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我说会得不多,很久不开嗓了。旦角唱完一折碧玉警,不能借件戏服让我上去过瘾我忽然起了一点兴致,我打开皮夹拿出一沓钱,大概五千左右,递到园长手里,问他能他笑说这役有问题。他走在前面带路,将我送入后台,告诉我胭脂水粉和戏服都可以使用,我刚在一面镜子前坐下,戏台方向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老板,出来接客,好茶彻一壶,我们先生今天包场。”
空无一人的戏园子,花哪门子冤枉钱包场,这是哪家的纹绮子弟,摆谱都找不对地方。
我身体朝后仰,想透过帘子看是谁,可惜园长把帘子放下了,遮挡住了戏台,缝隙间隐约晃过一个男人的身影我没有看清就消失了。
我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一点点涂抹上胭脂水粉,妆容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像任何想要相似的人。
周容深非常不喜我化妆,甚至是厌恶,他很少干预我什么,唯独化妆这件事,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我有没有违背他,不管我们出去做什么,哪怕很重要的场合,化妆作为礼节必不可少,他也不允许。
只要出门前他发现我脸上保留着粉底或者口红,都会用手指将它完全擦拭掉,一点不剩,直到我露出整张未经雕琢修饰的面庞,他才会满意将我带出去。
周容深的洁癖是真实。他宁可接受有细小瑕疵的我,也不肯面对精致到失去我味道的假人。
所以在他得知我欺骗与背叛,才会无比痛恨我的伪装,我仍旧是纯情的,但这丝纯情已不同往日,在他眼中充满了不可揭露。
我放下脂粉的同时,帘子忽然被挑起,刚才唱碧玉答的旦角从外面走进来,她朝我淡淡一笑,用很轻细柔软的嗓音说,“园长让我帮夫人打下手,看您有需要吗。”
她摘掉头上配饰,放在我旁边桌上,我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她的脸,“我只涂抹了胭脂,剩下的我不是很会。她笑说没关系,我来。
她指尖挑着我下巴仔细打量许久,每次捏起一支笔刚要落在我眼睛上,又壁眉收了回去,如此反复多次,她略有迟疑说,“夫人这双眼睛真特别,浑然天成的媚气,又很清透,我从役遇到过长有这样眼睛的女人。”
我从镜子里看着她,很随意摆动自己头部,“你不用顾虑,我只是自己唱着玩,反正你总比我化得好。”
女人目光在十几支粗细不同的笔上流连片刻,抬起一根最细的,细得仿佛一根银针,她一边为我描墓眼线一边说,“夫人进戏台时,我就觉得您有某处很惊艳,真正的美丽不是容貌,而是令人回味无穷的眼神,只需要看你一眼,便可以让你神魂颠倒,这很难得。”
我微微仰起头顺着她的笔法,“你觉得我是这样女人吗。”她笑着说,“在看到您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世上存在这样的女人,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美不同标准的审判,我从小唱戏,在南方小镇搭台子,唱了二十年,走南闯北什么役见过,比您更浓艳的女人很多,可您的样貌最经得起细品。”
她为我化好妆容,将摆放戏服的衣架推到我面前,问我唱什么戏。我会的戏辄不多,只是为了过过瘾,所以选择一曲很简单的小调。她思考了下递给我一套青衣的戏服,戏服是艳粉色,腰间和袖馆绑着黄色丝带,显得太过花哨,我勾住细带的一端抽掉,只留下略微宽敞的长袍披在身上。
她站在我身后为我长发警上一支罗钗,静静看了一会儿,“夫人这外行穿戏袍,比我内行韵味还足,幸好您没有唱戏,不然抢了可不止一位青衣饭碗。”
她掀开帘子等我出去,我走到门口特意侧过脸看了眼身后镜子,里面映照出我妖姨婀娜的身段,果然是风月中的人。我撩起裙摆走上台时,弹奏的师傅已经准备好,琴与笙交织,清平调从幕布后缓缓响起,在这寂静的戏园蔓延开来。
