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众所周知,从九边退下来的骁骑悍卒。
即便是相同的武道层次,以一敌五不在话下。
倘若给上强弓大马、长枪铁甲,以一敌十也有可能。
尤其是辽东兵!
当年曾与大凉骑、先登卫、陷阵营。
并称为四大虎狼之师。
“以我辽东军户的出身,真要募兵,应当也不难。”
纪渊松开缰绳,将呼雷豹交给紧跟在身后的小病已。
踏上台阶,那袭大红蟒衣格外扎眼,倒映于众多缇骑、小旗的双眸之中。
一时间,敬服、羡慕、崇拜等蕴含不同意味的热烈目光,不约而同投射过来。
“这就是掌权势、入武道所带来的变化。
拳就是权,握拳等于握权,出拳有力就是权力。”
纪渊略微体悟,心神微沉,勾动皇天道图,感应深邃虚空的无形气机。
各色气数,各色命数,犹如流苏垂落似的,逐一呈现。
【悍勇(白)】、【好赌(白)】、【贪花(白)】、【养马(白)】……
【鉴宝(青)】、【鬼头刀(青)】、【用毒高手(青)】、【旁门传人(青)】
仅仅是一霎那,数百人的命数全部都被映照。
大多为白色,极少数青色。
还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身负灰色命数,像是乌云盖顶。
“选拔人才倒是好用得很。”
纪渊心思浮动,眸光垂流扫过为首的李严、裴途、童关,随后是一众云鹰缇骑、斗牛小旗。
他并没有什么豪气干云的长篇大论,只是简短有力吐出八个大字。
“备马!出发!上任辽东!”
轰!
北镇抚司衙门像是平地起惊雷,炸起连绵不绝的附和之声。
几百人的微薄气血宛如涓涓细流,瞬间汇聚成一片大江,冲散遮蔽天光的浓重阴云。
……
……
金风细雨楼,凤凰台上。
秦无垢难得换下北镇抚司的千户官袍,也没有着便于斗阵的利落劲装。
她今日是一身素雅的交领窄袖袄裙,显得端庄大方。
平日宛如冰山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气收敛大半,反而有些温婉可亲的小女儿态。
“你啊,破天荒让奴家给你梳妆打扮,用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又细细描了眉毛,还大费周章挑选合心意的新衣裳。
结果都这时候了,人都快出城了,我的千户大人,你还坐在这里干嘛?”
琴心好似恨铁不成钢,滔滔不绝道:
“往常那么飒爽的一个人物,事到临头,怎么拖泥带水起来了。
你身子给了,心也给了,总得向那纪九郎要个保证不是?
再不济,各自把意思挑明,互诉衷肠也好。
这一去辽东就是三年五载,他如今前程远大,乃展翅九天的大鹏。
日后指不定,还会遇上其他浪荡的贱蹄子、家世显赫的名门女子。
奴家可听说了,上次他进宫,皇后娘娘都想赐婚。
还有那个万年县余家庄的林大娘子,虽然是个寡妇,又带着孩子。
可难保有些男子,就好这一口!
情比金坚,也熬不过岁月蹉跎的……千户大人。”
秦无垢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一张七弦琴。
她伸手随意拨弄几下,却是音不成调。
转而道:
“你怎么比我还要急?我去不去见九郎,送不送这一程,其实没什么所谓。
景朝再大,东海之畔与白山黑水,相距也不过三万里。
真要想照个面,也就数个日夜的披星戴月罢了。”
琴心轻哼了一声,好像置气似的,冷笑道:
“秦千户这么拿得起、放得下?那是奴家眼皮子浅了,小瞧了你。
可你真要敞亮豁达,不萦于怀,干嘛大清早就念着那两句酸诗,来来回回没个停!?奴家耳朵都起茧子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学宫的书生,儒门的弟子,给你写过诗,作过画。
那时候你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一人赏一记大枪,抽得他们满地打滚。
如今怎么转了性子,忽然喜欢风月雅致了?”
到底是相识数年的闺中好友,琴心这番话字字犀利如刀,扎人心窝不见血。
只不过女千户却充耳不闻,低头望着那张七弦琴,不知想着什么。
“你懂什么,那些穷酸作诗为名,附庸风雅,瞧一眼都污眼睛。
哪里能写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好句子。
而且前边还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金风玉露……九郎的心意,都在其中了。”
过得半晌,秦无垢方才抬头,眉眼含笑,不可方物,俨然是喜滋滋的怀春模样。
“依奴家看,你真个魔怔了,几句诗就能哄得你开心,哪还有半点北镇抚司千户的煞气?”
