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目水金
智慧大师说到这,不禁感叹:
“是老衲看走眼,只知你心性好,却不知你更有非同凡响的悟性,竟自悟武学之道,练得一身超凡脱俗的武功,怪不得当初邪王会收你为弟子。”
“要是邪王真将小僧当做弟子,怎会一直任由我留在天台山,想来他的花间派和补天阁传承就没打算传给我。”席正先声音缥缈:
“武学之道,据小僧观察天台宗上下,还有对佛家经典的领悟,当是武功境界与精神境界,及人生境界浑然一体,大体分为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天人、破碎。”
“后天境界,自是积蓄体内真气,而玄关是后天通往先天的门户,是心灵由浮躁变为清净的分水岭,具体乃是真气从后天转先天之后,由躁动不安转为宁静安详。”
“而这玄关,当然既不在身上也不在身外。”
“所谓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
“不是意守身体某一部位,或观想虚空中一个又大又亮的光团就能出的来,唯有守住心境,定住情绪,方能悟出玄关之处。”
“宗师境界,则是达到入微境界,这既是个过程,也是个结果,入微到一定的程度,每种情况都了如指掌,这种境界就叫入微,了解每个情况的过程,也叫入微。”
“大宗师,则是心意圆满,浑身上下再无缺漏,圆润如意,初窥天人合一之道。”
“天人之境,便是天与人融为一体,和宇宙再无内外之分,成为宇宙无分彼我的部分,嵌入天地宇宙某一亘古常存、无边无际的力量。”
“至于破碎,尚无所获。”
智慧大师幽幽一叹:
“无常,你当真是一个不世出的绝代之才,不过是观寺中武僧和翻阅佛经,就能将武学之道悟的如此通透,”
“我佛门重因果,既然大师觉得将小僧带回天台山,是你做的再正确不过的事,那么想来得一恶果,也能理解。”席正先声音显得愈发的悠远又淡泊。
“放心,不管怎么说,在山上待了近三十年,且不说人,就算是一草一木也有一些感情,小僧便废了天台宗所有僧人的经络,再散武僧真气,反正大师也说,身为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习不习武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再以德报怨,予大师成道之机,去往极乐之世,可好?”
第38章 请大师以命作拜帖,恭迎小僧入江湖
正在这个时刻,禅房外传来一阵悠扬轻缓的笛声,紧接着响起一声犹如雷音的暴喝。
“有魔门妖人潜入寺内,冒充师祖,快随我除魔,驰援师祖。”
智慧大师一听,目光炯炯的看向席正先,却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竟如云烟一般消散。
智慧大师眉心紧皱,立马走出禅房,就看见外头齐聚天台宗所有高手,个个都对他横眉冷对。
“好个魔门妖人,竟如此猖狂,伪装成智慧祖师。”一个大和尚说话之间,以力发千钧之棍势直击智慧大师的头颅。
智慧大师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便将其打退,再喝道:
“云心,看清楚,老衲正是智慧。”
“哼,难怪敢潜入我天台宗。”云心大和尚听而不闻,一跃而起,化出百千棍影打来。
智慧大师眉头皱的更深,瞬息之间,一道劲气击中漫天棍影的薄弱之处,将其打飞了出去。
周围的大和尚们见状,当即怒吼着一拥而上。
智慧大师只好推出双掌,于周身荡出三尺厚的气墙,压制的众人进不得,也退不得。
突然,一阵低沉嗓音飘入智慧大师耳中。
“大师的心佛掌,果真不凡,化繁为简,大巧似拙,一双肉掌似是囊括天地至理,竟在气墙内化出种种劲道,使这些人泥足深陷,犹如泥牛入海,不得进退。”
智慧大师闻声望去,就见席正先一脸戏谑的坐在屋檐上。
“他们是遭了你的算计?”他虽是问话,但脸上尽是笃定之色。
“寺庙的钟声犹如一曲和谐的天籁之音,它以独特的旋律将人们的心境带入平和的状态,倾听钟声,就如同在倾听大自然的声音,让人不禁陶醉其中。”席正先语气悠然:
“听钟声几十年,不知不觉中小僧愈加完善曾经草创的控心秘术,还请大师品鉴。”
话落,所有大和尚气势大作,竟瞬间爆发出远超本身的真气内力。
智慧大师眸中尽是怒色,却是见到围攻他的人七窍隐隐有血迹,立马发觉这是以断全身筋脉为代价,压榨身体发挥出超越极限的战力。
“孽畜!”
