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65章

作者:半麻

  情报的不全,与对目标繁殖能力的彻底低估,造成了这次的惨败——

  “不行!必须把它们带进包围圈!”

  只有让这股恐怖的力量同样对其他组织造成足够的杀伤,才能维持住平衡:不然,胎海连锁将彻底退出这次争夺!

  “计划改变。”员工A攥紧拳头,没有皮肤的肉体被压力挤出更多鲜血、晕进生理盐水中;“不驱赶目标了。”

  “通知道国轴心进场,准备移动!我们做诱饵,把它们引进陷阱——”

  ……

  忽地,有光束刺破了那由母河投下的深黯——那似乎是蓝红二色相间的光芒,又像是诸多色彩凝聚到一处后的纯黑。

  员工A不禁忽略了厮杀中的战场,随着斑斓的指引抬起头:马尼拉中央上空漂浮的巨物,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形状:

  “科长?!”

  贵人应对处理科的科长正随侍在掌座老祖身旁——它的现身,也就说明……

  呼……

  啪!

  员工A忽地抬起手,盖在自己脸上。毫不收敛的大力,瞬间让他的脸颊红肿起来——掌座老祖与科长的出现,令员工A再次拿回冷静、宁定了心神。

  他把深吸一口气,将弥散的血腥通通吸进肺里;就要发布新的指令——

  轰!!

  但他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那从城市中央忽然亮起的灼灼强光、因为那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因为朝着他们狂卷而来的风暴与高压气体。

  尘埃遮蔽了一切。

  ……

  关于巨兽出现的构想:如果读者中有不幸患上重度焦虑症的朋友,应该能体会发作时的胸闷和无法呼吸。我个人的感受是——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透明巨物踩在我的胸腔上,把肺里的所有空气都挤压出去了一样;这就是巨兽和心理疾病联系在一起的由来。

第243章 六曰谋叛(一)

  爆炸掀起的冲击已经像海浪般,将马尼拉的中心犁过一遍。而在靠近城市边沿的区域、也因这股劲力而发生了不少连锁的坍塌;今夜格外阴沉、甚至连往日的热风也没有——这也将残垣断壁笼罩在爆炸带来的蒙蒙尘雾下。

  安本诺拉继续潜藏在灰暗的薄雾中,烟尘难以进入她经过改制的上呼吸道:她沿着城市的中线前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马尼拉。原本用钢索绑在她腰间的、方白鹿的“尸身”——破碎损坏的义体——已被她丢下、以提高前进的速度。

  毕竟……她原本便是为了那一线希望而带着尸身;而现在,希望已经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安本诺拉的怀中了。

  她现在的所在,已经能望见马尼拉那上斜、翘起的边沿;只要一路沿着窝棚群中的台阶攀升,便能走出这是非之地……并,想办法为他重新得到一具身体。

  ……

  安本诺拉走过一片满地颓垣断壁间的空隙,周围满是重重叠起的铁皮、凹凸不平地起伏:这些都来自于被爆炸掀翻的矮屋。或许等今夜过去,这里会迎来全新的主人,重新建立起比原来更坚固、更美观的——

  咔哒。

  安本诺拉猛地弯腰、蜷身、转过头。之前的逃亡与接战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身体更是已在崩溃的悬崖上徘徊:她觉得一旦停下脚步,就再也无法向前——但此时,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趴伏于地的巨大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内——安本诺拉便是一路闯过贵人应对处理科治安组的重重封锁线,对这如同蜘蛛般的行动方式已经熟悉得有如炼丹房中的流程。

  治安组的队员匍匐着、将大部分身躯维持与废墟等高以获得掩护;而他的手臂中有四只扶住架设在地的反器材步枪、枪口制退器粗暴地朝两面展开,使它看起来更为骇人——他的双眼透过制式的复眼侦查面罩,用昏沉的橙黄色光芒锁定了安本诺拉。

  为了躲避贵人应对处理科的神通干扰,安本诺拉已经断开了所有神游链接:这也使得她的感官变得更加迟钝……而治安组的成员从不使用智能枪械:所以等她发现时,对方已经在这残垣断壁铸成的迷宫中、靠得太近太近。

  甚至连刚刚引起安本诺拉注意的声响,似乎都是有意发出——或许贵人应对处理科的科员,就是喜欢看着那些即将陨落的炼气士的双眼吧……

  近到子弹的初速及跨越的距离,已经接近安本诺拉增强神经系统的反应极限——

  “来得及吗?”

  还有飞剑。

  只是……一股急剧的晕眩猛然包裹住了安本诺拉:战时的内分泌和神经递质,也仅仅能压制她的伤势到这里了。“兰草”已经因使用者的神识迟钝而变得缓慢;就算能够将对方斩碎,自己恐怕也避不开这射出的枪火。

  但,她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线希望,再也不会了——

  ……

  忽地……

  那位瞄准着她的科员,正一寸寸地变“矮”:先是弧形的头盔与天灵盖一同变平、凹陷;接着暴露在外的面孔随之扭曲,双眼变形、鼓出眼眶——

  Pia叽!

