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每天三问吃什么
还不如宫内勾心斗角的太监有眼色呢!
公尚过步入养心殿中。
大殿之内空荡荡一片,并无多少装饰之物。
唯有一人,独自坐在那龙椅之上,他的身躯算不上多么高大,可无与伦比的权势却始终笼罩在他身上。
公尚过的目光毫不避讳着看着宗明帝,看着这大月之主。
哪怕直视龙颜不知避让属于大不敬之罪也无妨。
常年的求仙问道,确实让宗明帝调理的极好,面庞仍旧红润而有光泽,若非双鬓已然斑白许多,还真看不出是将要六十的年纪。
那双幽深似海的眸子也在打量着他,眼中并没有任何关于子孙后辈的亲情可言,更像是仔细端详着一件器物。
蓦然间,宗明帝开口,冷声问道:“你说,你叫公尚过?将皇姓都给改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狠辣,不怒而自威。
帝王无情,称孤道寡;虽为谦言,实乃本相!
面对着当今圣上的诘问,公尚过毫无半分惧色,平淡道:“国已不国,家何以家。姓氏,又算得了什么?”
第78章 无君无父
“黄口小儿,危言耸听,大言不惭!”
宗明帝一声冷笑,“目无尊长,无君;改名更姓,无父。无君无父,禽兽之人!也敢学你的父亲,跑到朕的面前来说教?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公尚过并不辩解,注视着眼前这大月天子,眼中竟浮现出些悲悯之色,像是在可怜着什么。
说他蠢,他帝王权术厉害的很;说他智,他沉迷求仙二十余载。
最开始一副明君样,广纳谏言,励精图治;再后来一副昏君样,不顾苍生,大兴土木。
一边沉迷修仙,一边贪恋权术。
既没有成就大业,又未曾得道飞升,独独留下了朝纲独断,祸国殃民。
到了今日,竟还沉迷在过往的大梦之中不愿醒来,不肯睁开眼去看一看这世道究竟变成了何等样子。
这样的人当上了皇帝啊……
注视着公尚过的目光,宗明帝不知为何怒火不由自主的升腾而起。
这混账东西——好像在可怜他?
可怜他这位大月共主,九五至尊?!
“你给朕说话!”
宗明帝勃然大怒,“来来来,让朕听一听,你又能跟你父亲说出的有什么不同?朕不拦着你,让朕看一看,朕的好孙子有什么大道理想要告诉朕!”
他的心胸本不至于随意动怒,可那般悲悯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路边的一位乞丐一样的目光——他已太多年未曾看到。
纵使那最给脸不要脸的墨丘,在他的面前也不敢如此无视,甚至透漏出悲悯来!
再怎么出众的人杰,也不过是他座下的一条狗罢了,又岂敢用这样的目光来看着主子?
“你知道,你治下的大月是什么样子吗?”
公尚过如他所愿,甚至连敬语都懒得用了,“二十余年不上朝,美其名曰无为而治。置内阁,如同仆人;设百官,视同仇寇。授权柄于宦官,以家奴治天下。外有锦衣卫横行霸道,内有宦臣巧取逢迎。予取予夺,上奢下贪,大兴土木,耗尽民财!
天下不治,民生困苦,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大月治下千万百姓,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天子脚下,新年之时,饥寒而死的百姓倒满在大雪之中,皇城之下犹然如此,普天之下还有多少涂炭之生灵?
问道求仙,二十余载,不过是你的黄粱一梦!六十大寿,万寿仙宫,数十万百姓背井离乡,自备钱粮,无法春种,只为一己之私。天灾不断,流民无数,四国征伐,大战将起,亡国灭种之难近在眼前,你问我有什么大道理?”
话匣子打开,便如滔滔江水东流,公尚过接连不断的数落着,再没有半分言辞上的妆点和堆砌。
实话是不需要堆砌的,那真相就藏在皇城的脚下,就藏在千千万万大月的子民之间。
但凡还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早就能够发现这一切。
可是啊,有的人站在了最高的位置。
他的眼,却长在了天上。
整整二十余年,竟然都不肯低下头来,去看一眼芸芸众生。
算不尽芸芸众生微贱命,回头看五味杂陈奈何天!
宗明帝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猛然间站立而起,怒喝道:“混账东西!就凭你,读了一些高头讲章,跟着那墨丘学了些仁义气节,就敢妄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社稷?满口世道艰险,民生困苦,全都赖到朕的身上!
朕自继位以来敬天修身,卧不过一塌,食不过五味,服不逾八套。天灾虽频,亦可救之;边疆战乱,哪次不胜?夜降天星,仙缘赐面,这都是朕的功德之所在,连上天都因此垂怜,又岂能容你这满口胡言的小儿大放厥词?
四国征伐,利欲熏心,只因图谋仙缘之玄奇伟妙之故,此罪于朕何加焉!朕为一国之天子,自当受万民之供养。万寿仙宫,左右不过十年间,几十万人而已,又哪里来的大兴土木?大月子民万万人,朕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公尚过难以置信的看着宗明帝,看着这位大月的帝王。
原来……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
大月子民千千万万,分给他几十万建个宫殿怎么了?
天灾不断,子民受苦,那都是天理循环之劫灾,万不可算到他的身上。
可夜降天星,仙缘到来,却又是他头上的功德彰显。
分的可真是清楚啊!
