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什么是笑里藏刀,大概就在常锦舟这张脸上了。
我和她四目相视,她眼底刀光剑影奔腾不息,直冲我而来,若我现在万箭穿心,一定是她念了咒。
“坏人有天报,好人有福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乔太太急什么。”
她说是啊,可有时苍天眼瞎报应不到,就只有我去报了。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中指佩戴的红玉钻戒,那枚戒指硕大艳红,像极了人血。
“我父亲告诉我,遇到挡路者,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绝不任由嚣张,她肯收手就罢了,不收手,我就斩断她的手让她收。”
我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叶,云淡风轻,“乔太太这样果断狠厉,乔先生想必不清楚吧。”
她咧开嘴笑,“当然不清楚,他只知我温柔,不知我狠毒。我们女人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不都是另有一副虚伪的面孔吗,让男人看到了会厌恶的。”
再聪明的女子也会做掩耳盗铃的事,我们嫁的男人都是一顶一的精,怎会看不出来自己枕边人的样子,骗几件事还行,从头到尾骗,只是自己演给自己给。
帘外的麻将桌忽然传来贺太太的叫喊,“哎呦你怎么也不玩了,才刚八点多,回去干嘛啊,看男人那爱搭不理的臭脸啊?乔太太周太太过来凑把手,我运气正好!多少年没这么赢过了,我不白赢,改天请你们美容。”
贺太太嗓门亮,穿透落地窗纱进入露台,常锦舟站起身,面朝拂动的帘子映出她朦胧的影像,“我和周太太的真面目,彼此心知肚明。”
她说完手一挑,将帘子完全拉开,笑意盈盈走出露台,贺太太探头探脑,“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怕我们听啊?”
“我和周太太是闺中密友,我们悄悄话哪能让你们听,对吗周太太。”
我撂下茶杯走到麻将桌,顶了那个二奶的位置,我没顺着常锦舟的话说,直接把她晾在了那儿。
贺太太看出我脸色不好,但猜不到由头,急着打牌也没问,我们一人摸了一码,我上家是常锦舟,贺太太是我下家,穿旗袍的吴夫人开牌,她啧啧了两声,“看见没,牌都见风使舵,见周太太来了,好的都往她哪里跑,我是没盼头赢了。”
我嗤笑一声,“那我也赢不了,我玩不精,我就是送钱来的。”
贺太太喜滋滋打量手里的一列牌,“周太太如果输掉十几万,回去周局长不会怪罪吧。”
我说不会,他很惯着我,高兴就好。
她眼睛顿时亮起,“我就喜欢这样的牌友,那些输点就掉脸子的,这不是成心出来扫兴吗。”
她指桑骂槐说刚才指责她吃牌的二奶,那二奶也不是善茬,嘴皮子凌厉干脆呛回去,“只许自己赢,还没真本事,千方百计压上家的牌友,也就在牌桌上欺凌弱小了,走出门去谁买账。”
她旁边的二奶捅她手臂,眼神示意她别说了,贺太太冷哼,“桌上坐的都是正室,也不知道这么大谱儿摆给谁看。”
二奶咬着嘴唇翻白眼,窝在沙发上嗑瓜子儿,朝烟灰缸里狠狠一呸,“仁儿怎么是苦的,跟老腊肉一样,看着壳滑溜溜的,敢情里头一层褶子套一层。”
常锦舟没有忍住笑,她赶紧拿牌挡上,吴夫人打圆场,让她们都少说两句。
我一连摸了两张白板,直接就甩出去了,吴夫人在我对面笑,“周太太长得白净纤细,白板也亲近。”
“我可宁愿它去亲近您,让我长黑点都不要紧,虽说容深不计较我输,但我也想赢啊。”
她们咧开嘴大笑,我码牌时余光瞟着楼梯,瞥见一抹矜贵高挑的人影,一身刺目雪白,清瘦欣长,正从二楼走下来,步伐很稳,一点声响没有。
围着客厅坐的几个女人都没有发现,直到身影走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散开,我心口禁不住剧烈跳动,下意识抿唇,那块破皮儿疼得火辣辣钻心。
乔苍站在常锦舟身后,她正举牌不定,不知出哪一张,他弯腰一条手臂非常自然亲昵搭在她肩膀,另一只手指了指三条,“打这张。”
常锦舟按照他说的甩出三条,我碰了一杠,贺太太丢了二饼,乔苍笑着看向仍旧云里雾里的常锦舟,柔声说,“你胡了。”
她迷惑嘟囔一句是吗?
