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第50章

作者:每天三问吃什么

  可在那群人的身后,分明是有人持着铜锣唢呐,却没有鸣奏,而是静静的跟在人群的后方。

  公尚过面露疑惑之色,也悄悄跟在人群后方。

  直到远离皇都十里之外的地方,那跟随在人群中的乐师才终于吹响哀乐。

  而一众家属们也终于能够放开嗓子,放声大哭。

  眼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烈,公尚过靠近一人,忍不住问道:“敢问老丈,为何抬棺离家之时无人痛哭,反而走到半路时才有哀乐响奏呢?”

  素白的头巾下,老丈看向他,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哪能在皇都里哭!”

  “嗯?”

  公尚过一愣。

  老丈却已是渐行渐远。

  直到他回到皇都门前,看着城门上都挂着的鲜红绸缎所妆点而成的彩花,恍然所觉。

  宗明帝,六十大寿……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仅仅一处万寿仙宫,还不足以彰显出皇帝的尊贵。

  既然是要办寿宴,那自然是许笑不许哭,合该普天同庆才是。

  区区升斗小民的死活,又怎么能够污染皇都这一片祥和美满之地呢?

  皇帝心善,见不得子民落泪罢了。

  公尚过目光垂了下来,快步来到一处客栈前。

  “公子!”

  掌柜的急忙迎上来,担忧的看着他。

  昨日公子的精神状态很可能出现了问题,他昨晚还找一位神婆问了问,八成是鬼上身。

  还好他的耳光比较用力,不然公子都差点要被鬼给咒死了。

  “准备些热水,把我的衣服取来。”公尚过说道。

  “您说的……是哪件?”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

  公尚过平静的说道:“流云追月服。”

  “您……”

  掌柜满脸惊讶,带着些许激动的说道:“您终于要找圣上相认了?”

  公尚过步入房间,声音飘荡而来,“我去见一见他!”

  沐浴更衣。

  大月以素白为美,其中以月白为最。

  非皇亲国戚,不可着月白之色。

  而月白之中,又有一种颜色最为尊崇,称之为“流云追月”。

  此种材质唯有名为冰皇蚕的奇异物种才能产出,而且完全无法人工培育。

  哪怕是皇室想要得到一件全靠流云追月丝编织而成的衣服,运气差一点都要等上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因此一件流云追月服,象征的绝不仅仅只是衣物。

  那是地位,是权势,是放眼大月境内近乎无可匹敌的尊崇。

  公尚过换上了流云追月服,那以冰皇蚕丝编织而成的衣物轻薄而柔软,无惧寻常水火,亦可自干自净,纤尘不染。

  微微摆动之际,哪怕是白日站在炽热阳光之下,都仿佛有月华流转其上,美不胜收。

  这种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也就不用再去想了。

  这件衣服家里人给他准备了十五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在身上。

  等到公尚过走出包厢之时,掌柜的见到穿着流云追月服的公尚过也不由得呆了呆。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公子的容貌本就世间少有,再有流云追月服映衬,那当真是任谁见到也会不由得侧目凝神。

  “公子……恍若仙人耶!”

  掌柜的俯跪而下,头颅叩在双掌之上,近乎虔诚的说道。

  “仙人?”

  公尚过微微摇头,声音像是自牙缝中挤出来的,“仙人,能出来救世吗?”

  没有回答。

  他走下楼,大堂中的小二和刚刚起来吃早点的人见到他后都明显愣住了,那片耀目的白啊,真像是采了天上三分月色,人间又怎容得下如此圣洁之物呢?

  片刻之后众人回过神来,已是跪倒一片。

  “拜见大人!”

  公尚过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出了客栈,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任何见到他的人反应过来之后,都纷纷叩首俯跪而下,巡街的衙役叩的最为响亮。

  当皇宫近在眼前,宫中的侍卫俯跪着向他询问之时,公尚过忍不住回过头去,回望着某一角落。

  兄弟们啊,这世道如此,总不好一直一醉方休。

  这一去,我就不回啦!

  你们,睡个好觉。

第77章 直面龙颜

  顾担睡醒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透过被打开的窗户,一眼便可看到澄澈蓝天恍若水镜般通透而清澈,万里无云苍穹广阔,不自觉的便会让人心情大畅。

  断魂烧普通人饮用有危险,但对于已至武道宗师的他来说,只能算是一种滋身烈酒,不仅没有寻常人宿醉之后的头痛口干,睡醒之后反而是神完气足,精神饱满,所有困顿一扫而空。

  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顾担起身走出房门,却见墨丘端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

  “墨兄,大早上发什么呆?”