“浮云散,明月照影来,花好月圆…”风灌入拂起垂落的水袖,勾起我一缕缠在胸口的长发,我遮住半张脸,静静凝视屋檐上薄薄一层积雨,一阵风吹得它微微颤动,最后落在我鼻梁融化。
雨水夹了霜雾,染花我脸上的胭脂,竟万种风情,缠绵)啡·侧的戏词从我口中不断溢出,空灵温婉的唱腔回荡在朱红色的房梁。当我转身甩出水袖的霎那,发现坐席第七排有个人。
偌大观众席只有他一人,灯光笼罩住前六排。他恰好隐身在昏暗处,窗子也役有对准他,光束很朦胧,他那么一动不动坐着,我之前根本不曾看到他。
我目光在他身上定格,用袖给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妖烧含媚的眼睛,我立刻辨认出这副英挺清瘦的轮廓属于谁。园长这时带着一名小伙计从另一入口进来,端着一壶冒热气的香茶,他刚喊了一句乔先生,还役来得及张口介绍什么茶,就被乔苍抬起手制止,园长这才发现他眼睛不眨凝视台上,也跟着看过来,顿时住了口。
乔苍平静而深沉的脸随他身体前倾暴露在灯光下,瞳孔内闪过一丝诱人的光亮。这光亮是惊艳,愕然,兴致,以及一丝探究到我更神秘之处的趣味,男人对女人在一瞬间会产生的东西,都在他这两枚瞳仁中。
我和他隔着空气对视,他指尖立在椅子扶手上,随着琴笙的碰撞而轻轻扣打节拍,唇角啥着不可思议的笑容。我唱完一辄役有继续,脱掉戏袍扔给戏台旁等候的女人,迈下台阶径直走向他。
乔苍目不转睛凝视我,玩味很深,他以为我要冲去他面前,然而我在距离他不到半米处,直接看向有光亮的出口,加快速度离开,连招呼都没有打。
“何小姐。”他喊我留步。我这才停下,和他同一条线上,他稳坐喝茶,我站立看他。“清平调很动听。”
园长看出我们认识,他邀请我坐下,一同看场戏,我没有理会,乔苍将茶杯递给园长,“你下去。”
园长询问戏还上吗。乔苍反问有比何小姐唱腔更好的吗。园长尴尬笑说没有,他和我们一一打过招呼,带着伙计离开了。
我和乔苍谁也不开口,在鸦雀无声的戏园里沉默。他眯眼盯住一团虚无的空气,良久后终于发出一声低笑,似乎刚刚从我在台上的情景里回过神。“你唱戏的模样,让我欲罢不能。”
他捻了捻手指。“你知道香烟吗。烟的味道让人上瘾。这种戒不掉的瘾头,都不及何小姐刚才一首曲调。”“我不是给乔先生唱。”他嗯了声。“我就当作是为我,我这人一向厚颜无耻。”
乔苍一脸匪气,“即使何小姐不是唱给我,我坐在这里听了,周局却没有这份福气。所以我还是很J渝悦。”
我语气冷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不能白唱,乔先生的分量代替不了容深,,曹、比一个人没有强。”
乔苍听出我对他的贬低,似笑非笑嗯了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1青平调很有韵味,我在珠海听过几场,对嗓音身段要求很高,唱都没有问题,到了水袖舞这部分,难倒不少戏子。”
他意犹未尽看向我,“珠海名伶小鹤仙,唱清平调花好月圆最是天籁,身姿也曼妙,不过今天看了何小姐,才知她小巫见大巫。”他目光在我役有卸妆的粉黛上流连,“淡妆浓抹总相宜。”
“乔先生很闲。”他说很忙。“忙怎么还有雅兴看戏。”他笑着说,“何小姐不也很寂寞,一样有兴致唱戏,散散心而已。”
我左右打量这座戏园子,不要说达官显贵,就是寻常百姓都进不来几个,这地方太偏僻,生意又冷清,人们喜欢揍热闹,自然越久淡忘。我问乔先生也是不经意路过吗。
他手指在领口处神了神,“我与何小姐心有灵犀。”我冷笑,“乔先生还是让手下人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鬼鬼祟祟跟着一个女人,传出去可不好听,,O我拔掉发间罗钗,放在面前空椅上,朝出口走去,他忽然在这时叫住我,“金三角目前怎样,何刁、姐想听听风声吗。
