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露秀
“散户?”到了陈苦的时候,高大络腮胡的衙役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是外籍流民,还是犯了什么事?”
陈苦微微沉默片刻。
却不由得看向了这两个衙役后面贴的告示,有画像,上面有名字籍贯和罪行。
看到陈苦注意到背后的通缉令。
高大衙役眉毛一挑,道:“怎么,你认识?”
陈苦立即摇头:“不认识,就是看到好高的赏钱。”
“不认识,盯着看干什么?”高大衙役不耐烦道。
旁边的中年衙役则清咳一声,似是对着陈苦,也对着后面的人指着通缉令说道:
“路过的都注意看一下画像上的人,这是才画出来的一个走私大盗,名叫倪昆,偷渡走私金额巨大,但凡有人能提供踪迹,赏银三十两,协助抓获者,赏银百两!”
“一百两!”
人们都被吓住了。
“这是个大凶犯,估计是个练武之人!”
这么高的悬赏,也意味着可怕的危险,普通人哪敢贪恋。
衙役也清楚众人的心思。
瞥了陈苦一眼,冷冷道:
“若有知情不报,包庇隐瞒者,不仅要同罪论处,处以极刑,还要连累家人!”
老李头见状连忙过来说道:“两位官爷,这是老儿村子里的孩子,身份干净的,没干过什么坏事,被大兄连累了才成的散户。”
两名衙役闻言。
高大衙役对周围人沉声道:“看到没有,知情不报,罪及家人,就是这样下场,要沦为散户,来到这药柴市街里的所有收入,都要上交半税,明白吗!”
说完看向陈苦,等待回复。
陈苦心中叹气,开口道:“小的明白。”
两名衙役看他态度还算好,同时也因为后面有人,在排队,才缓缓放行。
进入街市口后。
老李头砸吧了一口旱烟,叹气道:“想起伱哥了是吧,苦了你了。”
陈苦摇头笑道:“没事,我们去卖药吧。”
这具身躯的兄长陈辛,就是因为偷渡走私,铤而走险,才连累的他落得如此下场。
在穿越过来这么久的时间里,陈苦也多少能够理解为什么宝蛟县会有这么多人走私贩药。
首先是宝蛟县地处西南边陲,那不远处的两界山就是边境线,界外是元国。
地理情况如此,滋生走私犯也正常。
但其实还有个更大的原因。
那就是当今天下,闭关锁国,国与国之间,断绝贸易往来。
而各国物产丰富程度不一,就拿邻国元朝来说,因其山后的地理位置特殊,有些药草,在元国境内的深山老林里十分常见不说,药性还足,所以在元国境内,根本不值钱。
但只需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翻过两界山,通过走私渠道,把这些药草带到不盛产,又紧缺的纪国,便是十几倍,乃至百倍的利润。
在如今这世道里,被各种苛捐杂税以及生活压力逼得活不下去的人多得是,所以选择了铤而走险……
很快,老李头就带着陈苦在这药柴市街里将三人的药草全都卖掉了。
而老李头的那颗七两重的老山参一拿出来,就轰动了几个摊子。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只差一两就要成宝草了。”
“可惜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价格不菲了。”
“我出七两银子,一两银子一两参,价格公道。”
最后,经过讨价还价,老李把头的这株七两老山参,以‘七两六钱’的银子卖出。
旁边有人遗憾道:“可惜,真可惜,若再多个一两,这株参价格至少翻五倍以上,少说也值四十两银子。”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清楚,七两以上,老山参再想长一分,就得一年,前后加起来,一株参至少三十年,才能长成宝药,普通人哪来那么大的福分。”
老李把头叹气,也认识到是自己福薄,只能在七两的时候遇着。
后面,张罗着又将陈苦的那蛇骨草卖掉。
陈苦总共得了四百五十大钱,跟李爷说了句去买柴,便暂时跟李爷孙分开,朝着药柴市后街转去。
这里不光有卖柴的,还有卖鱼的。
蛇鱼镇,依山傍水。
山里有蛇,水里有鱼,草里有药,到处都是木柴。
所以药柴市不光是卖药、柴,还有卖蛇、鱼的。
买了一百文的柴火,柴火是米价的十分之一,一斤一文钱,一共一百斤的柴火。
一百斤,陈苦如今这身体,倒是也背得动,但好在有板车,要省一半的力气。
装好了柴火回去找李爷孙的路上,就听到这药柴市里不时传来如先前老李爷经遇的呼声。
“有宝鱼,有宝鱼!”
