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64章

作者:半麻

  热成像中,那九只显出朱红色的“螳螂”依旧缓缓地踱步;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觉。

  而依旧身处外部其他科员们,则作为行动的预备队:他们沿着临时搭建起的掩体布防,枪口则一半向着废楼、一半朝着身后——以防有疯狂的组织加入战局,与“螳螂”一起夹击贵人应对处理科。

  员工A没有继续下令,只是等待着——但视线越过了百米之外,热能映射出的黑底红线图像、为他实时播放着冲锋队的战斗情况。

  ……

  扑!

  异响由废楼中传来:既有带着水声的闷音,又带着好似树枝被折断时的脆响。

  “哇啊啊啊啊啊啊!!”

  锐物摩擦般的嘶嚎,响彻在暗夜之中——这种不似人声的咆哮,来自被冲锋队员注入了高压气体、而由里到外爆开的一只“螳螂”。

  就像是赛跑时的发令枪,螳螂的啸声随之带起一片嘈杂的噪声风暴:

  长刃刮过坚硬外壳的刺耳摩擦、尖锐前肢挥动是带起的切割声、螳螂临死前发出的悚戾惨叫、内爆发生时的湿润爆鸣、神经阻断器激活时的滋滋电流声……

  它们汇聚在一起,混合着空气中不同于血味的腥气、一同飘到员工A的面前。

  他只是背起双手,等待着——

  ……

  片刻过后。刚刚的嘈杂已一扫而空,废楼中只回荡着一阵又一阵的电流激荡声;那是神经阻断器进行不间断激活所发生的声响。

  幽暗的废楼里亮起了亮白色的光线——它有规律地明灭闪动着,用灯光信号向楼外的部队传递着战场的情况:

  “螳螂剩余一只。三叶虫已控制。冲锋队损失五人。”

  贵人应对处理科已经在员工A的命令下关闭了上行通讯系统、以免受到巨兽散发的“疫气”干扰;在毛公鼎解封之后,他们更是连喉麦间的电讯号也无法传达。

  “好!”

  员工A依旧面无表情,却悄悄握紧了拳头。他没有植入控制神经递质分泌的装置来维持平静,员工A只是天生如此——

  “这是一场大胜!”

第241章 五曰内乱(八)

  ……

  计划比想象之中还要顺利得多:

  九子鬼母的战斗力甚至低过预期,光靠贵人应对处理科、没有付出多少损失便完成了捕捉。那么便可以执行行动的备案之一——“狸猫换太子”这一最理想的走向了:

  通过“鼎”保持半死区状态,遮盖一切其他组织的耳目;取走“三叶虫”、然后将事先制成的假货放入棺中,继续执行会议室中的原定计划——驱赶目标进包围圈,再由多方联手完成捕捉。

  只要将胎海连锁的最大嫌疑摘去,分散到各家组织中……水一搅浑,后面的转圜空间可就大了:哪家能证明捕猎的各个环节之中,自己没动过手脚?

  更别说,他们未必分得出真假货究竟是什么样;毕竟目前只有胎海连锁的情报科,做过近距离的信息搜集。

  等真相大白——就算这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胎海连锁也已完成了战利品的消化,天平将再次倒向全新的方向:

  “把‘三叶虫’跟棺材分离,运往胎之宫。棺材做好处理,留给那个剩下的‘螳螂’。”

  “准备中止‘鼎’的使用,然后通知道国轴心入场开始进一步驱赶:等到‘螳螂’带着棺材进——”

  ……

  ……

  他的吩咐只到一半便中止了。

  员工A猛地抬起头:他那棕黑色的瞳孔里原本倒映出的灯光讯号,忽地黯淡了下去,废楼又变回了那漆黑的巨口。

  没有倒下的撞击声、没有受伤的惨叫、连灯管被拽动产生的摇摆光束都没有:

  但员工A却通过热能视界,看见了那团爆散开来的通红——

  他将拳背敲上自己的喉结,被激活的扩音模块唤醒、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吼声由他的喉口喷出:

  “撤出!现在马上撤出!”

  但这个命令,已经晚了。

  员工A眼中的热成像里,一团接着一团的暗红与橙黄在黑底的幕布里亮起——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上百个!还不止,还不止!

  员工A已经放弃了计数——在红外热能构建出的视野里,一片遮去了一半视线的灼灼亮色如灯火般闪起、覆盖整栋废楼;像是无处生出的业火,将建筑裹进其中。

  冲锋队队员们的嚎哭只持续一瞬:热成像中,亮红色的“螳螂”转眼就将他们淹没。

  “螳螂”们似乎是在体表披上了一层类似于钒氧化物薄膜的外壳:在特定温度时导电性能也发生了改变、由绝缘体变为导体;而在这过程中,它的光学特征也发生了变化、从而在之前躲避过了热成像的追踪。

  不是多么高超的技术——只是简单又好用。但……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体怎么会做得到?

