙、
而在羊皮封面之下,用清秀的小字写的署名是诺拉·弗兰西斯。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努尔基并没有查到这个人,并且从她写着名字的书籍上来说,诺拉似乎又没有说谎。
而单凭外表足以让帝国的巡卫军们找上整整一个月。
再加上对于一个赌场来说,不可能实行扼住钱包的实名制。
诺拉没必要会蠢到实名制赌博。
所以,自己暂且可以放心地待在这里。
食指轻轻合上炼药手札,格蕾丝收回了眼神,用一种洽谈的语气对着诺拉商量道,
“我最近会在这里住上几天,你有意见吗?”
诺拉的手脚麻利,哪怕看不见,哪怕只能将自己封闭在被子里,她还是干净利落地穿好了冬裙。
那几乎是和平民一样的棉布冬裙,在关键的腰腹部位填充有鹅绒御寒。
可即便如此,厚重的衣服仍旧没有掩饰她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曲线。
诺拉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似乎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拒绝自己的办法,
“我这里很破。”
破吗?
能够拥有抵御寒冷的门墙,已经算是一种难言的幸福了。
格蕾丝经历过比流浪汉更加落魄的生活,目光满意地扫过房间的每一寸,她毫不介意地做下了决定,
“没关系,这不挺好的吗?有沐浴的地方吗?”
诺拉摆了摆头,“这里不能洗澡……”
格蕾丝眉心皱了皱,三步化两步来到诺拉的面前,眼神直直地盯着这位和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少女。
“诺拉,我想起一件事情,当初是你要成为我的贴身女仆的,对吧?”
“嗯。”
诺拉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坦然地承认了。
“替主人打来热水沐浴,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二人的视线处在同一水平,可格蕾丝却仿佛在居高临下俯视着诺拉一般,轻声发号施令道,
“哪怕我要求你服侍我洗浴也是应当的,你明白吗?”
诺拉微微将视线转移,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格蕾丝的红瞳如同捕食者一般高亮着,兴奋,喜悦以及期待的情绪溢于言表。
她微微勾了勾唇,解释道,
“因为,我要等着格蕾丝的死讯传出去。”
“……”
诺拉微微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思虑了许久樱色的唇又重启,说:
“在乎你的人会伤心的。”
这样的发言真是有点好笑,
在这人心浮动的皇城里,又有谁在乎自己呢?
格蕾丝轻蔑地摇了摇头,真的会有人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吗?
她却忽然想到了银河透窗洒满房间的夜晚。
有一位少女带着酒后的酡红,气鼓鼓地、软绵绵地说:“我想成为走进荒芜的人。”
阿芙洛会很伤心吗?
这个游戏世界里唯一关心自己的人……
格蕾丝也仅仅只是愣神了一秒钟,又回答道,
“没有在乎我的人,我也不需要在乎我的人。”
诺拉听着她清冷冰凉的声音低低的,壁炉里的火焰如盛夏时节的篝火般肆意燃烧着。
可空气里的气压却低旋到了极点,仿佛前一秒霜雪曾经来过。
诺拉想要安慰她的心情,却被那股摆在明面上的冷漠所劝退了。
格蕾丝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没什么好聊的,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把身上的血迹洗一洗。”
格蕾丝歪了歪脖颈,在左侧如同白玉一般颈侧,留下的殷红血迹粘稠扩散,像极了一朵泼墨似的艳丽玫瑰。
106.心碎的阿芙洛
死亡这样残酷而静默的词,对于大多数少年人来说,都是未曾设想过的词语。
阿芙洛知道,格蕾丝正在遭受某种诅咒,她的身体很孱弱。
御医说她命不久矣,随时随地都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耀眼的她却笃定地说,“我不会死。”
皇女殿下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仿佛是世间的真言一般,拥有无法让人怀疑的力量。
但现在呢……?
杳无音讯。
阿芙洛按照与孩子们的约定,在每周日的下午都会来到罗德福利院内帮忙。
上周的周日是兄长努尔基的开庭审判日,阿芙洛失约了。
而今天对于阿芙洛来说,无疑是难熬、且令人揪心的一天。
格蕾丝消在一场轰然的魔力爆炸之后,消失在了科达赌场的贵宾卧室里。
当然,在教堂里的讯息一般是流言的可能性大于真实消息。
可这足以让少女整日都惴惴不安。
她是为了逃避惶惶的内心,为了拒绝直面那个答案才来到了这里。
晃荡的心神如同海上风雨里飘扬的小舟,啪叽一声,轻舟覆灭。
“阿芙洛姐姐,你的汤勺洒了。”
一道软糯的孩童之声提醒着,打断了阿芙洛的沉思。
恍惚的瞳光在慌忙之间汇聚,“啊,抱歉。”
在古朴的木桌之上,一层泛着微微油光的汤水正不断向外扩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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