琴心气得牙根直痒痒,以前自个儿痴恋苏孟之时。
秦无垢还多次嗤笑,说她是绿萝藤蔓,总想找个男人依附相靠。
现如今调转过来,看到闺中密友陷入情网,琴心也终于体会到那种恨不得一盆水浇过去的迫切心情。
她实在想不通,左右不过是一颗还未及冠的嫩草,怎么就把英姿飒爽的秦无垢迷成这样?
“我也是想过的,要不要去城门送他,或者遥遥望一眼。
不然千山万水,重重阻隔,万一以后想了,记不起模样来了,该怎么办?”
秦无垢双手交叠,俯身趴在软榻扶手上,侧着头道:
“可师傅说过,你若心里有那个人,这辈子认定了他,非他不可。
就不必那么急切厮守,像酿酒一样慢慢等,等到醇香盖不住了,才取出来品一品。
等相见的时候,满目含情,脉脉无声,最是动人。
她当年便用这一招,成功把敖指挥使一举拿下。”
琴心唉声叹气,以手捂额。
这下子是真没救了,好好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怎么也沉沦进去了。
……
……
东宫,寝殿。
身着大衫常服的庄重女子怒气冲冲,反手就将宫人奉上来的参茶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那只价值千两的珐琅彩山水人物白地茶碗,骨碌滚落在地毯上。
沸热的茶水洒出,烫得宫人身子一抖,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太子当真出宫了?”
贵气十足的太子妃毫无在意,瞧都未瞧一眼,只是望着禀报的老嬷嬷。
“没错,已经是半柱香之前的事了,小桂子刚才偷偷通风告信,太子殿下摆驾东华门。”
鸡皮鹤发的老嬷嬷恭恭敬敬道。
“好个陈规,平时没少给他赏赐,却连太子出宫都要瞒住!”
太子妃深呼吸几下,神色镇定下来,摸着还未显怀的平坦小腹,轻声道:
“曾嬷嬷,你让凉国公府的丫鬟回去,顺便捎带个口信给冰清师太。
娉儿那事儿,她不好交待,就由本宫与国公爷解释清楚。
只要性命还在,请太医局的名医诊治,再用府库的丹药调理,总能有些恢复的希望。
至于那个徐怀英,堂堂道门真统嫡传,竟然护不住我家娉儿,想必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是死是活,本宫也不在意,让真武山把人领走就是了。”
老嬷嬷弯着腰点头,一一记下。
“还有,让国公爷暂且别去追究了。
太子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他心里有一把尺子。
只要不过那条界线,做什么都好说。
但谁若是敢不识好歹,哪怕跨过去一丁点。
他都会行使雷霆手段,且毫不留情。
现在紧要关头,老二、老三、老四这一次齐齐回京,摆明了没安好心。
让国公爷忍一忍,等本宫把太孙诞下,太子再怎么拉拢人心,要收服纪渊。
也得在意骨肉与至亲的感受。”
太子妃伸了伸手,宫人连忙把第二只茶碗送上去。
底下还垫着厚实绸布,生怕烫到自家主子的光滑肌肤。
“奴婢晓得了。”
老嬷嬷嗯了一声,确认没有别的吩咐,便缓缓退步出去。
品了两口参茶,太子妃屏退左右,满脸怜爱似的轻抚小腹,好像能够感觉到远未成形的胎胚脉动。
幽幽暗暗的寝宫之内,她独自坐着,眼帘低垂,轻声说道:
“儿啊,你快些出来,快些长大,等殿下继承大统,你便是景朝的皇太孙,未来的天子。”
……
……
天京,东城门。
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开一条道来,以供气势汹汹的北镇抚司云鹰袍、斗牛服通过。
纪渊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已经巳时过半,正欲翻身上马出城去,却正好看到穿着常服的东宫近侍陈规。
他心头“咯噔”跳了一下,
该不会是……
“纪千户,请这边来。”
东宫近侍陈规略微躬身,扬手示意道。
纪渊心下思忖,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桑树下,支着四四方方的布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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