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慢
只有那朝堂上一言不发的宋相,从大皇子在朝堂上出现以后,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但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
接了圣旨,准备西征的大皇子那叫一个高调!
巳时退朝,午时时候,大皇子要亲自西征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包括他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下的军令状,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那些个不明所以的百姓听了,都在传,说这般魄力,这般心怀,方才是那太子之相,大帝之姿。
黄昏。
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大皇子的带领下,出了京城。
而不归陵上,余琛留下一具自个儿的纸人儿以后,也带上张淳亦的鬼魂,坐上九幽鬼辇,疾驰向西。
按张淳亦的说法,当初运送赈灾粮食的队伍就是在大阴山以西的一处峡谷遭到伏击,全军覆没了去。
同时,在梳理了整个来龙去脉以后,余琛发现这事儿远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一,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那反贼到底是咋晓得赈灾粮的运送路线和时间的?
据张淳亦的走马灯可知,这种绝密的情报整个运粮队伍里就他一个人晓得,那些互送随行的守卫和炼炁士,甚至连面前那岔路是左转右转都不晓得。
而张淳亦自个儿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赈灾粮的消息。
那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还有第二件事。
整个运粮队伍,遭遇叛军,对方来势汹汹,出手凶狠异常,摧枯拉朽让整个运粮队伍全军覆没,连那神苔境的炼炁士都身首异处。
偏偏这个不练武不入道的张淳亦逃得一命,还顺利返回京城,将消息报了上去。
比起说张淳亦运气好,余琛更选择相信另一种可能……恐怕是那群反贼压根儿就没想杀张淳亦。
“先生是说……那群天杀的反贼故意留老头子一命?”
张淳亦这会儿冷静下来以后,听余琛一提,也觉著这整件事儿充斥著怪异。
他跟那群反贼无亲无故,对方为啥要故意放他一命?
明明倘若将他一同杀了,甚至朝廷这会儿恐怕都不晓得是顺天反贼劫了赈灾粮!
“不知晓。”余琛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那群反贼,为何要劫赈灾粮?身为反贼,他们当以推翻朝廷为己任,可这次出手,他们却不劫军火,不劫铁矿,不劫天材地宝,不劫任何对足以让他们战力暴涨的东西,偏偏劫那他们吃几千辈子都吃不完的赈灾粮?”
这次朝廷的赈灾粮,赈的是西部十来个州,万千百姓。
那些粮草都是那官府制式芥子袋装著的,整整十多车芥子袋,一同送往西部诸州。
对于西部诸州而言,这是无比重要的救命粮食。
但对于那些叛军来说,他们人数肯定不多,也不愁吃喝,为啥非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劫赈灾粮?
想不明白,余琛干脆也不想了。
——不如先到了那太阴山,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些个反贼脖子上,让他们自个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279章 万兽寻踪,万怨之旗
暮色黄昏,鬼马幽车,驰骋云上,一路朝西。
远方已经褪去了炽烈的夕阳好似一枚薄暮的火球,缓缓沉入天地相交的地平线里。
伴随而来的,是一望无际的夜空与银钩般的弯月洒下皎洁之光,照耀大夏河山,一片寂静。
九幽鬼辇隐匿其形,划破夜空,速度飞快。
余琛和张淳亦坐在车厢里,朝张淳亦记忆中被劫了赈灾粮的方向而去。
太阴山脉。
大夏九脉之一,连绵千万里,巍峨雄壮,地处中土与西部的之间,是划分两者的分界线,过了太阴山脉,就已经是大夏西部的地界儿了。
而据张淳亦的走马灯来看,运粮队伍就是在从太阴山脉一座名为“一线天”的峡谷处,遭受了那顺天反贼的伏杀,近乎全军覆没。
而租车这会儿想要找到那些个反贼的踪迹,自然不能两眼一抹黑瞎逛。
还是得先到了那“一线天”峡谷再说。
虽然那地儿在张淳亦返回京城以后,已经被军部的人来回勘察了无数遍,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但既然是余琛说的,张淳亦也没有任何质疑,带路就是。
一连过去了五天日子。
在九幽鬼辇的极速飞驰下,那一线天峡谷也映入眼帘。
就好似那巍峨无尽的磅礴山脉被硬生生一剑劈开一条笔直的裂缝那般。
“鬼斧神工……真当是惊人。”
余琛一边操控著九幽鬼辇降落,一边喃喃。
“先生,这可不是什么鬼斧神工。”张淳亦的鬼魂缓缓摇头,“五十年前,这一线天峡谷还是没有的。”
在知晓了余琛的身份以后,张淳亦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小兄弟”变成了“先生”。
这是在大夏京城特别对那些值得敬佩的人的称呼。
比如那些大隐于市的大儒,便称“先生”。
听了张淳亦的话,余琛一愣,看向那近长百里的峡谷,一愣。
就听张淳亦继续说道:
“四十多年前,如今的陛下还只是太子的时候,那时先帝还是年富力强。
但大夏也是内忧外患,北有妖族虎视眈眈,西有海外妖僧蛊惑众生。
先帝震怒,御驾亲征,与那妖僧头领在这太阴山一战,打得昏天黑地。
其中偶落一剑斩空,便直接横断了这太阴山脉,化作了一线天峡。”
