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可它在乔苍面前太温顺,温顺得丧失了本性,仿佛已经完全被他征服,成为他的影子,他的信徒。它刚才发狂的霎那,他只是伸出手拍打它的头,它便立刻安静下来。
人狠不狠,看他能降服什么敌手,人永远是向比自己厉害的低头,一旦不如对方,便会收敛得服服帖帖,我没有看到过他低头,我只看到无数人向他低头。我问他怎么驯服这匹马。
他说打。他扒开马尾,露出一片狰狞的棍伤,“我让手下把我和它锁在不足十平米的马厩里,锁了一整夜,我们互相玫击,我没有退路,除了墙壁就是它,它也没有退路。
到最后它先倒下。”我倒吸一口冷气,乔苍的血性,果真不是一般人有的。他猖撅胜过天。周容深避免了正面交锋,通过我来解决他,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乔苍这个人,早已不是警察能了结的。
即使扳倒他,他也有一万块硬骨头支撑着爬起来,只有让他彻底消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才算高枕无忧否则他卷土重来,将是毁灭般的灾难。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危险自负的男人呢。
我凝视他的脸,他安然又沉默,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刻。他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牵着马,穿过这片草坪,走向最高处的山坡。这里有一片非常好看的紫荆花,虽然这个季节不该盛开,可引入的温泉水还是让它不合时节的出现在这个世上,连成璀璨的云海,晚霞,朝雪,锦簇在枝娅,漫山遍野。
风拂过大片紫色白蕊,卷着枝头最脆弱的几朵,落在长廊尽头的红木秋千上,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花瓣铺了一地,投有灰尘,没有雕琢,仿佛浑然天成的砌垒。
篱笆架缠绕木桩,包围住紫荆树,犹如一幅曼妙无声的画卷花海没有尽头,一直延伸下去,到很远很远的山坡,这样瑰丽神秘的紫色,就像我和乔苍之间,投有任何征兆与预料,忽然间就发生了,不可收抬,不可终止,更不可珍藏与琢磨。
它该是野性的,又诱惑的,最美好的东西总是没有办法长久据为己有,它总会烟消云散。我朝秋千走过去,坐在上面轻轻晃动,脚尖踩在柔软的花瓣上,我很J冷借,弯腰将它们全部拂开,即便它们终究逃脱不了被踩踏侮辱的命数,我也不希望在我脚下零落成泥,变得污秽。
我有些失神望着面前层层起伏的紫荆树,没有留意到牵马的乔苍何时拴好了疆绳站在我身后,只忽然感觉秋千越荡越高,开始不受我的控制,似乎有其他力量在主导。
我偏头看过去,乔苍为我推着,他肩头落满花瓣,将他那张白哲清俊的脸孔衬托得愈发美好。
是怪长廊太锦绣,还是怪他此时太温柔。
他在我呆愣中猛地左右一摆,秋千不规则的扭荡着,我本能抓紧了铁锁,风在耳边呼啸飞快掠过,恐惧与胆小只是几秒钟便消散,从我大脑感知里抽离,只剩下飞翔的快感与刺激。
我眯着眼抵挡烈风,嗅着芬芳的花香,乔苍问我怕吗。
我迟疑说一点点。他告诉我不怕,天塌地陷有他在也会护我安然无恙。
我仰起头,长发在朝前荡出时飞向脑后,我看到了漂移的世间绝色,那些妖烧的花枝,就像成了精的我,我最爱紫色旗袍,男人也最爱穿紫色旗袍的我。
一般高度已经无法满足,我大声让他再推高一点。他加重一些力气,我朝空中飞得更高,高到我几乎觉得自己要触摸到天空了,那样湛蓝清透的天空,连云朵都没有,只是一望无垠的蓝色,像泡沫,海水。
我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天地万物,只有花海,山坡和阳光,我高兴得面红耳赤,风呼啸着扑在我脸上,将我一滴汗水击落。
“我还要更高!"他在我身后发出笑声,真的将我狠狠抛向高处,这一次太高了,我看到山脚下一群过河的靡鹿,它们俯身在河面,用舌头舔纸着水喝,我瞪大眼睛高呼,“乔苍,我看见鹿了!很多鹿,它们身上有斑点!"他问我多吗。
我说多,它们会不会咬人。我兴奋大叫,嗓子都有些沙哑,我为了看得清楚让他继续用力推我,于是我整个人都要飞离出去,即使我用力握着铁链,身体在高空仍旧不稳。
我终于有些害怕,我张开嘴想让他停下和秋千顶梁持平的高度,我身体横躺在架上,,但被眼前的鹿群掠夺了注意,我要说没说出口时,他突然将我抛向了脸触到了树娅上的紫荆花。
我脸色苍白吓得失声尖叫,我以为我要坠落,狠狠砸在雨后泥泞潮湿的山坡,砸得一身淤青狼藉,我紧紧闭着眼睛,等待那一下撞击。可是疼痛不曾如期而至,我停止了飞舞,一声轻笑从我头顶溢出,下一刻身体坠入坚硬炙热的怀抱,乔苍将我牢牢抱住,天旋地转间,我真的倒在了秋千上,而他压在我身上。