公尚过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来时没有吃东西,否则他怕会直接吐出来。
“敬天修身,以致方士祸国二十余载;卧不过一塌,非神坛不可着之;食不过五味,非上等器具不可盛之;服不逾八套,非万民血泪不可具之。天灾不断,辰纲必达;四方受难,徭役频频;夜降仙缘,四国来战……”
说着说着,公尚过不再言语,嘲弄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宗明帝,摇了摇头道:“怪我。怪我错把你的家天下,当做一国来看,竟还想让你知道些皇宫外的事情。”
这,已是最为彻底的否定。
宗明帝——不,他甚至无法当做一位帝王来评价。
如果只论权谋,或许放眼历朝历代,他都称得上出类拔萃,纵使二十余年不上朝仍能够把控江山社稷,这份功底绝非常人所能及之。
可他手握权术,心中却装不下半分江山社稷,早就已将心藏在天上,满脑子都是一己私欲。
局势已危如累卵,还在畅谈自己的功德享受,满口推脱,这样的国家,又岂能不衰亡?
天下为私者,莫能出其右!
四处奔波的墨者或许可以救得了千人、万人,可又如何在这样的帝王手下,做出一番成就来呢?
再崇高的理想、信念与意志,也需要一个能够发挥的时局啊!
公尚过,彻底死心了。
宗明帝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怒声道:“不为帝王,你懂什么?张口天下,闭口苍生,你在教朕做事?身为朕的孙子,觉得大月不好,不去改变,反而跑到朕的面前数落功过,这些岂是你可畅谈之事?要不要朕将位子传给你,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公尚过冷冰冰的看着他,不发一言,心如死灰。
“来人,把他给朕扔进天牢!”
袖袍舞动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
第79章 一眼石人
禽厘胜脸色阴沉至极,快步跑到小院中。
见墨丘与顾担都在,连忙将手中刚刚收到的书信递过来。
赫然是羽州之战报。
边疆之地过于遥远,以墨家如今的人手,能够这么快有消息送回来,已算了不得。
“巨子……”
禽厘胜嘴唇嗡动,虽然他一直都巴不得宗明帝马上就死,可当看到羽州战报之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颤。
死个皇帝和彻彻底底的改朝换代终归是不一样的。
前者无非是死一个人,然后再死一大片官员罢了,如果真要砍皇帝,禽厘胜愿意第一个上。
可改朝换代,哪怕没有外敌作乱,也要整整几十年的时间,历经无数场乱战才能最终安定下来。
更不要说如今兵凶战危,四国攻伐之际。
即使是始终表现的像是个反贼头子的禽厘胜,也不想掀起苍生泣血的大乱之世。
墨家在这一点上,终归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顾担开口,以笃定的口吻说道:“大乱将起……”
两百余年的国祚,也差不多的确该到头了,哪怕再来个人续上个几十年,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翻开史书一册,万年沉默,江山似火。上句撒下业果,下句摆上祭桌,不解寂寞。什么正义邪恶,骗了书生,满腔烂墨。不过是,争坐龙阁。
只见人头滚滚,百姓流落,千年求活。这里军功丰硕,那里中举疯魔,再演一折。什么英雄豪杰,只顾自己,重蹈覆辙。谈笑间,换了景色。
千钧史书金册,白纸黑字,几点浓墨?王侯将相快活,文人骚客笔墨,子孙乐得。偶有几个圣人,清醒苦酌,不得解脱。道世间,人皆是客。
道理,顾担都懂。
长生路上,天下的兴亡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特别是在这个切实存在仙的世界中,搞不清楚其中深浅,那最好按照人家的规矩来,切莫出格。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的相当闲云野鹤,就是为了不沾染太多。
最开始的他还太过弱小,任何一点波折都可能会导致灭顶之灾,不得不攀附一下太医院,为了学身好武艺,还结交墨丘这样的英豪。
只是时移事易,他的武道进境已经来到了当世顶尖,已无需再去依托旁人的庇护,甚至还犹有余力庇护旁人。
当目光亲眼落在此世之人的身上,那种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墨丘始终都在沉默着,沉默着。
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聚、积淀,忽然间,墨丘问道:“公尚过回来了么?”
荀轲茫然的摇了摇头。
墨丘吐出一口气来,摊开禽厘胜递来的战报,又细细的看了一遍,“那就是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顾担察觉到不对。
“公尚过,应是当初被贬边疆的二皇子的孩子。”墨丘说道。
顾担讶异道:“龙子皇孙?!公尚过从未谈及过此事,墨兄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十五年前,他的枪法。”
“可这跟他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顾担还是不能理解。
墨丘晃了晃手中战报,“作为皇室,其实没得选。”
顾担追问的心思骤然一熄。
对于天下的百姓而言,实在是活不下去的话,还有一条豁出命的路可以走。
然而,这条路天然是不对皇室开放的——他们可以自己窝里斗,唯独不可能掀桌子。
也没有人会愿意让他们重新走到台面上,无论其心如何,是好是坏。
顾担猛然站起身来,张口欲言。
宗明帝罪该万死,公尚过何辜?
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最终一言不发的向着太医院走去。
……
扬州。
吉水县。
吉水县坐落在吉水之南,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孕育了数州之地的吉水虽偶尔也会发一发脾气,可无数的财富仍在这条堪称大月境内母亲河的大江之中流淌,这里的百姓也总比别处要富裕许多。
县衙之中,县令面色阴沉的森冷说道:“这次的税赋,竟然只有过去的三成不到?这要让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下面的人对视一眼,最终主簿硬着头皮说道:“前阵子吉水略涨,吞没了不少良田,百姓家中也没什么余粮了。”
“没有余粮?开什么玩笑!”
上一篇:诸天:我的超能力每界刷新
下一篇:拜师九叔,悟性逆天!开局通天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