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冬
交待完这些工作,徐铎没有过多停留,立即让常雨泽开车离开。
常雨泽心情沉重,开车离开精神病院,当车子驶出大门,沉重的大铁门在身后缓缓闭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常雨泽的心猛然一阵剧痛,他感到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让它不得跳动,他觉得浑身无力,他坚持着又把车开出两个路口,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靠边停车休息一下,“爸,我想歇一下。”
可是,他没有听见岳父的回应,抬头一看后视镜,发现徐铎已经斜靠着后座无力的滑倒下去,他的头已经挨到座垫,眼睛已经闭上,嘴角流出白沫。
“爸,你怎么啦,爸!”常雨泽扭过身大声喊,“你的降压药在哪?”
徐铎说不出话,无力的挥了挥手,意思是没有带药。
常雨泽也顾不得胸口钝疼了,立即开车疾驶,送往市中心医院,一路上狂按喇叭,连闯红灯,以最快的时间送到医院急救室。虽然精神病院近在千米,他也不想再回到里面。
徐铎被送进急救室,医院的主要领导也来了,要求当值医生全力治疗。
常雨泽知道老岳父没有生命危险,暂时不打算告诉岳母,这个女人刚刚受到惊吓,他不忍心再让她受到刺激,况且她还要在家照顾露露,唉,可怜的露露。
常雨泽打电话告诉了爸爸,请他自已过来,他知道外婆身体不太好,需要妈妈在家照看,只是他现在无人可求。
徐铎的血压很快降下来稳定下来,病情也得到了缓解,他从急救室回到干部病房,这次,他不能再回到家里输液了,必须住院治疗。徐铎早已清醒过来,他立即要露露过来,他想看看外孙女。常雨泽这才打电话告诉岳母,不过徐铎现在状态很稳定,她倒不会有过多担心。
很快,黄爱玲、李姐和哭闹不止的露露赶过来。
常雨泽想抱抱女儿,露露却大声骂他是坏爸爸,不让他抱她。
连最亲最疼的女儿也误会他,常雨泽心中更加的痛苦,越发感到浑身乏力,就坐在病房外的水泥长椅上,稍做休息。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不让他消停,他的手机响了,殷蔓蔓打来的,他很害怕接到她的电话,他知道她肯定会问起徐虹,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
果然,殷蔓蔓打电话就问徐虹在哪里,为什么她的手机打不通。
常雨泽吞吞吐吐的把实情告诉她。
果然,殷蔓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常雨泽,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姐即便精神不正常,即便需要治疗,你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进精神病院里!我怀疑你回来的动机,你不是真心想给我姐治病,你就是想报复她,你是警察,你怎么不把我姐关进监狱,一辈子都不放她出来,你不是更清静了!”
常雨泽没有解释,他意识他的做法有点不对,她骂他是对的。
殷蔓蔓骂够了,末了,怒气冲冲的问他:“你现在在哪?”
常雨泽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在中心医院。”
殷蔓蔓愣了一会,语气明显软弱下来,放低声音说:“其实,我也不该骂你的,说一千道一万,从法律上说,你才是我姐最亲的人,你还是她的老公。我相信你这次回来是真心想给我姐治病,我相信你把我姐送到精神病院也是万不得一的事情。你一定也很心痛,是吗?”