她一张张比对,果然是胡了,顿时眉开眼笑,搂住乔苍脖子吻了吻他的唇,吴夫人也差点胡了,她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哎,乔先生,这是怎么话说的,还帮着看牌啊,我们男人都不在,您和夫人联手欺负我们势单力薄。”
“就是,乔先生富可敌国,随手丢点都够普通老百姓过几辈子,还计较这点打牌赢的小钱。”
乔苍被两位太太左右攻击,他没有立刻回避,而是问谁说我富可敌国,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脑袋上,难怪周局长对我穷追不舍。
我没抬眼皮儿,手在牌桌里胡乱摸索,一边开局一边说,“乔先生真要是堂堂正正,容深也犯不上。”
“可我哪里不堂正,周太太方便指出吗。”
我冷笑勾唇,“影子歪不歪,难不成还去问路灯?”
贺太太意识到自己挑起了不该说的话题,她立刻转移,她笑说前几天老贺从香港请来了一位看相的大师傅,是给成龙和洪金宝算过的,告诉成龙在房顶养一只鸡,保他到死都发达,就是克儿子的运。
她拿手挡住自己的唇,朝前面探了探身子,“港台女明星厨房养鸡的,防止男人出轨,内地是为了镇宅,门道很多的,有钱有势的几个不迷信啊,爬到这一步容易吗。”
吴夫人问真的灵吗。
“怎么不灵啊,敬天敬地敬鬼神,可不能胡说。”
乔苍手指捏住常锦舟的一张东风,朝牌池里打出来,“周太太肚脐下面那颗痣,是富贵相吗。”
他仰头蹙眉思索,摆出刻意回想的姿态,“那是一颗红痣,黑痣在右臀,更小一点。”
他这话说完桌上鸦雀无声,只有他淡淡的好听的闷笑,我整个人愣住,脸色大变看他,他脸上噙着轻柔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丝毫不觉得男女有别不妥。
常锦舟在他怀中盯着牌不语,坐在沙发上的二奶一愣,“咦,周太太长在这么私密处的痣,乔先生怎么知道,您倒是连颜色大小都清楚。”
她视线讳莫如深在我身上扫荡,很是深意,恨不得挖出点什么来,常锦舟深深吸了口气,笑着握住乔苍的手,“怪我,我和周太太关系好,一起去桑拿,我瞧见了,回来看相扑的书钻研,和苍哥说漏嘴了。”
她们这才恍然大悟,说这有什么要紧,乔先生和周太太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点秘密也不会怎样。
我心里被乔苍折腾得七上八下,他是非要把我逼进死路,他知道我和他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不能闹到周容深那里,常锦舟可是虎父无犬女,急了和我针锋相对,我连后台都搬不出,只有挨着的份儿,我除了央求他替我平息,绝无二路。
他的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的气魄,我是服了,真不愧黑帮的老大。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乔苍正好和我对视,笑容玩味深邃。
我们从八点打到晚上十点,我输了三万多,吴夫人似乎就是来讨好的,输了十九万,连玉镯子都抵给了贺太太,那镯子怎么也得三十多万,愣是以两千给出去,贺太太美得眼睛都笑没了,直嚷嚷你不用还钱,镯子就挺好。
我们从庄园离开,各自上了私车,透过车窗打招呼道别,贺太太和吴夫人投缘,两个二奶也投缘,与我仅仅是客套,吹捧了几句没有约下一次,我也正好讨清闲。
她们男人都是经商的,一年偷漏的税足够一线城市买套房,我男人是局子里高官,她们当然避之不及,绝对不敢深交。
我回到医院看见一片熟悉的雪白,才察觉到自己有多累,有多慌,天知道乔苍今晚的两出戏惊险到什么程度,真是刀尖上走一遭。
周容深躺在床上办公,我关上门扑到他怀里,懒洋洋问他东西收拾了吗。
他合上文件抚摸我的头发,“护士刚来告诉,明天还不能出,公安医院新进一批进口复原蛋白,明天会送到这边来给我使用,再住三天。”
我点头说好,他在我身上闻了闻,“你抽烟了。”
我一怔,乔苍留在我身上的烟味,我没敢隐瞒,我说在常小姐家稳居,乔先生中途回来,一个桌上吃饭,染上的。
他嗯了声,“馋肉了。”
我一头雾水,他指我的嘴,“咬破了。”
我早就想好了应付的理由,我说常小姐请了川菜大厨,辣得咬破都没感觉疼,还是其他太太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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