“是老白家的小子,这次打到了宝鱼!!”
“宝鱼,与宝草一样,对血肉大补,是灵物。”
“天爷,还不止一条!”
“穷苦出身,打到宝鱼,现在翻身了,凭这几条宝鱼,拜入武馆,考个武生,转县户身份,以后都日子妥妥的顺风顺水啊。”
“羡慕啊,白兄弟要过上好日子了。”
“听说刚才,还有个老头挖到七两老山参!”
“爷爷的,这种好事,怎么一次都轮不到我?!”
陈苦拉着车走后,老远听到那几尾宝鱼,被以每条十三四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先是老李爷,然后是这哥们,依山傍水,全都发了。
再想到自己一会儿还要交的半税,之后手上就剩下几文钱了。
心中受到刺激,
摸了摸自己鼻子,已经默默记住了这药柴市里的许多气味儿,可以十里寻踪。
“明天就进山,这次,好日子它该轮到我了!”
第6章 苛捐杂税
“走吧,苦孩儿,做完买卖,该交税了。”
老李爷看着陈苦拉着木柴过来,抽了口旱烟。
陈苦却注意到老李爷目光里没有多少赚了七两多银子的喜悦,而是一股忧愁和烦闷。
很快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到了药柴市牌坊门口。
“把在市里的交易票据都交上来。”两个衙役守在那里,背后还有几个干事。
老李头重重叹了一口气,交上了此行在药柴市里所有的交易票据。
高个衙役只是瞟了一眼,很快就算出了总账。
“你此次市中贸易共计七两九钱银子,
采药人编户身份十税一,
取山泽税‘七钱九厘’。”
陈苦本以为这就完了。
谁料到,那衙役继续说道:“我虬龙府地处边陲,时有流民匪寇作乱,府衙上须得镇剿流匪及操练兵丁,才能护佑一方百姓,因而军费中的‘剿饷’和‘练饷’,也需要百姓摊平,各是十税一。”
老李爷苦闷的点头。
陈苦却是感觉目瞪口呆。
除了编户本身缴税从山泽所获之税外,居然还要再缴‘两饷’。
而这还没完。
衙役继续道:“近日我宝蛟县大坝年久失修,还有一部分‘捐税’,每户捐税修坝二十税一。”
陈苦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
苛捐杂税!
最后。
居然还有一项。
“药柴市中贸易,还有一笔‘摊位保护费’……”
最后这一项。
陈苦听得明白。
保护费。
这则是完全落入药柴市这些衙役口袋的东西。
“苛捐杂税,层层盘剥啊……”陈苦心中发凉。
这一刻,他似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哥要铤而走险的去“走私”了。
不走私,这些税压在头上,就算勉强能活下去,可一辈子都不能大声喘气。
“这是税票。”
最后看着老李爷七两九钱的收入,最后交过各种苛捐杂税之后,只剩下了一半不到,落入了自己口袋。
“好,下一个。”
陈苦头皮发麻。
不是散户的李爷,也要交上半税差不多的税。
自己这散户身份……
轮到陈苦了。
几乎堪称是扒了层皮。
四百文的收入,说是半税,按照李爷那套流程算下来,他几乎要交收入的七成!
七成是人家的,他要交近三百文的税。
“怎么?税都没交,敢买木柴?”高个衙役冷冷看着陈苦的这车木柴:“交不起税,就去服徭役吧。”
陈苦深深呼吸,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最后道:“能交。”
要不是还有着赵大哥那三百文的恩情钱应急,差点就走不出这药柴市了。
旋即看着那衙役的鄙夷眼神,心中暗道:
“恶吏!若我有一日能成长起来,别落我手上!”
本来还想买米面,这下只能拉着一车柴回去……
“下一个。”
陈苦正要拉走板车,给后面人让路。
却见一个身穿劲装武士服的男子,长衫长靴,只是看了一眼那衙役,点了点头,就直接越过了陈苦。
“王先生,您慢走。”那衙役竟还回了个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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