  ……

  这是个陷阱!

  但员工A没有呼叫撤离——在“螳螂”们没有第一时间进攻的间隙,他选择将在废楼外接应的镇压组们由机动应变调整为防御状态。

  阴雷发生器转瞬间搭建、架设、张开;管线在科员们熟练的操作下与塑形泡沫掩体相连、拉直;随着网格升起,点点碧蓝的电火在其中流窜——雷法禁制将作为第一重防线,保护其后更换着高爆弹药的科员与阴雷发生器。

  在废楼的顶端,天台之上挤满了“螳螂”那姣好的面容。它们摩肩接踵、静默无语,只是褪去了原本的伪装,凝视着忙碌中的贵人应对处理科。

  “螳螂”们抖开背脊上的双翼——不是类似昆虫那由纤维细胞蛋白质构成的透明薄膜翅膀,也并非鸟类的,用硬羽、绒羽以及骨骼肌肉和血液组成的羽翼:

  它们更类似于蝙蝠的“翼手”、可翼展却超过了三米;从脊柱到肢端末梢之间,连接着柔软但坚韧的暗灰色皮膜——当它们打开之时,带着淡粉的黏液顺着膜间的纹路流下、滴滴答答。

  “哈——”

  “嘻嘻——”

  高亢的、如人般的尖笑声从数百个“螳螂”的口中嚎出,淡金色的涎水从嘴角滑落、带去下颌与嘴唇的部分皮肤和肉块;接着在它们脚下的水泥屋顶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坑,吹起袅袅的烟雾。

  随着振翅而被改变风向的气流朝着员工A吹来——那味道有如由沐浴露与空气清新剂相混合的奇异香气,丝毫不像是生物自身所携带的气息。

  “战术思考,热能隐藏,飞行或是滑翔能力,酸性体液,没有痛觉,能释放疑似带有麻醉性的气体。”

  员工A虽然还能冷静分析眼前的一切,但却压抑不住心底的恼怒:

  这几个特点都不在前期的观察报告里!情报科的废物在做什么?!

  “螳螂”们拥有着可以称为清秀的女性面孔。但当它们齐齐振翅,或歪起头、或梗起脖子,用那一双双剑眉下带着浑浊恶意的碧绿色瞳仁望向自己这边时——连久经战阵的员工A,都感到不寒而栗。

  ……

  嗡——

  随着一声暨像是口哨,又有如蜂鸣似的尖响:螳螂们那数百颗头颅转过方向,朝废楼的中心部分望去。

  它们脸孔上,眨眼前的凶厉和恶毒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

  如果员工A没有看错:那似乎是,某种温柔且满足的笑容?只是这种人性化的表现,却更让脸前的场面平添一股诡异。

  接着——

  一只又一只的螳螂张开双翼,它们用细长却又肌肉虬起的后肢蹬踏天台的顶端;在飞溅的漫天碎块中由顶楼飞纵而出。它们朝着地面俯冲,将将要撞击时却猛地上拉、画出一道圆弧,把水泥上的尘埃激起,如被分割的海浪般朝两边排开。

  于难以言明的喉口吞咽声里,螳螂们朝着贵人应对科的科员们疾冲而来:它们的碎金发丝在掀起的尘埃之中随风舞动——如果撇开那畸形且恐怖的躯干肢体,员工A或许会愿意用更美好的名字,来称呼此刻的螳螂们。

  但员工A只是高声发令:

  “阻击!”

  旋转着、双翼甩出螺旋似的轨迹——领头的那几只螳螂被高爆弹头掀飞去头部,没有首级的身体在半空中打了个倒旋、撞开了周围同类的飞行路线,接着才像陨石一样砸落,和地面撞出巨响。

  那些被冲击力打断飞行坠落在地、却没有直接命中脑袋的螳螂——甚至是那些用头部直接与水泥地面直接发生碰撞的——都如无事发生般旋身而起、甚至还如抽芽般从肋侧和腰间生出刺破皮肉的锋利骨刺,五肢并行,猎豹似地扑向贵人应对处理科组成地防线。

  呼!

  ……

  ……

第242章 五曰内乱(九)

  被阴雷轰中的螳螂外壳急剧熔化、烧出巨大的空洞——其中的五脏六腑并非静止、而是不住地扭动位移,像是被强行塞进肚子里的老鼠;接着内部的器官又受到高温汽化、电离形成的等离子体朝着体外高速喷射,湛蓝色的电火贯穿过躯体——随着阴雷造成的层裂,被击中的螳螂从身体正中线爆成两截:迸射出的剩余躯体终于着陆,发出金属般的尖锐敲击。

  没有血肉之雨从天而降,只有蒙蒙的暗红雾气笼罩在半空,接着又被螳螂们的双翼吹散:那些被雷法击中的螳螂、外流的血液都被高温蒸发。

  “做好目标止动,维持防线!阴雷持续激发,进行歼灭!”