“是。我很后悔,我不该让她独自一人呆在那里。”
“那就好,那就把我姐放出来吧,同样是治病,在家里的环境绝对要比在医院强,更有利于我姐的情绪恢复。”
“你认为在正常情况下,徐虹会配合治疗吗?她根本不认为她精神有什么问题。”
“我不管,反正不能把我姐一个人扔在精神病院!要么你现在就把我姐放出来,要么你也到精神病院给我姐配护。”殷蔓蔓可能觉得她要求的有点苛刻,又说,“常雨泽,我不是危言耸听,不是吓唬你,你不知道精神病院的可怕和恶心。那里面关押的都是精神病,一群疯子傻子,不正常的人,甚至有暴力倾向的人。象我姐这样漂亮的女人关在里面就象羔羊入了狼群,她在里面受到殴打强奸甚至轮奸都有可能,而即便我姐在里面受到了虐待,也没有人替她主持正义,因为是精神病,所以打人杀人强奸人都可以免于刑罚。
实话告诉你,我曾经去过精神病院。今年初我给精神病院捐款后,那个张院长邀请我到他们医院参观。我进去过精神病人的住院部,那些精神病人站成排欢迎我。不夸张的说,我是进过精神病院最漂亮的女人,我看见有几个精神病直接露出色迷迷的眼睛,因为他们是精神病,所以他们毫不掩饰对漂亮女人的渴求,他们的眼睛就象刀子一样锋利,把我的衣服割得破碎,似乎能看到我赤裸的身子。
这还不算,有一个模样特别丑陋的老病人还伸出两个脏兮兮的爪子,冲着我胸部的位置比划着,流着口水说想吃咪咪。旁边的一个医生立即打了那个老精神病一巴掌,把他推走,同时骂他,你再乱嚷嚷中午不让你吃包子!我忍受不了了,直接掉头离开精神病院,离开大门我连吐三口痰,把晦气和恶心都吐走。
我真后悔给这样的医院捐款,这些精神病活该受罪,因为得了精神病,所以他们的人性丑恶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出来。我宁可到传染病医院抱抱患艾滋病的小孩子也不愿意到精神病院看那些精神病人对我笑。我只是进去一趟就恶心几天,而我姐是强制性的关押在里面,不知道会关押多长时间,凭我姐的个性,她会更加的反抗和仇视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爱人,她的病情还可能会进一步恶化!我不管了,我现在就去中心医院,到时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60精神病院6
听完殷蔓蔓的这些话,常雨泽更加的痛心和担心,他立即拨通张院长的电话,仔细询问徐虹住院的情况,她如何治疗,如何食宿,人身安全如何保护。他感到把徐虹送进精神病院太仓促了,事先也没有经过认真调查,可能是关心则乱吧。
张院长显然对他的单位了如指掌,从医院的历史一直数到里面有多少病床,多少人治愈出院等。他介绍的重点是,医院的精湛医疗条件和医护人员对病人的人性化关怀,所有病人都会受到最细心最精心的治疗,任何病人在这里都不会受到医护人员的虐待,更不会受到同院病人的虐待。尤其是徐虹,她会住在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是医护人员的休息室腾给她用。她会受到医院的重点关照,会有护工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护她,她的治疗和人身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张院长的话打消不了常雨泽的担心,他清楚犯人在监狱里的待遇,虽然有严格的纪律和措施保护犯人的权利,仍然有犯人受到虐待,挨打是家常便饭,甚至严重的会出现死亡事件,躲猫猫死冲凉死并不是空穴来风。
常雨泽询问细节:“住院部是不是没有严格划分男女住宿?”
“住院的以男性病人为多,再说医院的经费也紧张,没有划分单独的男女住院部。”
“一到晚上,是不是所有的病人都关在住院部里,看护人员在外面?”
“是这样,因为有些病人不分白昼黑夜都会有些怪声,不过这类病人都会有专门的房间禁闭他们。”
“住院的是不是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整天想着打人杀人的?”
“是有这样的病人,有暴力倾向,有狂燥症,随时都可能发作,不过这类病人都会重点关注,一发病苗头医护人员就会控制他们。”
“如果我现在想把徐虹接走,你看要怎么办?”常雨泽越问越担心徐虹的人身安全。
“常科长,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请你放一万个心,徐虹在我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每天都会关注她的病情,一有好转我就会劝徐院长把徐虹接走,现在徐虹刚进来半天,连最基本的检查还没有开始,我怎么给徐院长解释啊。
你刚才是跟你岳父一块来的,你岳父临走时专门交待,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能放徐虹离开。其实常科长,你应该明白,我们也不愿意收治象你爱人这样的病人,万一治疗中有什么差错,我们这个小医院可承担不起啊。”
常雨泽知道老丈人的脾气,这时候劝他同意放徐虹出来,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只能考虑第二个方案,他问张院长:“要是我想找人给徐虹陪护怎么样?给住院病人陪护应该正常吧。”
张院长一听笑了,说:“常科长,精神病院不同于其他医院,精神病人是不需要陪护的,因为精神病的住院部是全封闭的,除了病人就是医护人员,根本不允许病人家属长时间逗留。你看全国那么多精神病院,哪家也没有陪护的。”
