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雨我带刀
“邹邹之齐风,然拂秦衣,辽广之齐土,却驶秦马!齐人心哭,满城皆涕……”
田儋看向白衍一身秦服,眼神一黯,有些伤感的看着白衍身后的马车,看着扈从白衍的那些男子,全都是秦人伍卒。
似乎眼中有些泛红,田儋这才回神看向白衍,叹口气,再次认真的抬起双手,对着白衍打礼。
“田儋,等候武烈君,久矣!”
田儋开口说道。
这一次与其他所有宗亲不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田儋对着白衍打礼,腰都弯得很下很下。
一番话,一个礼,让白衍都有些受不住,连忙后退,也认真的拱手打礼,弯腰下来。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田君久候,白衍心愧!”
白衍轻声回答道。
礼毕后,白衍看着眼前一众齐国宗亲,即使在进入齐国疆域后,已经心有准备,但此刻,白衍依旧有些头皮发麻,感慨这一趟前去临淄,怕是少不了酒宴交谈。
“田荣,见过武烈君!”
“田横!见过武烈君!!”
白衍看着田儋面露思索的模样,便看向田儋身后的人,望着那些人一一打礼介绍,白衍也抬手不断还礼,心中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而当看到田荣与田横的时候,白衍眼中一动,特别是看着打礼的田横。
若是说,后世之中,天下大乱后,田儋、田荣都自立为齐王,最终身死,那么田横,则是最后一个自立为齐王的人,而田横的才能,以及最后的结局,都令后世无数人惋惜。
而田横的死,更是众说纷纭,其中最为直白的观点,便是郦氏记恨田横烹杀郦食其,又得知君王也忌惮田横这个田氏宗亲,担心田横在齐地的威望、人脉,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也有心除掉,所以郦氏暗地里收买田横的两个心腹。
在离洛阳三十里远,有一个叫尸乡的地方,田横的两个心腹最终杀死田横,拿着田横的人头,去换取到两个都尉,而为了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郦氏最终杀死这两个心腹,并且让其与田横埋在一起,让他们死后也缠怨不休,不得安宁,更捏造一个忠义的故事,掩盖这件事情。
而另外跟随田横的五百忠心耿耿的部将,也在齐地,随着田横一死,全都被除掉,对外也捏造出一个忠义的故事。
如今对比其他宗亲男子,但跟白衍亲眼看到田儋、田荣、田横三人,不由得有些感慨。
若是按照后世的历史轨迹,若非自己的出现,很可能是齐王建降秦后,齐国灭亡,田鼎被杀,而田鼎死前,一定会把所有权利都给眼前这三人,这才让眼前这本就拥有宗亲身份的三人,日后在齐地一呼百应,地位无人能及。
薄菇城外。
白衍逐一与宗亲男子打礼,当所有人都行礼之后,这才看到一个面色发福,体态肥胖的齐国官员,笑意盈盈的上前打礼。
“薄菇城令陈时,拜见武烈君!”
陈时抬手对着白衍打礼道。
从开始一直到现在,陈时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所有宗亲之人,与白衍行完礼,这才迫不及待的上前,对着白衍行礼。
此时看着眼前的白衍,陈时心中那叫一个激动,眼中的谄媚,更是抑制不住。
在陈时眼里,眼前的白衍不仅仅是武烈君,秦国大良造,更重要的是,白衍还是秦王嬴政的心腹之臣,前段时日陈时便听到传言。
据说白衍破楚之后,返回秦国,秦王嬴政更是亲自到灞上,迎接白衍,与白衍同乘返回咸阳。
而后,便是白衍封为武烈君,执掌秦国北疆兵权一事。
作为齐国较为靠北的城邑,一想到北边曾经燕地,大部分都已经是秦国疆域,而北遁的燕国亡国在即,日后北方,所有秦军都为白衍掌控,陈时怎会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别说如今田儋等一众昔日攀不上的宗亲,亲自到来薄菇见白衍,陈时便能看出白衍如今在田氏宗亲眼中的地位!就是今日这些宗亲不来,陈时都会暗地里讨好白衍。
齐国与秦国之间是否会有战事,谁又能说得清楚,而不管白衍是否返回齐国,助齐抗秦,还是会帮助秦国,攻打齐国,对于陈时来说,都要讨好白衍,讨好白衍,便不会有坏处。
“久闻薄菇城令,陈大人!”