  他将视线扫过战场,计算着交换比——只要不被螳螂摧毁雷法发射器、贵人应对处理科的伤亡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心底对这“九子鬼母”、吉隆坡大灾害所出现的“结果”的认知,终于更加清晰了:如此恐怖的造物!难怪掌座老祖交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第一实验权抢到手里。

  ……

  手下的科员们忙于维持防线,但员工A则有余裕望见螳螂们后方的异变:

  在毫不间断、一波波涌来的螳螂后方,废楼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却又畸形的身影——

  那像是个放大版本的螳螂:相同的人类女性面孔、同样呈现出节肢类与哺乳类特点相交织的躯干和肢体;但整个体形同比放大了四五倍有余,同时还多出了密密麻麻、如花园鳗鱼一般由体内延出的触须——它的肢体末端却牢牢钉进了水泥地面,甚至撑出裂纹:或许在水泥内展开了卡合结构。

  它张开了薄薄的唇线:惨白且纤长的骨刺从口中慢慢探出,尖端是规规整整的六棱形、刺尖儿带着一点金属似的灰黑。

  “高气压?化学能?电磁?弹性变形?”

  员工A的脑中还在思索着螳螂嘴里那骨刺的可能发射方式,但嘴巴却先于大脑下发了指令:

  “重新定位!瞄准那个最大的——”

  还是太慢了:没有连线,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指挥方式就是这个结果。

  轰!

  气流从巨大螳螂背部的泄压孔中喷出,如有实质——骨矛则化作苍白的长影、转瞬间穿过两百余米的距离;水泥地面被它犁出浅浅的划痕。

  啪……

  骨矛在应对处理科的阵线里掀起了一道暗红带着雪白的波浪:体液、骨片、电网的残骸和人体的髓质被冲击力高高抛起;接着又从半空洒下。骨刺撞在阴雷发生器的外壁上,将它砸的摇晃——没有后座力、质量又轻的阴雷发生器,本就没有安装多少固定措施。

  “稳定发生器!重新校准!锁定那个最大的!”

  听到命令、发生器旁的一位科员猛地加速蹬地,用肩膊撞上阴雷发生器粗大的管身,试图让它从摇摆的状态中停下——

  啪。

  下个瞬间,他绽成了一蓬红雨:空气中不时何时飘起了烧焦般的糊味。骨刺击碎了这位科员,也在与他的冲撞中爆裂、成了四散飞溅的白沫。

  螳螂们不再试图直接突破防线——它们正如排队般、有次序地落在地面上那最巨大的螳螂的肩头。那伸缩扭动的刚毛触须、此时弯曲缠绕、结成如同弩弓般的弹性击发装置——

  那只体型最大的螳螂,竟然将其他螳螂当做炮弹一样打过来!

  轰!

  又是一次发射。

  螳螂们在发射后再次振翅加速,身后甚至生出惨白的尾迹、撞进人群中便将科员们的身体作为缓冲:被充当“踏脚石”抵消冲击的科员们,无不骨断筋折、嵌入体内的副首们也与血液和器官被一同重新挤出体外。

  真正的惨像,则是在螳螂落地之后发生的:

  速率!动作的速率差距太大了!

  “螳螂”此刻真的就像是放大过不知道多少倍的昆虫——就算是经过神经系统改造和动态视力增强的肉眼,也只能勉强跟上它们攻击的动线。

  它们不像是在杀戮,而是像在“拆解”:有的科员由天灵盖起,被横向片成平整的薄片;有的科员被削去四肢之后、一层层地从防护服起剥开,直到皮肤筋膜和肌肉也褪去,螳螂就一个个地摘出他的脏腑。

  三五成组的科员相互配合,通过神经阻断器、高爆弹药和注气长刃进行着反击——但更多的,只是随着螳螂的舞动与旋转、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在人群中绽起;而母河仍然投放着深深的黑暗、光遮蔽中只能听见绝望与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如玉石相交般的笑声随着喷泉似的血柱,在战场的四处响起——这癫狂却掺杂着宁静的高笑,来自于每一位螳螂向上咧起的嘴角:猩红色的长舌探出漆黑的口部,舔舐着空中撒下的、朱砂般的血液。

  科员们现在还没有发生溃退的唯一理由,就是战前饮下的方术试剂、与种在他们大脑中的蛊——但也只能撑到如此了。

  “算错了!”

  员工A现在知道了:光靠自己手头这不完整的镇压组,并不具备单独吃下“九子鬼母”的能力……就算有,代价也远远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如果不能在捕猎之后保持成建制的战斗力,就算猎物到手也会被其他势力——这其中,包括了胎海连锁的其他大王们——所夺去。

  “要撤退吗?该撤退吗?”

  员工A的心底,无数思绪此刻沸反盈天。

  只有主场作战的员工A与贵人处理应对科的其他科员,才知道它们可能会对马尼拉造成多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