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72章

作者:半麻

  “天魔又在睡觉了?”

  现在他能判断出来,跟自己对话的是谁了——自从解守真接手过来吉隆坡的信仰培育,诸多“教团”地发展速度都远超从前。

  而这些“支流”,都将汇聚到一起。

  ……

第255章 感应(三)

  ……

  ……

  “嗯,入眠的频率越来越高。原因么,只有他知道。”

  ……

  稍稍的沉默:新更希望会面的对象是十六进制极上天魔,而不是眼前的这位解守真。他知道,自己与解守真的需求,很难达成共识。

  但他还是又开了口:

  “老板那边需要‘身体’进入‘孵化’的可能性很大,而且越快越好。我觉得,他随时可能遇到无法处理的危险。”

  解守真也望着他——接着似是嗤笑,似是叹息地出了口气: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嗯?”

  ……

  “怎么又到了这种境地……”

  现在的吉隆坡,大方向上便是由解守真和天魔在管理。对于吉隆坡—事实上,还包括整个新马来西亚—的未来,新是最没有头绪的那一个。

  人类组成的大型聚居,原本就并非他所能理解:就算是已经重获生命的他,也是一样。当然,新并不在乎。

  吉隆坡和新马来西亚会走向何方,与他无关。他所担忧的人,如今也并不在新马来西亚。

  “不行啊……光靠我是不够的。该逼他就范么?”

  新把大拇指按在后颈上摩挲——这里是他如今的躯体中,唯一做过重度改造手术的部位。他摸着脊椎凸出的骨节:硬质的骨骼包裹在柔软温热的皮肤下,手感一如从前的那柄长刀般熟悉。

  但……

  他很清楚,利刃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毫无意义。就算劈碎了这副发着闪光的眼镜,或是割下男人的头颅;也无法真正伤害到解守真。

  隐藏在那双发亮镜片的男人也知道这一点:事实上,最近植入进新背脊中的、替代他往日宝剑的复合式武用脊柱里,也有解守真提供的一部分技术方案。

  新又一次评估着……这个男人,会在刀剑和枪火的重压下屈膝吗?

  “不会。”

  被下行的灰王信徒,不过是解守真和天魔连纵身躯中的些许皮屑、随手便能抖落万千。就算是将这副躯壳绞碎,或许解守真都不会对新动怒——他会理解为,这只是激烈些的抱怨罢了。

  而无法达成的威胁——也就代表着毫无意义。

  ……

  于是新把手从后颈挪开。

  他忽地扬起双臂,夸张的肢体向天顶捧去,为自己的话语增添重量:

  “先说说别的吧。我有一些想法,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新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在来到城市中的这些日子里,他从身边人上了解到——事情的解决方法有很多种,而并非只有刀枪才能作为武器。

  “……你说。”

  作为回应,解守真轻轻向前迈步、上半身往前倾出。他似乎也对新将要吐出的话语产生了兴趣——毕竟,鲜有人见过新摆出将要口若悬河的架势。

  啪!

  新忽地把双掌一拍,然后两根食指对准了解守真。这个动作有些滑稽且俏皮,但却因突兀而更能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你还是要把孵化准备好。”

  “嗯……?”解守真的眉角高高抬起,超出了镜框;“你还是没有听懂——”

  “不,是你不懂。”

  新站起身、吐出嘴里的泡泡糖,捏成团,塞进裤袋里:

  “现在的吉隆坡能拥有空白,没有公司的介入——是因为它们担心。没有人应该比你更了解这点:由于灾变的出现,其他那些企业集团、不知道究竟该往吉隆坡投入多少资源,才能拿到手里……”

  他搜刮着脑袋里那些道听途说到的名词:其中大部分的种种,新并不真正了解——而这甚至让他说得有些结巴。

  “危险性,到底又有多少?扔出的投资,真的不会砸在手里吗?”