  像是将装有树枝的水袋放在地上,接着狠狠一脚踏得爆裂般的声响:

  贵人应对处理科的治安组成员,如同被半空砸下的透明圆柱压碎挤烂般,就只剩下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正圆浅坑;体液、骨骼、被压得稀烂的内脏,全都混在这汪圆潭中。留在坑外的手脚、也在神经最后的微微颤动弯曲后,彻底归于沉寂。

  ……

  “这……!”

  安本诺拉向后踉跄一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死亡方式。其丑恶与突兀,甚至连她这炼气士也感到惊骇。

  “附近还有敌人?”

  ……

  血洼中的暗红,忽地亮起莹白色的反光。似乎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正近距离地照射着这池污秽——

  安本诺拉这才注意到那洒在脸上、映于碧绿眼眸中的斑斓光色:

  一处光洁亮丽的方块正突兀地立在不远处,与周遭的水泥残垣格格不入。而她明明记得,片刻前那里还是空无一物。

  直到适应了那耀目的光线后、细细看去,安本诺拉才发现:

  那似乎是……一辆餐车?

  在这朦胧且怪诞,有如身处迷梦的氛围里;安本诺拉拖动着她蹒跚的脚步向餐车走去:看似百米之外的餐车,安本诺拉却几步便走到了近前——她不禁更加怀疑,自己是否正沉浸于某种跳脱的幻梦之中?

  可当她转过头,那摊散发着排泄物臭气与血腥味的尸骸提醒着安本诺拉;这一切再真实不过了。于是她继续向前挪动脚步——

  虽然它给安本诺拉以“餐车”般的感觉,但直到安本诺拉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一辆“车”:它没有轮胎、排气管、或是其他车辆必有之物,似乎是用吊车的悬臂吊到这里;长方形的外壁原本由某种镜面材料制成,但却刷上了艳丽的油漆,涂画着一个硕大的、有些变形的大拇指。

  “餐车”的一侧向外打开,架有三个从车身中延出,折叠展开的座椅、当面为客人制作食物的内嵌式烹饪台、以及——灯光闪耀、赤朱丹彤的招牌;它从一端伸出,树立在最为显眼的位置:

  “乐堡堡·手作鸡蛋汉堡”。

  招牌的右下方,是浮凸、亮闪的小字:“零零壹——总店”。

  说是招牌,其实只是用粉笔写着名字的小黑板;但是在周围缠上了圈不住闪烁的彩灯。赤与金的灯光洒向周围、旋转盘绕,将餐车前的空地,打扮得有如华丽缤纷的舞池。

  和餐车的车身部分相比,招牌就显得粗糙且廉价了。只有这奇怪名字所带有的荒诞风格,反倒在如今的时代中添上了一丝吸引力。

  “鸡蛋汉堡?鸡蛋汉堡是什么?”

  安本诺拉心中满是迷离,却不禁像梦游也似、继续走到了餐车的开口前——

  在柜台后,站着位男人:似乎正是这辆餐车的主人。

  他穿着印有古怪图案的长袖T恤——鼓囊囊的、金黄色的圆饼人;一手喜洋洋地竖着大拇指、另一手却拿着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美滋滋地放到嘴里——环抱着双臂;头戴着防止热油溅到脸、也防止体液沾上食物的亚克力面罩:男人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却为这透明面罩遮满了水雾、令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虽然视线全被遮挡,店老板依旧发现了安本诺拉的到来。他放下双手,撑住柜台的两端,向安本诺拉点了点头:

  “鸡蛋汉堡。来一个?”

  不知怎地,在这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安本诺拉本就逐渐混沌的大脑更加迷糊了。她的嘴,先于思考便已开了声:

  “……好。”

  “那么请坐吧。”

  店老板向窗口向外延出的座椅指了指,便烧起了锅。

  安本诺拉艰难地爬上餐椅,而老板则开始了烹制——在厨师与客人间,是撑起的亚克力板、以免溅起的油星炸到客人。

  铁锅上嵌有七个正圆形的凹槽,光滑铮亮、是特氟龙涂层的黑色。老板挖出一块亮白的、带着纹理的新鲜猪油,丢进铁锅。待油块逐渐化去、香气升起;他便拎起长长的铁勺,在身旁的圆桶里舀起乳白色的面糊、浇进凹槽——他又捏起一只鸡蛋轻敲锅沿,在“啪”的声响中,把透明的蛋清连着光洁的蛋黄、打进滋滋作响的面糊里。

  接着,他分别捻起切得细碎的嫩绿葱花;红中夹白、带着些许肥腻的小火腿丝;还有绞成碎末的精肉臊子。老板搅动着逐渐成型、外壳有些焦脆的面糊;将这些馅料一层层地铺进散出小麦香气的面糊里。

  “这样口感更有层次。”

  店老板隔着面罩吐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忙碌的动作间还有空解释。

  安本诺拉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出声赞许或反对——她从来不在食物的口味上挑剔,因此也并不多么理解“口感、层次”中的含义。

  老板拎起腻子刀和锅铲,把煎得发黄的鸡蛋汉堡夹起、翻了面。鲜猪油的脂肪香味、顺着袅袅攀升的蒸雾一同漫出,把店顶熏出模糊的水汽:

  “人类已经不太需要囤积热量,但是还会渴望脂肪的味道。”

  安本诺拉感觉好似有一只手、正伸进她的腹部奋力拉扯——消化系统早已被改制过的她,还是头次感觉到如此的……饥饿。

  “加辣?”

