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雨我带刀
魏老神情有些不安,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面朝西边,轻声问道。
这也是在反问田鼎为何会相信这句话,莫非就因为一个梦?一句从白衍这个秦国臣子口中说出来的话?
“昔日,田鼎也有犹豫,然思索天下局势,自知再无援兵,齐难抗秦,方才决意,然如今,田鼎倒是愈发坚信,当初白衍之言!”
田鼎看向魏老,轻声说道,说到后面,眼中满是轻松,但也隐藏着一抹深深的惊骇。
伴随着魏老投来疑惑的目光,田鼎看向不远处的书房,隐约还能看到,木窗内,白衍在侍女徐师的帮助下,正低着头,在里面撰写着竹简。
从一开始的怀疑,再到如今的确信,田鼎回想起来,都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随着送来一个个有关秦国的消息,田鼎愈发有预感,白衍说的话……
是真的!
并且得到的消息越多,田鼎便越是感受到,白衍的那个梦,到底有多真实,也终于能体会到,昔日那些亲眼见到白衍从巨树深根下,寻到九州鼎的人,到底有多震惊,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咸阳传来消息……”
田鼎看着西边,轻声开口,已经知晓魏老与白衍的关系,更清楚魏老的为人,有魏老在白衍身旁,田鼎比任何时候都安心,故而眼下,田鼎便把咸阳那里传来的所有消息,告诉魏老。
虽说秦国远离齐国,但随着秦灭诸国,无数宗亲、士族都被迁到咸阳,此前田鼎安排在诸国所有细作,机缘巧合下,也都融入咸阳之中。
赢氏宗亲行踪再是隐秘,但依旧很难避过田鼎的耳目。
虽然很多时候,只有少许的只言片语,甚至只有那个秦国宗亲去见谁,短短一句话,但田鼎已经猜测到一个大概。
在秦国关内,赢氏宗亲的野心已经渐渐展露,嬴政诸多子嗣,但最年长的扶苏,也不过十六,其他子嗣更为年少,毫无名望功绩,根本无法远封。
如此一来,赢氏宗亲,自然就都想着秦国吞并天下后,效仿周朝,分封他们宗室,赐予他们大片封地属国,要让他们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
故而白衍口中所谓的秦国,二世而亡!
很快可能是嬴政死后,新继位的秦国国君,没有嬴政那般威望,不管是朝堂上的军功大臣,还是赢氏宗亲,都有所举动,或魅惑、或背叛,甚至是弑君,最终导致秦国亡国。
“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魏老听完田鼎的话,老脸都被气得通红,不断摇头怒斥道。
此刻,魏老气的原因不是白衍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而是魏老不相信以白衍的聪明,加之与赢氏宗亲的关系,回咸阳时会没有察觉,而既然有所察觉,白衍却还是不想在北疆之地,圈养私兵,培养权势、人脉。
一想到这里,魏老越想越气,简直是怒火中烧。
在魏老眼里,如今白衍的举动,就是一个愚笨不知,冥顽不灵,愚忠之人!
“气煞老夫!”
魏老最终实在气不过,顾不得田鼎在一旁,两手一挥,随着宽松的袖子在身后,负手而行的魏老,直接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凉亭下。
田鼎看着魏老气得恨不得跺脚骂人的模样,有些意外,这还是田鼎认识魏老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省心淡然的魏老,露出如此极其败坏的模样。
站在凉亭中,看着魏老气势汹汹的朝着书房方向走去,田鼎一看就知道,魏老这是去找白衍。
对此,田鼎没有丝毫担心,反而为白衍,自己的这个女婿而感到宽慰。
有这样一个老师,可遇不可求,日后只要魏老活着,只要白衍不要意气用事,忤逆魏老的话,那些针对白衍的人,那些想要用阴谋诡计暗害白衍的势力,便不会得手。
“二世而亡!”
田鼎望着书房那里的木窗内,女婿白衍撰写竹简的身影,随后转头把目光看向看向西方。
对于女婿白衍前往齐国临淄一事,田鼎并不担心,等白衍去到齐国临淄后,见到齐王,不管白衍能否得以劝降齐王,有田琮、田濉、荀州在,都不必担心白衍的安全。
膝下两子,田琮、田濉,一个在齐国朝堂,一个领兵固守临淄,而除去两子之外,还有身为齐大夫的荀州,在稷下学宫。
荀州在稷下学宫的名望,在无数士人眼中,都已经是下一任祭酒。
有这三人在临淄城内,白衍前往齐国,便无性命之忧。
眼下,田鼎最担心的,还是给烟儿竹帛的那位老者!