余琛听罢,不由也是啧啧称奇。说这一剑开辟百里之峡,这可不是什么神苔境的大神通者能办到的事儿。
“自然。”
张淳亦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先帝乃是第四境的无上大能,甚至仅差一步,便能突破那传说中的天人第五境,只可惜时不待人……时不待人啊……”
此时此刻,九幽鬼辇已降落在这一线天峡谷当中。
——从天上看的时候,它就只好像是一条笔直的细线,但当真正身临其境时,余琛却发现这一线天峡谷无比宽阔。
最狭窄处都有百丈之宽,百骑并驾都不会显得拥挤。两侧山壁则越往上越是陡峭,直到顶时更是只投下一缕皎洁月光,充满了阴森。
而这月光照耀下的峡谷里,也是一片凄惨之状。无数残破刀剑,破碎旗帜,残骸腐尸,漆黑灰烬……随处可见。那土黄色得土石,也被曾经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可怖。
至于两侧山壁之上,更是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弃阵纹,诡谲异常。
故地重游。
张淳亦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指著地上道:
“那天,老头子带领运粮队伍行至此处。
那山壁之上,阵纹突然生光,无数天地之炁化作的箭雨倾泻而下,一瞬间就将所有凡人守卫放倒,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一个个身穿漆黑软甲,胸前刻画余血红圆圈图案的身影从山顶一跃而下,趁运粮队伍还未重整完毕,悍然杀来。
运粮队伍中唯一的神苔炼炁士钟师,拼死抵抗,堪堪防守,但那些反贼里边儿,突然跳出二人,一老一少,老者枯瘦如柴,持三炷妖香,燃烧之际,钟师口吐鲜血,萎靡不振。
而那年轻之人,身比熊壮,耍一对宣花大斧,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趁著钟师虚弱,一斧给他斩成了两片儿。
至此,整个运粮队伍,再屋反抗之力,被尽数屠杀,那赈灾粮食,也被夺了过去。”
在张淳亦的讲述中,余琛算是基本明白了过来,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旁的虞幼鱼走向山壁,观察著那些阵纹,皱眉开口:“这法阵可谓是相当繁杂,若是这般规模,更起码要三日功夫去细细刻画。”
顿了顿,她看向张淳亦:“老头儿,至少在你们来这一线天峡的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布下陷阱了。”
听到这儿,张淳亦眼珠子一瞪,断然摇头:“那必不可能!老头子为了保险起见,只会提前一天取出地图,查看那下一天的行程!
哪怕那些个反贼有滔天之能,也不可能在三天前就知晓行军路线——通过太阴山脉的路,就这一片区域都有八条官道,他们蒙也不能蒙得出来!”
他这话一出。
虞幼鱼和余琛都是一愣。
提前一天才看下一天的行军路线?
“这运粮路线……不是您计划的?”
张淳亦被这一问,也是浑身一震,好似想起了什么那般。
“不,不是老头子。”
良久,他才摇头道:
“此事原本就不是老头子得活儿,而是那户部尚书秦烈负责,行军计划自然也是他做出来以后给陛下过目,得到批准后方可执行……
但老头子虽然和那老不死的不对付,但他应当和顺天反贼有牵扯——老头子记得,他秦烈的老家就在幽河以北,当初第一次顺天事变时,他家里好多人都是死在叛军手底下,秦烈对于叛军的恨意,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饮其血,无论如何也可能和那群叛军有所勾结才是。”
余琛听了,眉头又是皱起。
——这么说来,就仨人晓得运粮队伍的行军路线。
户部尚书秦烈,户部侍郎之一的张淳亦,还有那金銮殿上得的启元帝。
这会儿张淳亦肯定不可能是叛军的内应,秦烈又和叛军有生死之仇,那就只剩下……启元帝?
疯了吧?
皇帝和叛军勾结?
他咋不直接把皇位拱手送上呢?
晃了晃脑袋,搁置下那些纷乱的思绪。
余琛闭上眼,兽禽通明之术发动。
——虽说这一线天峡谷,已经被朝廷的人勘察过了,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但他们勘察得哪怕再仔细,也不过入骨三分罢了。
余琛不一样。
拥有兽禽通明之术的他,整个天地,除了人以外,都是他的眼睛。
那一刻,寂静的一线天里,一道道微弱的光芒汇聚而来。
看在虞幼鱼和张淳亦的眼里,就是从那些土石头之间,犄角旮旯,各种昆虫野兽,齐聚而来,环绕余琛,低下头颅,好似拱卫帝王。
看得张淳亦啧啧称奇,直言这般御兽之法,在大夏的国历中最后一次出现都是三百年了。
随著那个名为“御灵道观”得宗门没落以后,这种奇术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没想到今儿却是有幸见识。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为啥余琛非要来这一线天峡了。
片刻后,余琛睁开眼眸。
随手从芥子须弥袋里取出一些吃食儿,散给那些霜天万类后,看向张淳亦,指向南方。
“——那日劫了赈灾粮后,他们便往那个方向去了。”
说罢,二人一鬼坐上九幽鬼辇,朝那些虫鱼鸟兽提示的方向追去。
只不过这一回,九幽鬼辇并没有飞上天穹,而是贴地而行。
因为隔不了多远距离,余琛就要再一次实现兽禽通明之术,追寻那叛军踪迹。
又是一天日子过去。
跟随万兽寻踪,九幽鬼辇停在一座村庄前。
二人一鬼,同时眉头紧皱。
这会儿,张淳亦也成了鬼,自然能看见鬼。
所以他同样能够看到,那村头的老槐树下,一团好似黑雾一般的浓郁怨魂,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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