  安本诺拉摇摇头:她吃不来辣。

  “好,那就加点番茄酱。”

  安本诺拉接过鸡蛋汉堡,热意透过纸袋、塑料和纸巾,仍然有些烫手。她鼓起腮帮往热处吹上几口、接着轻轻咬下:蒙蒙的热汽从咬开的缺口里涌出,令安本诺拉不禁闭上了眼睛。

  外壳脆,内里则是柔软些的触感。面糊稍有凝固,介于焦脆和稀黏之间。

  肉末虽然是在面糊中直接闷熟,但在下锅前便经过腌制、去除了猪肉未飞水的腥气;反倒带有微妙的嚼劲,供安本诺拉在口中细细咀嚼——其中还有剁碎了的软骨。

  用来煎烤,刷在锅底和饼面的猪油本来让食客吃起来有些发腻;而鸡蛋汉堡里切碎的小葱段,却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股过度的油腻。

  ……

第244章 六曰谋叛(二)

  ……

  “孕馆”。

  胎海连锁在整个马尼拉共有二十一处“孕馆”。每一处,都有着蓄满着无垢羊水的诞生池;而它们都与胎海连锁的总部胎之宫、以地下通道相连接——马尼拉的人类便在这一处处孕馆中降生,那些没有子嗣能完成“大周天”的矜寡老人、也会在生命的终期重新投入羊水之中。

  平岁所选择的,就是离他们所在最近的一家孕馆——不,不是选择。而是在忽然迸发的尘埃云和冲击波里,在爆炸的混乱中跟随着仅剩的一丝清明……这清明,也将他们引向了最终的目标。

  或许是平岁一家人真的有受天赐般的强运……之前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只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些许的皮肉伤。而被高压气流和冲击刮过的孕馆,也没有往日守在门前的安保:

  只有印着“马拉提区中心孕馆”的灯牌被爆炸带来的强风掀飞,吹落在门前那橙黄色的步道上。

  ……

  “进去……进去。进去就安全了——”

  平岁在父亲与妻妾们的呻吟哀泣声中,走进了孕馆的大门。原本他们只是顺应着心底的狂暴,而决意向无垢羊水挺近——甚至都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安保们的枪弹。

  可现在,马尼拉市中心的大爆炸则为平岁一家人提供了或许能够勉强蒙混过关的理由:避难。

  至于后面又该怎么躲开安保,进入诞生池?平岁心底完全没有成了型的计划。他只是踏着混混沌沌的步子,穿过歪倒的孕馆登记处、走进前廊——

  这里的灯光如潮汐涨退,随月相起伏——苍黄色的光线从顶端的天花板投下、从几几可见五指的昏暗到炽如白昼的明亮;每五分钟为一次光照变化的完全周期。

  据说,这是为了提供一种氛围:一种有关于生命的降临和离去的氛围——

  “!”

  随着剧痛——平岁爹那瘦骨嶙峋的大手,忽地狠狠掐捏住了平岁的后脖颈。这是不出声的示警:

  此时,正值光线的亮度降至最低点。朦胧的光晕撒过孕馆的前廊,映出其中那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安保们的身影。

  ……

  他们一动不动,守卫在孕馆的前廊中——虽然安保们背对着平岁一家人,但手中的枪械都已高高举起、瞄准着尽头的大门、似乎在与门后之物进行着对峙。

  “这里也在打仗吗?完了!”

  没有电击或子弹朝着平岁他们打来,甚至没有呵斥与驱赶:安保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平岁一家人的到来,只是凝固在原地。

  这里忽然变得像是经过几度翻修,马尼拉市民们不时参观的“祖院”:那些连接在一起的人体被做成标本,以永恒不变的雕塑姿态作为范例、供前来的吕宋市民挑选合乎心意的迁居手术。

  妻儿从肋间延出、以便同时执行多个加工进程的“天伦之乐”;将自己嫁接到子女脊后、利于指导与校正对方工作的“膝下承欢”;保留家人的所有肢体、只在躯干部分相连接——为那些追求工坊产出速度的家族们所准备的“儿孙满堂”;延长“屋主”的脊柱与神经系统,只移植亲族头部到拉伸固化过的脖颈间、用来拓展算力的“枝繁叶茂”;子嗣增强脊椎承重,并更改成四肢着地的行走方式、好让移植过来上半身的父母能够尽情工作的“母慈子孝”;最具亲情氛围,将大家的头部维持成相互对视的“阖家幸福”……

  平岁能将每一种“户型”都记得清清楚楚,刻印在脑海的最深处——在他成年将要进行迁居手术时,便在祖院中将这些样板房一一看过。呱呱坠地时的所在决定了吕宋人的上半生,迁居则注定他们未来的走向……

  但所有人都明白——胎海连锁是不会将自己的安保,充当制作样板房的素材的。

  ……

  “嘘,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