晃动的天,晃动的脸J晃动的眉眼。紫荆花簌簌飘落,下了一场雨,将我和他置身其中,他温柔笑着,眼底星光闪烁,我呆滞望着他眼睛,忽然觉得很想哭,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被触动情肠,如同这拨动我心弦的花海与靡鹿。
我伸出手抚摸他鼻梁,“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他盯着我唇角粘住的花瓣,“还有吗。”
我硬咽说还有你,我也会记得你。他闷笑出来,“不要你记得,要你属于。”他含住我的唇,将那枚花瓣从我的唇角抵入我口中,我们两人的舌尖勾着它肆意纠缠,直到它全部芬芳融化,他才卷回他自己的嘴里。
他咀嚼了两下吞咽,我笑着问他有毒吗。他若有所思说有。我问他会死吗。他说也许会。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将我从秋千上拉起,托举过头顶扶上马背,他坐在我后面拥我入怀,“因为被你吻过,一定是有毒的。”
我说什么毒。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们离开后山,午后他去赌场见个人,我和他一起走出宾馆,他上车后我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给周容深打电话,他那边很快接通,只和我说了两个字。左转。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左侧的路口,灌木丛后隐匿着一辆黑色别克,车很低调,不是币局的,也不是他私人的,根本不会被察觉。我四下看了看走过去,他坐在后厢,前面驾驶位是秘书,他没有开车门,只是摇下了窗子,“他还无恙。”
他说完看我的胸口,我立刻说,“他昨晚不在,只是吃了饭。”他表情这才缓和,他笑着伸出手,抚摸我的脸,“何笙,如果不是别无他法,我死都不会让你冒险。”
我按住他的唇,我不想听他说死这个字,我当然知道周容深的傲骨宁可牺牲,也不会做出出卖我的事,只是太多因素逼他走了这条路,他迫切想知道和他共度余生的女人,是否值得他信任和深情。他吻了吻我手指,“事情结束我接你离开。”
他不等我再说什么,将车窗摇上,隔绝了我们彼此的脸。秘书在这时朝我摇了下头,又眯了眯眼睛,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朝他壁眉,他看了后视镜一眼,故作淡定移开视线。
乔苍回来已经是深夜,我早就躺在床上,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为了不熏到我半点不耽搁进入浴室洗澡,他出来后上床,从身后搂住我,我还没张口拒绝,他忽然想起什么,松开了手臂。他安睡在我身侧,呼吸清浅,被时钟走过的声响吞没。他放弃了拥抱我,而是背对我入睡。我喊他名字,“伤口裂开了吗?"
他说没有。我迟疑着沉默,他笑了两声,“如果看着温香软玉,我怕自己意志力不够,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除非何小姐心甘情愿。”我小声说从前也不情愿。他说这一次不同,霸王硬上弓的事他不想做。
我没有再开口,当他试探,让他落空。我想如果周容深役有警告我,我会不会再次放纵自己一次,可那也只是如果。台灯关上的霎那,房间陷入深深的漆黑,月色太朦胧,朦胧到没有光亮。我毫无困意,睁大一双有些猩红的眼睛,要怎样才能杀了他,周容深已经等不及了,他冒险上山即使不说,我也明白他在催促我下手。
明天是乔苍回珠海的日子,一旦婚礼完成,他就是常老名正言顺的女婿,他不只有自己的势力,还加持了常老的势力,整个广东都将是他的天下。
这么不可一世的人一旦死了,黑帮大乱,常锦舟守寡丧夫,常老为了女儿绝不会罢休,来日方长,终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探出手臂,将放在枕头下的匕首摸出,刀鞘拔开,寒光一凛。匕首不是万全之策,枪击才是万无一失。
可我怕乔苍发现并没有带枪,床头抽屉里有一把崭新的银白色勃朗宁我下午看过了J可取枪和上膛不可能没有声响,即使我再小心他也会察觉到。他睡觉很轻,风声吹动窗帘都会将他凉醒,这么多年如履薄冰,过得就是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他如果防人之,臼不重,早就在睡梦里被解决掉了。
人终日活在战战兢兢里,怎会给他人下手之机。这一刻我才明白,周容深赌注并不是乔苍对我没有戒备,而是我下手了,他也不忍心伤害我。我手,臼脏猛烈颠簸起来,今天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重现放映,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痛斤着我的无情冷摸。