  略略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顾担打了个招呼,目光四望,“公尚过人呢?”

  墨丘看了过来,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感,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是蕴藏着无底的深渊,轻声道:“他走了。”

  “刚回来就走?”

  顾担眉头微皱,“什么事能这么急?”

  “是啊……这个时候,急也无用了。”墨丘将手中书信递来。

  顾担接过,大略一扫之后,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

  复又一字一句的仔细看了一遍。

  “大青、大雍、大越、大祈,四国联军征伐大月?!”

  顾担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前段时间他还在暗暗感慨,大月除了异族逞凶之外凑齐了所有亡国条件。

  没想到这么快大月就将最后一个短板都给补上了,顺便送了一个主将重伤垂死,兵将大减的礼包。

  忽然间顾担就有些理解为何墨丘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石像的原因了。

  战争不是玩笑,它是对一个国家最为彻底的考量,从民生到经济,从发展到决策……方方面面,最终关乎的,不是胜败二字,而是生与死。

  抛开边军几乎毁于一旦的事实不谈,大月如今又是什么局面?

  为了一个万寿仙宫,宗明帝已经要将整个国家给折腾废了。

  民生困苦,流民四起,官吏逞凶……这个时候连休养生息都好似做梦,还打仗?

  拿头去打?!

  一瞬间,顾担终于可以笃定。

  这个国家,要完蛋了。

  而一直努力想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墨丘,才会显露出那般神色。

  他的所求,已是榨干骨髓,熔尽血汗,费极心智都无法再去接近的一场幻梦。

  即不能挽狂澜于既倒,又不能扶大厦之将倾。

  这个国家已然糜烂至极,联军的讨伐又要接踵而至,真真是不留半缕生机。

  近乎窒息般的沉默持续半晌,顾担随手将战报扔到一旁,近乎不近人情的说道:“不破不立,也省的再被折腾几年。”

  “不破不立?”

  墨丘却没有办法像顾担这样近乎冰冷的就事论事。

  所谓的不破不立之下,要死去多少人,才能够弥平一切?

  身在房舍之间,他的目光却像是跨过了千万里之遥,见到那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之景。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顾担也只能叹息一声,“兴亡俱是百姓苦。”

  纵使学得一身医术,又要怎样才能治愈天下?

  “顾先生,饭来咯!”

  二人叹息感慨之际,荀轲举着一笼泛着热气的肉包子走了过来,一手高高的托着蒸笼,一只手抱着伸出不安分的小手想要抓住飘散热气的苍,脸上带着明快笑容道:“隔壁大婶家的包子,我怕凉就一直放在蒸笼里,跟新出的一样,软和肉多还好吃!”

  “呲……吃……”

  苍亦是拱着头,蹬直了腿,小手乱抓。

  “哈。”

  顾担笑了起来,伸手将蒸笼接过,随口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也不必什么事都想留给自己去解决。”

  “什么?”荀轲没有听明白。

  顾担也不嫌烫,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夸你是栋梁之材。”

  “那当然!”

  荀轲骄傲的挺起胸膛,同样是墨师弟子,同样住在这个小院,同样跟着顾先生学习,他可比那个禽厘胜强多了!

  ……

  养心殿外,方公公弯着身子,小声的告诫道:“您进去可千万不要乱说话,这些天陛下的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来拜会,需要更加小心些。”

  伴君如伴虎,自从羽州的战报飞来,宗明帝身边的仆人都换了一茬又一茬。

  偏偏这位爷还竟赶着这个时间过来相认,这不是给圣上心里添堵么?

  本来那么多年没见指不定还能落下点念想,可挑的时机也太不是时候了。

  可面对他的苦口婆心,公尚过以完全无视的态度相对。

  双目牢牢的盯着眼前的大殿,毫不理会跟在身旁亦步亦趋的方公公。

  方公公又能怎么办呢?

  龙子皇孙,他这个奴仆在宫中再怎么受敬仰,不还是得看人脸色。

  花费了半晌时间诉说完各种繁琐礼节之后,方公公终于是让开了一条道,目视着公尚过走向养心殿,心中暗暗“呸”了一句。

  ‘也就是出生好,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自从二皇子被贬羽州之后,至今已有整整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二皇子再未来过皇都,问安的书信倒是有所往来,只是圣上从未批注过。

  如今二皇子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终于想起来要觐见一下皇帝,未免也太晚了。

  又能落的下多少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