他身躯一震,真气澎湃四溢,打出双掌,挥洒一身精纯至极的佛门上乘内功。
只见掌势似有擎天之力,摧枯拉朽的把所有人打翻在地。
席正先抚掌大笑:
“好,可惜错过良机,大师的这些徒子徒孙不仅武功尽废,又伤及根本,怕是都活不过半个时辰,可悲可叹呐!”
智慧大师一语不发,那本该闪动智慧之光的双眸,尽显冷漠,径直朝席正先掠来。
当他悍然的一掌打在席正先的胸膛上,却见他如泡影般溃散。
“好重的杀心,他们又不是小僧害死的,大师为何迁怒小僧。”席正先如梦似幻的出现在钟楼之顶,淡笑道:
“这些人会死,明明是大师不肯束手就擒,小僧只是想单纯的废了他们的武功,而要了他们性命的却是大师啊!”
智慧大师置若罔闻,飞身而起,一双手掌压下席正先,其蕴含的似繁似简的天地至理,封住了他能逃离掌下的所有间隙。
可又一掌下去,似是打在随风乱舞的柳絮上,席正先的身形再度溃散,如鬼魅的出现在佛塔之上。
“无常,你这套武功倒是跟《不死印法》、《幻魔身法》有些类似。”
“大师好眼力,小僧也听说《不死印法》是魔门功法变异出来的幻术,曾暗地里猜想,这应是魔门秘传和佛门义理为源,创出的极为高深的武功。”
智慧大师紧紧盯着席正先,一边感知其缺憾或错漏之处,一边说道:
“当真是一道通,百道明,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正合魔门花间派与补天道两派秘传,以佛学义理中,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高深思想作为理论依据,又经过无数次生死之际的战斗,所形成的一套高深的武功。”
席正先像是不知智慧大师对自己的查探,漫不经心的道:
“小僧三十岁以前,自诩贯通了诸多佛家经典,二十多年以来,嘉祥大师、帝心尊者、道信大师都先后来了天台宗,还宣讲了自身的佛法,我便从中总结出你们的义理。”
“在小僧看来,无论是嘉祥大师说的真俗二谛,八不中道,大师你讲的一念三千,三谛圆融,还是帝心尊者以法界缘起,喻世间法,或是道信大师阐发的一行三昧之说。”
“其主旨均深受般若空观与龙树中道论的影响,宣说缘起性空之学。”
“以现实世界的万象万法尽为虚妄,唯有法性真如为真实不二法门。”
他语气一顿,笑呵呵的继续道:
“正是深刻的悟到诸多佛家义理,二十七岁那年,以音入道,直抵大宗师之境,小僧一身的武学根基可用《金刚经》的六如偈囊括。”
不等席正先说下去,智慧大师便开口讲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席正先神色平和:
“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地不可琢磨,无常变幻。
“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地快速变化,我们要无时不刻地这样看待这个世间的一切,不要执着它而被它束缚我们本来解脱自在的本性。”
他朗声道:
“一切造作都在成、住、坏、空的规律里,所以,世间法又称为有漏法,又称为有为法,是以小僧周身既圆足又有缺憾,似处处圆,又似处处漏。”
“敢问大师,可寻到小僧气机缺憾之处?”
智慧大师默然半响,道:
“无常,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哈哈哈,大师,你黔驴技穷矣。”席正先遥指智慧大师:
“你可知小僧而立之年后,一朝得悟,便半步突破至天人合一之境,而今终是彻底踏入此境。”
“现在小僧对佛学领悟比大师深,武功比大师高,那还是由小僧告诉大师何谓苦海。”
席正先忽地乍现在智慧大师面前,并指为剑,点其心脉处,再道:
“苦海即是人间,若是想回头,唯有一死耳。”
智慧大师正以为在劫难逃之际,却发现自己别说身死,貌似连重创也无。
“武功就是这般神奇,哪怕催毁了你脏腑,可有我的一股真气护住你心脉,一时半刻还真死不了,那么……留给大师的时间不多了。”
随智慧大师愣神之时,席正先身形逐渐转淡,声音也开始显得悠远空灵。
“请大师以命作拜帖,恭迎小僧入江湖。”
第39章 悔矣!悔矣!