乔苍是坏人,可他役有将他的坏,用在我身上。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一丝一毫都没有。哪怕他的温柔不十分真实,哪怕他的忽然闯入别有图谋,他终究不曾伤害过我。
他唯一的错,就在拼尽全力诱惑了我,使周容深动了杀机。我不能失去丈失,婚姻和未来。我总要舍掉一个,才能保全另一个。我悄无声息下床,赤裸着脚丫,一丝动静都没发出,我站在乔苍面前,他已经熟睡,双眼纹丝不动,安然得如同最美好精致的雕塑。
我眼睛不眨紧盯着他,越来越多的白雾弥漫,整个视线都是水汽,涩痛和火热将我折磨得快要疯掉,我浑身都在颤抖,像海浪摧残着我一样颤抖,我两只手握紧匕首,心一横将刀尖对准他的喉咙刺了下去。
刀尖在距离乔苍喉咙仅仅不到半寸时,我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我听到寂静的深夜里,来自我狂烈的,自跳与呼吸。
周容深像梦魔一样催促着我,他让我刺下去,狠狠刺下去,他问我犹豫什么,他已经放了我一马,不要再背叛他第二次。
我跟在他身边,对于生与死看得很透彻,哪里一枪毙命,哪里还有活路,我很清楚此时刀尖对准的位置,只要刺入,势必鲜血如注,绝没有活路。
乔苍从今以后再也不存在了他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消失在我的人生里。从此没有灯笼街,没有紫荆树,没有秋千和靡鹿,更没有瓢泼大雨我仿佛无家可归般流浪到他眼底,他温柔呵护与拥抱。
我身体一僵,手在瞬间停住,像画了静止符。冷汗密密麻麻渗透了我的衣裳,我杀不了他。
刀尖戳在他喉咙那一刻,我才知自己的脆弱和无能,我永远做不到,不管筹码是什么,代价是什么,我真的做不到亲手了结乔苍,我会发疯的。
我残忍,恶毒,没有良知,但我也有软肋,有七情六欲。我可以搞死我的仇人,却无法伤害对我好过的人。
眼前积聚许久的雾气,子定格在我泪痕斑驳的脸孔如昨夜的瓢泼大雨肆意吞没了我,乔苍在这时忽然睁开眼,他无声无息、,漆黑幽深的眸,我心脏猛地抽搐,仓皇失措间匕首坠落在地。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望着我,不曾愤怒,也不曾波动。我朝后面踉跄跌倒,脚趾擦过刀刃,割出一道很深的伤口,我忘记疼痛,被无边无际的惊恐彻底包围。黑夜是死寂的。
唯有死寂才让人心慌,让人看得清自己。我红着眼睛跑出卧房,冲向外面的客厅,我跌跌撞撞扑倒在阳台上,这一层楼灯火辉煌,每一扇窗口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轮廓,唯独我这一扇,像是一片火海,烧得寸草不生。他没有睡着。
他根本没有进入过梦乡。他的眼睛一片清明,哪有半点模糊和困意。他自始至终都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我要杀他,也知道我抗争了那么久。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如果没有今天,我想我会刺下去,带着对自己的恨意,对他的恨意,对周容深的愧疚,对未来的渴求,刺入他喉咙。我捂着脸闷声痛哭,光鲜亮丽的何笙,无所畏俱的何笙,理智凉薄的何笙,她得到了这世上的富贵,用毁灭自己的幼稚和任性换回了一切。
可我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不同,我也喜欢秋千,喜欢白鸽,喜欢小鹿,喜欢马上的奔跑,喜欢抛掉所有理智肆无忌惮的笑闹,他给了我人生里最美好的故事。
我舍不得亲手打碎,我只能咬牙远离,从此剥心剔骨,用来换它不毁灭。我感觉自己身上加重了一层分量,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我僵硬而迟缓侧过脸,看向蹲在我身后的乔苍,他睡袍敞开束带尽褪,面色平静为我披上一条毯子。
我没有杀掉他,也许他会来了结我,对乔苍动了歹念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如同什么都役有发生过,将我脸上的泪水抹去,“做噩梦了。”霓虹灯火映照出他温柔的眉眼,那样的温柔使我愣住,他低沉问我梦到了什么。
我牙齿颤抖许久,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他J冷借笑出来,将我揽入怀中,“好了,吓成这样。”他将我被汗水站在脸上的长发一根根择掉,抨到耳后,“听故事吗。”
他役等我回答,伸手拉开窗帘,让更多的灯光渗入进来,他在一片昏暗的光束里,温柔抱住我剧烈颤抖的身体“有一个人,他很喜欢笼中的黄鹏鸟,每天都喂食它最好的米虫,给它喝千里之外的清泉水,他爱极了这只鸟,不只爱它鸣叫,甚至连它啄破自己的手都接受。后来鸟儿越长越大,不再是黄鹏,成为了一只鹰。
上一篇:圈套
下一篇:我的18个特种兵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