想到此前三子田贤送到齐国的消息,田鼎心中便满是凝重。
如今田鼎十分好奇,那神秘的老者到底是何人,为何隐藏于世,并且从未听闻其名号,另一方面,田鼎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老者,为秦国效力,出现在秦国朝堂。
第六百六十二章:抵达薄菇!兄长之仇
细雨之下,街道上少有行人,然而就在一个个坑洼泥水的地面上,一个又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跑过,将水花践踏四起。
偶尔有淋雨赶路的行人,当看到二十多名手持利刃的蒙面男子,匆匆跑来,全都害怕的朝着两旁的店铺躲去,生怕晚一些,便会有性命之危。
“快!”
“快!!”
正当为首的蒙面男子,站在细雨之下,让后面的人加快步伐之时,突然就看到,不管是街道前方,还是后面方才经过的地方,全都涌出诸多手持长戈、弓弩的齐卒。
很快,在为首的蒙面男子注视中,前后数不清的齐卒,便把他们一众蒙面之人,围堵在街道上。
店铺内。
一些商贾、食宿之人全都不敢走出商铺大门,在安静的气氛中,只听到一个马蹄轻轻响起。
“大人!还请大人让路!”
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为首的蒙面男子却并没有害怕,反而上前两步,相隔很远,对着前方骑马的齐国将领,拱手打礼。
然而那名骑马的齐国将领,并没有回话,反而是做了一个手势。
看到这一幕,蒙面男子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再说什么,刹那间,街道上,前后所有手持长弓的齐国士卒,纷纷射来箭矢。
惊恐的看着四周一个个蒙面男子中箭倒地,蒙面男子连忙拔剑,然而飞速射来的箭矢,依旧是射中腹部。
“杀!!”
“杀!”
最后蒙面男子跪在地上,望着手持长戈蜂拥而来的齐国士族,眼中满是不甘的看着那名齐国将领,不明白那将领为何要杀他。
为何誓死效忠齐国的他,还有他们这些甘愿为齐国赴死之人,最终会被那名将领杀死。
“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
商铺内躲藏的食宿之人,看着门外出现的齐卒身影,当听到门外安静下来,这才安下心。
齐卒在,那定然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一些壮着胆子的男子,便起身来到大门旁,看着街道上一个个齐国士族,正拿着长戈对着地上血泊中的蒙面男子,不断捅刺下去,防止有人装死。
看着二十多个蒙面男子全都惨死在血泊中,所有人都一脸惶恐、疑惑的对视一眼,不明白城内到底发生什么事,居然死那么多人。
半个时辰后。
城门下,随着一辆辆精致的马车,在诸多持剑扈从的跟随下,来到城门外停下,一个个穿着齐服的男子,或一个,或两三个,纷纷从马车上走下来。
“陈时,见过君子!”
薄菇城令陈时,看到昔日一个个难得一见的齐国宗亲,如今全都来到薄菇,心中满是激动,笑容就没停过,腰也没直过。
薄菇城的地理位置绝佳,是通往北边的必经之地,但纵使如此,陈时想要见到眼前几人,都十分艰难。
眼前这些都是齐国宗亲一族之人,想要与其接触,不是背景深厚,就是一方权贵,或者最少也要拥有很高的威望。
“城内可命人看守好?”
田儋见到陈时,开口询问道。
今日已经收到消息,秦武烈君白衍,已经渡过齐河,快要抵达薄菇,对于白衍的到来,田儋与其他宗亲族人一样,全都十分重视。
在田儋眼里,白衍虽是秦国嬴政的心腹宠臣,但归根结底,白衍还是齐人,若非昔日被族兄田鼎赶出齐国,白衍这般大才,定然是会在齐国,为齐国效力。
如今天下诸国亡于秦手,齐国正是危亡之时,不仅仅需要天下士人相助,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能为齐国领兵,抵抗秦国的将领,为齐国领兵。
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强,能让一国倚仗?
在田儋眼里。
能!
昔日齐国差点被燕国灭国,最终便是在田单的统领下,以一人之力击败燕军,最终复国。
“大人放心,大人放心!时,已命人在城内搜寻!”