白衍抬起手,低头对着陈时还礼。
此时听到陈时的名字,白衍生怕一抬头,眼中的杀意便再也隐藏不住。
一想到昔日兄长便是在这里,被人殴打,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惊羞辱,差点连命都丢掉,最后断腿,变成废人。
陈时,当初便是在城门,帮着那些人!
“你兄长今日领了岁俸,托人带了回来,特地嘱咐说给你添置一些衣物。”
白衍脑海里,再次浮现当年离开临淄前,娘亲看他回家,在烛灯下,笑着与他说,他兄长托人带回一些钱,让父亲去城内买布料,为他添置衣物。
“武烈君?”
白衍双眼泛红,当听到田儋的声音,白衍深深吸口气,收敛眼神,这才缓缓抬头。
“武烈君这是?”
田儋等人,看着白衍泛红的眼睛,以及额头青筋露出的模样,全都有些疑惑皱眉起来,不明白怎么白衍突然这副模样。
“听闻陈守令之命,思念一故人!”
白衍转过头,对着田儋等人解释道,露出少许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却十分僵硬。
闻言。
田儋等人听着白衍的话,看着白衍,虽然不知晓白衍所言是何人,但也纷纷点头。
“武烈君若是需要帮忙,尽可直言,田儋,若能相助武烈君,定是不辞!”
田儋对着白衍抬手打礼,轻声说道。
作为想要劝说白衍回齐效力之人,虽说不知道白衍嘴里的故人是谁,但看着白衍的模样,虽然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田儋依旧开口,让白衍有需要帮忙,便直言开口。
这亲近之意,毫无掩饰。
“多谢!”
白衍对着田儋回礼。
一旁的陈时此刻早已经激动坏了,方才陈时可是清楚的看到,秦国大良造白衍,双眼泛红,提及故人之时,眼中尽是思念。
听到他的名字,便会勾起对故人的思念!!!
随着脑海里的这个念头,陈时此刻激动得都有些心颤,这句话的分量,陈时怎会不知,仿佛日后与白衍亲近的场景,日后的荣华富贵,已经近在眼前。
生平第一次,陈时如此感激为自己取名的父亲。
陈时好啊!这个名字也太好了!!!
陈时决定日后与白衍亲近后,待回去之时,定要跪地给父亲磕个头,感激父亲一番,毕竟没有父亲取的这个名字,又怎会有今日的闻名思故人!
“请!”
陈时看着田儋邀请白衍入城,进入城内慢慢闲聊,陈时正准备说话,便看到白衍在回田儋礼之后,便独自走去城门之下。
看到这一幕,陈时满是疑惑。
不仅仅是陈时,就是田儋、田荣、田横等人,也满是疑惑。
“可有一人叫疱?”
白衍来到看着收城门的齐吏,开口询问道。
听到白衍的话,城门下,看守四周的二十多名皮肤蜡黄,高矮不一的齐国门吏中,其中一人有些惶恐不安的左看右看,看到其他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发现白衍也投来目光,这才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
“吾名疱,拜见武烈君!”
疱看着白衍,一脸苍白的停下脚步,连忙跪在地上,对着白衍禀报,不敢抬头。
疱也不知道这位他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但此刻,疱在心中不住的祈求,自己可千万别是得罪过这位大人。
第六百六十三章:我的儿啊!!!
“嗯?”
薄菇城门下,正当疱整个人都如坠冰窖,因为害怕而颤抖之时,正当四周所有齐国宗亲,全都疑惑之时,正当其余所有门吏,都满是同情的看着疱的时候。
一只手拿着一个精美的小钱袋,放在跪在地上的疱面前。
跪在地上的疱傻眼了,其他本来同情疱的门吏,也纷纷傻眼的看着这一幕,然而就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白衍在疱抬头不知所措的眼神下,后退两步,缓缓抬手打礼。
“昔日承情,今日白衍还恩!”
白衍打礼道。
眼前的疱,便是当初托人带口信回水村,告知父母兄长一事的人,不管是田非烟那里,还是表兄那里,都已经弄清楚,当初兄长被扔到野外,回到薄菇后,很多门吏见寻不到人,又惶恐被陈时得知,故而便后悔,不再找人为兄长带口信。
是这个名叫疱的门吏,于心不忍,独自为兄长寻到托口信之人。
白衍不怪昔日兄长被欺辱之时,这个疱没有站出来维护兄长,能为兄长,找人带口信回临淄,这份恩情,已经足够白衍记住。
“恩情?”