“我们在探讨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突然进入一个陌生的全封闭的地方,病人的情绪是不是会受到特别大的刺激,如果这时候有一个病人比较熟悉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陪着她进行治疗,这样对病人的情绪来说是不是可以起到一个安抚的作用,是不是更有利于病人的治疗和恢复。”
“理论上是这样。”
“既然理论上行得通,我想请张院长破个例,让我在里面陪护几天,等徐虹情绪稳定些我再离开。”
张院长听说常雨泽要给他爱人陪护,顿时慷慨的说:“常科长对你爱人的感情真让我叹服,如果正常情况下,由你照顾你爱人更有利于病人的恢复,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徐虹好象对你误会很深。刚才在徐院长家,我曾经看见徐虹对你的语气非常反感,如果你再到病房陪护她,估计她的情绪更暴燥。我觉得你在医院出现不妥当。”
常雨泽认可张院长的话,他现在跟徐虹有点水火不容的味道,他有心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日后慢慢消融,“要是我找一个亲戚或者熟人给她作陪护呢?顶多几天时间。”
他现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人替他陪护她,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她的人身安全,害怕其他病人伤害她,所以能有一个正常人在里面保护她最好。他下定决心了,等岳父病情恢复,他一定要说服岳父,把徐虹早点放出来。
张院长考虑一会,才说:“常科长,按医院制度确实不能让人陪护,我现在只能以人个人名义私下里给你办这事。你找个徐虹的亲戚或者熟人过来吧,我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假装他也是病人,除了不吃药打针,吃住都在住院部。这个人得是男性,女人胆小,不能在里面长时间呆。”
“谢谢张院长。”常雨泽立即在脑海里挑选合适人员。
可是,常雨泽把他和徐虹都熟识的男性亲戚、同学和朋友都筛选一遍,却没有一个合适人选。首先,这个人得是他和徐虹都认识的,有些交情的;其次,这个人得是自愿到精神病院作陪的;再次,这个人应该是能保守密秘的,因为他和徐铎都不希望她得精神病的事情传出去;最后,这个人得承受一定的家庭和社会压力,甚至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常雨泽的同学和朋友都是体面的人,有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让他们自掉身价到精神病院当一个陪护,恐怕常雨泽也难以开口说出来。
当所有的可能都选择一遍后,常雨泽想到一个相对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张锋。张锋从一开始就替他跟踪监视徐虹,对他们二人的密秘了解一清二楚,所以他绝对会保密,另外从他的办事来看,他对他也是忠心耿耿的,最后来说,他是他的好兄弟,工作的自由度很大,让他在精神病院呆几天再偷偷的出来,不会给他造成多少负面影响。
常雨泽思考良久,最终拨通张锋的电话,把他叫到僻静的地方,简单介绍了徐虹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情况,
张锋立即回答说:“我也觉得俺嫂子脑子有点问题,想骂谁骂谁,想打谁打谁,就跟疯子似的,送到精神病院治治也是好事。大哥,你不是要调到郑州吗?你都要调走了,还在家趟这个混水干什么?”
常雨泽大致说了他暂不调走留下来给徐虹治病的想法,同时征求他的意见,希望他能到精神病院作几天陪护,防止其他精神病伤害她。
张锋却一口回绝说:“大哥,你干脆让俺砍郑卫华那狗日的一刀子吧。俺不是不想替大哥办事,就是大哥的这个提法太玄乎了,超越了俺的底线。大哥,你不知道,俺这一辈有三个地方不打算去。
一个是煤矿,那地挣钱再多俺也不去,那地方是站着下去,躺着出来,搞不好了还出不来,几万年后就变成一块焦炭了;一个是监狱,那地也不能去,再好的良民进去,出来也得是罪犯,有的搞不好喝口凉水就噎死了;最后一个就是医院,再健康的人进去一趟,让医生看看就是一身病,搞不好在你身划一刀,一看啥球病也没有,缝巴缝巴又把人弄出来了。大哥,精神病院更不能进去,好人进去,出来就是疯子啊。”
虽然张锋嘴碎,可是常雨泽也听明白了他的态度,他不想办这件事。常雨泽自然不能勉强,随口给他道个谦,挂断电话。摸着握得发烫的电话,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寂寞和无助,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一个亲戚朋友竟然都没有办法帮助他。他不由得想到徐虹,她现在醒了没?在一个寞生而冰冷的环境,她的心情又该如何无助和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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