  逐渐地,他的停顿越来越少。在新看来虚无且含义莫名的内容,如流水似的从他口中吐出:

  “要是投入得少,在这里重蹈微机道学研究会的覆辙了呢?要是押上太多,被其他对手趁虚而入了怎么办?成本,收益,回报究竟有多重要,你最清楚。”

  新滔滔不绝。这还是新第一次如此地长篇大论——他的话语粗糙,但他认为自己内容中的方向没有问题:

  “但这些犹豫也有一个期限。他们不会无止境地,放任吉隆坡成为彻底的空档:而这个期限有多长呢?”

  “如果能带上‘身体’、到吕宋进行孵化……至少,我们还能多上不少回转的空间、和时间。”

  “不然一切都是坐以待毙罢了。”

  解守真微微转着脑袋,把手环在胸前。有那么一瞬间、新觉得他真的被自己打动了——但回答来得很快:

  “新先生,你说的对。不过……按照你的看法,我们更应该留在这里才是。孵化,也必须留在吉隆坡进行。”

  他往上叩了叩镜框,得出了和新截然相反的结论。

  “其他公司们会来,而且——时间不会很远。只是,只是!我们并不是要在吉隆坡建立全新的公司、独占这片市场:我们只需要在它们来的时候,还能保证继续存在就可以。”

  “所以……孵化出的次世代‘新神’必须留在吉隆坡,我们才有一些筹码。你不知道孵化出的‘祂’到底能有什么机能,我也不知道……”

  “但是,没按下扳机的手枪,才最让人恐惧。带‘祂’去吕宋,只会让所有人都看清‘祂’究竟只有几分力量罢了。到时候,所有想要把手伸进新马来西亚的公司,都会看见我们究竟有多么弱小。”

  解守真把手指伸进镜片的后方,揉搓着眼睛:

  “我理解你的欲求。只是,我和方先生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我们相遇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敌人。当然,就算我和他情深意切……我也不会因为这种关系就放弃理性。”

  “之前,我就不支持他前往吕宋的行动。如果不是那具棺材……那个东西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总之——”

  “等一下。”

  新忽地打断了解守真未完的话。他转过身,用背向着对方:

  “你觉得孵化出的‘神’和棺中的老板,哪一个的破坏性和杀伤力更大?”

  ……

  ……

第256章 感应(四)

  ……

  ……

  “……”

  新没有感受到解守真半点体征上的变化,但沉默和停顿便是讯息。新与双螺旋妙树,与这失控了的长生之道间的联系,在这数人里并不是秘密。

  过了片刻,解守真才用疑问来回答疑问:

  “你在暗示什么?”

  ……

  “如果我告诉你……”

  “我有了该如何让棺中物清醒过来的感应了呢?”

  ……

  新话音刚落,便看见了脚下长长延出的影子——那来自于身后骤然绽放的光亮。解守真的眼镜随着惊讶,而爆发出能刺痛人眼的辉芒。

  还有啪叽、啪叽的细响:那是手指狠命揉动眼皮的声音。

  新沉默着。风刮卷过他的身旁,吹起旋转的砂砾;而终于,他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唉,那就赌一下吧。”解守真的声音很疲倦;“我去准备孵化的节点,和交通工具。”

  啪嗒,啪嗒……硬鞋底拍打着碎石的声音传来;解守真没有解除下行,就这么带着灰帽子的躯体、慢慢朝着新的反方向离去:

  “你也赶紧打点……如果不想死无葬身之地的话。”

  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顺着坡道,走下了废墟的山丘。

  “唔……这样应该就成功了吧。”

  他在心里悄悄地猜想。

  ……

  离开了被解守真下行的灰帽子信徒,新便沿着灾后才开辟出的小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条被胡乱清理去碎水泥和钢筋,填充了缝隙的长道;弯弯曲曲,绕过了还没拆毁的建筑废墟。道路两边是倾颓断裂的大厦,像是巨人的尸体般匍匐在死地中。