“恩情??”
听到白衍嘴里的恩情,别说田儋等田氏宗亲,全都面露疑惑的对视一眼,不明白一个门吏怎会对白衍有恩情,就是疱本人,也都傻眼在原地。
“武烈君,可是认错人?卑职……”
疱咽了咽口水,神情依旧惶恐的看着白衍,生怕白衍认错人,毕竟他不过是一个门吏,从未见过白衍,何来恩情之说。
然而此时白衍行礼之后,已经转身离去,没有再回答疱的问题。
马车旁。
白衍在田儋有些疑惑的眼神下,打礼间,正准备返回马车,进入薄菇城。
不曾想,就在这时候,忽然就看到,一名齐国将领骑着战马,带着数名亲信来到城外,随后翻身下马来到田横面前。
“横君!南城门外,上千骑卒,抵达城下,为首的将领乃是田濉!”
齐国将领抬手对着田横禀报道,说到最后,目光忍不住看向白衍。
闻言。
不管是田横、田荣,还是田儋,全都有些意外,没想到田濉这时候会领兵来此,不过众人不傻,哪里不知道田濉前来的原因。
想到这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白衍。
“请!”
田儋抬手,示意白衍入城。
虽说为人霸道,但对于田濉这个后辈的到来,田儋也没有怪罪之意,田儋也清楚,田濉是担心他们会伤害白衍,或者担心他们借魏楚士族的手,除掉白衍,故而方才领兵前来。
对此,田儋除了微微皱眉,倒也懒得计较田濉这个后辈。
“请!”
白衍对着田儋拱手还礼,随后转身,回到马车之内,看着依旧一脸怒气,似乎不想说话的魏老,白衍看向赵秋、徐师二女,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坐在马车之中,感受着马车慢悠悠的行驶。
“啊!!!”
薄菇城下,突然一声惊呼,吸引住无数人的目光。
田儋、田荣、陈时等人,以及所有还未上马车的宗亲男子,四周所有扈从、门吏,全都顺着声音看去。
当众人看到疱双手发抖,跪在地上,瞳孔满是惊骇的看着掉落地上的钱袋时,所有人不由得也看向钱袋,随即,布袋内一串串钱币,以及隐约露出的金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嘶~!金子!!!”
“金子!金子!!!”
城楼下,到处都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就连田荣与田横,都忍不住对视一眼,看向堂兄田儋时,发现田儋也一脸凝重,随后对着二人使了一个眼神。
田横见状,哪里不明白堂兄之意,此时田横心中也有猜测,按照疱的身份地位,不大可能与白衍有关系,除非是在白衍离开齐国之前,在不确定疱是否遗忘的情况下,需要详细的询问才能得知,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白衍的家人,或者是好友,亦或者是一个与白衍有关系的人!
他们,曾经承受过疱的恩情,故而白衍得知后,方才会亲自还情,方才白衍后退,认真行礼的举动,若是这般的话,那么此人与白衍的关系,非同寻常。
想到这里,再想到白衍那神秘的身世来历,还有劝说白衍回齐一事。
“命人好生看护此人,若有空职便给予提拔,好生招待,今晚吾要亲自见他!”
田横对着身旁的陈时小声嘱咐道。
“诺!横君放心!陈时定然会安排妥当!”
陈时听到田横的话,抬手回答道,其实根本无需田横提醒,见到白衍如此对待疱,正愁没有机会与白衍亲近的陈时,早已经有提拔的念头。
礼毕后,陈时看着田横朝着马车走去,不禁感慨这一日,自己当真收获颇丰。
“谢武烈君!多谢武烈君!!!”
疱一脸呆滞的跪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听到周围的惊呼声,连忙双手捡起地上的小布裹,看着从身旁经过的马车,不断跪在地上,对着白衍乘坐的那辆马车磕头,对于疱而言,别说钱袋里的金子,就是这一袋钱,都是他积累十多年都无法拥有的财物。
一个人每日吃多少粮粟?一家人吃多少粮粟?而齐国粮粟正常的时候,一石粮粟,不过才二十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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