慈航静斋由地尼所建立,成立于东汉年间,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希望能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亦是修行佛法之地。
其山门之地名为帝踏峰,且门人都是女子,其中不少是带发修行,掌门人即为慈航静斋的斋主。
这一日,一辆马车来到山脚,紧接着几个显得文弱的青年和尚从马车上小心翼翼搀扶下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僧。
一行人望了望山路上两边刻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马上走过名为七重门的七道木门。
当穿过最后的一道枣红色的正门,就见一位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女,她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
其容貌之美令人难以相信,即使眼睁睁瞧着,仍会在心中生出不信凡间有此人物的念头。
“妃暄见过智慧大师。”
“不必多礼,带老衲去见梵斋主,想来其他三位佛兄,早就到了帝踏峰吧。”
“嘉祥大师、帝心尊者、道信大师两日前就已经上了帝踏峰,师父得知大师将至,立即派人传讯,现在应是都在慈航殿候着。”
师妃暄领智慧大师等人走过一个大广场,步入名为慈航殿的主殿,就见三男一女望来。
一个身材挺拔雄壮,手持禅杖的雍容老僧,一个身材枯瘦,面容显得有些黝黑的老僧,一个整个人都透着和善可亲气质的老僧。
他们赫然是华严宗的帝心尊者、三论宗的嘉祥大师,禅宗四祖的道信大师。
另一位虽然落发为尼,但是天生丽质,其神韵与一开始出现的师妃暄很是相似,是个十分貌美的尼姑,她正是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
“佛兄,先不必多言,我帮你看一看伤势如何。”道信大师第一时间为智慧大师诊脉。
“不必过多费心,你们一见我气息似有似无,面无血色,形如朽木,就应该清楚,老衲已然是命不久矣。”智慧大师摆了摆手,郑重道: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那无常。”
帝心尊者面容浮现一丝怒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他网开一面,没想到这些年来隐藏的如此之深。”
嘉祥大师幽幽一叹:
“唉,前些年我来天台宗讲经,便是特意为此子来,一见他气质清净无染,性子淳厚和煦,本以为是为我佛门又添一位大才,岂料万般皆是假象。”
道信摇头苦笑:
“当初我亦无比欣赏此子,觉得邪王收他为弟子,果然不无道理。”
梵清惠听完,直接向智慧大师询问:
“佛兄,无常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我听你信中说,你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深不可测,他自言已经悟透了佛家经典,达到比大宗师更高一层的天人之境。”智慧大师凝重道:
“以我跟他的交手来看,他的武功的确臻达非人之境,不仅心意圆满,浑身上下无任何缺漏,其势仿佛吞噬一切黑暗的无底深渊,气如开阔无垠,宽广无比之苍穹。”
“体魄更透着一股无坚不摧、金刚不坏、至刚无敌的神韵,而术仅凭笛曲就能操控他人心神,化作死士、傀儡。”
他说到这,不禁剧烈的咳起了嗽。
“老衲当真是汗颜无比,居然让此子生生在眼皮子底下长成到这般地步,怪不得此番不仅是我自己,还连累宗庙上下,习武的僧众皆死,文僧则经络全毁,祸及寿数。”
“佛兄,勿要擅动无名。”道信大师连忙伸手搭在他的背后,以精纯佛门玄功进行调养。
“心、体、气、术、势无一缺憾,莫不是要出一个比邪王还要恐怖的魔门巨擘。”帝心尊者面带沉重之色。
道信大师用真气舒缓了智慧大师心境后,不禁叹息道:
“无常在佛兄留下的真气奥妙非凡,似真似幻,如梦如影,霸烈阳刚之余,却有蕴养身躯、护体疗伤之能。”
“最为关键的是,护持佛兄心脉的几缕如无源之水的真气,不仅能极快速的消弭我输入的真气,还能侵蚀壮大自身。”
“那是否可以将大量真气输入智慧大师体内,从而一直维持心脉的生机。”师妃暄突然开口。
“五脏六腑俱损,回天乏术。”道信大师目含悲色,亲眼目睹相交几十载的老友遭劫身死,难过伤怀可想而知。
师妃暄一听,当即明悟五脏六腑俱损,怕是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能活过七日,就已经是世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