  但新知道,这并非吉隆坡此时的真貌。他把手指探进耳孔,打开附着在体内的天眼。

  还没有新的灵/肉协议进驻属于新马来西亚首都的这片空洞,所以吉隆坡的市民们可以肆意疯狂地往数字空间中添加色彩。

  若透过天眼去看,吉隆坡的万般华丽却是更超昨日——

  新抬起眼,就能望见在最中心,位于数字空间与现实的狭间里的新增造物:

  那座在这数月之间拔地而起,却还未获得名姓的高塔。

  高塔有些像个倒挂起的大钟,底座安放在愿力与真言砌成的基座上。底层并没有清晰可见的形状、而是与基座如水乳似融在一处,浅浅地上下起伏。

  从下往上,则是一层层缩小呈圆锥形、层层中探出的边沿上,都悬挂着各色不同的偶像与铭刻,嘴里衔着风铃。高塔向上延伸,其顶点无极处——直到在狭间的最高空,塔顶只剩下微粒似的黑点。

  无论你望向高塔的距离远近,它的大小都一般无二:只要还在吉隆坡的范围内,高塔便占据着现世和网络的狭间中心。

  高塔的四周,密密麻麻地趴伏着信众——只是数量也依旧随着网络环境而浮动,使得他们像是围绕着礁石的海潮、泛起一股股的波纹。信众们并不仅限于吉隆坡,那些来自更远处的网络住民们也闻声而来。

  由东来的僧侣、从西来的教士;北边来的头陀、和南边来的巫蛊。

  或有信众口诵掘火口诀、入着拙火定,把念力上传进高塔里;亦有信徒在塔外修持瑜伽功与内丹法,试图在高塔和自己的信息体中获得些许感应。

  正是他们齐齐发的大愿、诚心献出的算力在数字与现实的狭间里,建起这交融了浮屠与道塔、乃至些许亚伯拉罕教堂样式的高高金塔。

  并非从信息海渊里爬出的旧时之圣、而是在新时代网络中呱呱坠地的新生神明——无人能拒绝于祂初生之时、便追随在侧的诱惑。事实上,越是了解世界运行方式的修行者们,越能窥见这其中蕴藏了多少能让人一飞冲天的机缘。

  这也是失去了绝大部分原生人口与基础设施的吉隆坡,还能重建得如此迅速的缘由之一——或许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

  假以时日,吉隆坡也将诞生全新的庞然大物——一个新的公司、企业。只是并非再像往日,如微机道学研究会那样的炼气士结社:

  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围绕着这有着众多名姓的神明所建立的集团。而吉隆坡,也将成为废墟中的耶路撒冷——

  新抬起眼:

  在这座百废待兴的都市里,只有寥寥数人知道隐藏在“灰王”、“大玄主”和“老梦神”之后的真名实姓。

  那是个沉默百年而后苏醒的男人,他只有一个名字。

  就算相隔两千五百公里,新依旧能隐隐感知到那颗“人头”的情况——

  这种感应并非那些玄之又玄的奇诡夜话或都市怪谈,而是来自于西河少女的“遗泽”。在她被消灭之前,西河少女展开纯由生物组织组成的血肉网络、覆盖了吉隆坡:而用神经系统仿造出的“光缆”中,有不少甚至延伸出了吉隆坡之外、与海底深处的管道相连交织。

  新如今的身体便来自于得授长生之道的方白鹿——

  使得他们共用着这套模糊,却有效的血肉网络。

  ……

  快到家了,新便也关上了天眼。

  他特地拐出武吉免登,去挑了几袋调过味的仙兽肉干。

  它们封在透明的真空袋里,浸泡着汁液。在外侧贴着简略的口味标签:椰浆、柠檬、薄荷、螺肉……幸存下来的都是积压的冷门。

  本就富有韧性,口感甚至与橡胶相类的仙兽肉经过烘烤脱水,又淋上了已不能方便食用、便充当调味料汁的营养液—很难说能给味蕾带来多么愉悦的体验:但这已是吉隆坡饮食界的新品。

  若不是灾变的发生,仙兽肉的烹制产品也就不会由于公司消失的空档流入这座城市。它们原本便是荒人才会拿去入口的奇怪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