陈时看到田儋开口,连忙弯腰拱手打礼道。
陈时清楚,在如今所有齐国宗亲里,田儋的威望与人脉最高,其次便是田荣、田衡。
“那便好!绝不能让白衍,出使齐国之时,为人行刺!”
田儋点点头。
这时候,不远处城门内,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行驶而来,在田儋、陈时等人的注视下,马车停下后,田横的身影,从马车之中走出。
“堂兄!”
田横走下马车,身着齐国绸衣的田横,戴着发簪,急匆匆的来到田儋面前拱手打礼,看到另两个堂兄田荣,以及堂伯田衡走来,连忙打礼。
“已经命人处理掉行刺白衍之人,经查实,是楚魏士族听闻白衍到来,暗地里寻到族中年轻子弟,以齐国之好为名,蛊惑其派人行刺白衍!”
田横目光看向田儋,轻声说道。
听到田横的话,田儋面色一沉,皱眉的模样,让一旁的陈时心中满是惶恐,特别是听闻田衡说,城内有刺杀白衍之人。
他可是方才说过,已经命人在城内搜寻,绝对不会出事!
“魏楚之人!”
田儋一脸不忿的开口说道,那愤怒的模样,显然是很不满魏地、楚地那些士族的做法。
毕竟国破之后,来齐国居住安身,他们齐国宗亲,已经足够给面子,如今得知白衍到来,心知没能力对付白衍,便利用起他们齐国宗亲,让他们齐国宗亲的年轻子弟,为其杀白衍。
“责令子弟宗庙思过,查出哪些士族参与此事!”
田儋目光看向田横,对着田横嘱咐道。
幸好有田横,田横也是宗亲之中,连田鼎都常有赞誉之人,若不是陈时发现得早,还真有可能被那些士族利用,落了笑话。
而对于一旁的陈时,田儋并没有责怪,毕竟那些族中子弟,是用族内的扈从,陈时一个城令,没有兵权的情况下,还没能力对抗那些扈从。
“来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旁中年男子田衡,便突然看着远处开口。
在田儋、田荣、田横、陈时等人的驻使下,在北边方向,的确看到两辆马车,在二十多人的护送下,徐徐赶来。
片刻后。
随着马车在众人注视之中,一路来到城门下停住,田儋以及其他宗室男子身旁,那些手持利刃的男子,全都小心翼翼的上前,形成保护之势。
无他,所有持剑男子都清楚,对面护送马车的二十多人,不敢说武艺高强,但至少全都是战场存活下来的精锐伍卒。
“退下!”
田儋上前,不顾那些持剑扈从的保护,甚至微微侧头,大声呵斥所有人退下。
见状,不仅仅是田儋的扈从,就是其他宗亲男子的扈从都纷纷犹豫的看向自己的主人,而那些宗亲男子见到田儋开口,都点点头,毕竟宗亲之中,除去临淄田鼎一脉,其他宗亲都很难比肩田儋一脉。
随着四周所有扈从退下之后,田儋上前两步,当看到马车内走出一个穿着秦服的年轻男子时,当看到那秦国大良造的爵弁下,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面孔。
田儋即便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吃惊,世间都传言白衍年少,不似武夫,但一直以来,在田儋心中,白衍传言再是年少,然作为一个常年领兵在外,戎马杀敌,凶名赫赫的将领,其模样能年少到哪里去。
直到此刻。
看到白衍的面容时,田儋方才吃惊,惊叹传言不假,若非看到那秦国大良造的爵弁,田儋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面不魁梧,体不壮硕的人,居然是白衍。
眼前白衍给田儋的感觉,甚至有些像儒士学子,实在难以让田儋与那个杀伐果断、凶名赫赫的白衍联系在一起。
“田儋,见过武烈君!”
田儋回过神,看着白衍走下马车,立即抬起袖口,对着白衍打礼。
在田儋身后田荣等一众齐国宗亲,全都跟着田儋抬手,对着白衍打礼。
齐鲁是中原礼仪、百家发酵之地,并且齐国与所有诸侯国不同,从不排斥商人,甚至鼓励商人经商,这也让齐国的绸衣服饰,不仅仅比其他诸侯国的多款,就是颜色,也更为好看,让人赏心悦目。
“白衍,见过田君,见过诸位!”
白衍先是给田儋等人回礼,随后便依次对着田儋身后的那些田氏宗亲,拱手还礼。
那些齐国宗亲如何尊敬白衍,白衍便都以相同的礼仪,尽数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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