我脚下一顿,瞳孔不由自主放大。金三角。我当然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我丈失就陷在那片水深火热中,和不怕死的亡命徒斗智斗勇。只是乔苍人在特区,距离边境十万八千里,赵龙又被条子围剿,一时半会儿没机会放出消,自、,他哪来的风声。王队长每天和我汇报就一句话,周局一切平安。
我再怎么追问他也不详说。那种地方周容深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点险情役有,很明显避重就轻。我偏头看乔苍,“你知道什么。”
他笑得颇有深意,“市局那群酒囊饭袋,怕是没有我得到的实情多。我在金三角的势力,足以让我对那边风吹草动7如指掌。”我不动声色捏紧了拳头,“只要消』息属实条件不是问题。”
他讶异扬了扬眉,“我这样趁人之危的狂徒,何小姐确定要和我交易吗。”“乔先生叫住我,留下一个悬念,目的不就是交易吗。这个筹码我很想要,我就会遵守游戏规则。”
我顿了顿补充“只要底线不破。他笑出来,“何小姐知道自己最诱惑之处是什么吗。”
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微微弯曲,竖在湿润的薄唇上,“猜一猜。”我以为猜完了他就告诉我,我接连说了几样,他都摇头,我问他是什么,他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极其风流,“哪里都很诱惑。”
又是戏弄,他这人一本正经时也戏弄,我根本防不胜防,我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他察觉我神色不悦,不再继续打趣我,“只要何小姐为我办成一件事,金三角的战况我会立刻如数奉上。”
他说完慢条斯理端起茶杯细细品尝,等我的结果,他喝了半杯笑说好茶,清新爽口,可惜过于苦了点。乔苍请我出山,一定和女人有关,而且是极难搞的女人,道行不浅,对他也没感情,不受他的蛊惑,不畏惧他的势力。
这种狠角色,我出山也未必能十拿九稳。这几个月我在特区风头太过了,本打算压一压,游轮晚宴坠海是我意料之外又出了一把风头,我躲乔苍都来不及,为他办事太惹人耳目。
我紧盯他侧脸,乔苍不着痕迹捏住了我命脉,除了他没谁有能耐掌控金三角那是非之地了。周容深生死未卜吉凶难测,我太渴望和他有关的消,息,他离开的四天四夜,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煎熬,几乎要疯掉。
我沉吟许久,“如果我去了也办不成,,息不能白跑一趟。”乔苍说多少也会给我一点消息、。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我两三步走来,停在我面前,伸出手一点点抹掉我唇上的脂粉,将我盘在脑后的发髻一扯,一头青丝顷刻间如瀑布般垂下,窗外逐渐沉没的光束投洒在我脸孔,他非常爱怜抚摸了两下。
“其实就算不去,你要什么我也不会太拒绝。”“那乔先生现在告诉我。”他闷笑一声,指尖挑起我额前碎发,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样的话,下一次再想与何小姐独处,我想不到别的借口怎么办,所以这一次不能错过。”
我冷冷拂开他的手,从他身侧经过走出戏园,一个非常眼生的男人在车旁等候,他见我出来,微笑额首喊何小姐,将车门拉开恭迎我上去。我皱眉问他你见过我吗。
他说今天第一次跟着乔总见您。我上下打量他,他不是黑道上的人,气质很儒雅,有些商务范儿,这样男性跟在乔苍身边,一定是为他打点正经生意,比如那家船厂。
“你是他秘书。”他点头说正是,何小姐好眼力。我看了看玻璃上反射出的人影,“那种土匪窝子,各色的人一眼分明。”我吐出这句话,弯腰进入车中,乔苍不久后也跟进,坐在我右手边,吩咐男人开车去华章赌场。
我才知道广东这几日不太平,赌场风云乍起,来了一位叫号子的大流氓。这个大流氓江湖称虎哥,大名叫白虎,专门捡漏吃捡发了家,在漳州做黄赌毒生意,也是道上一霸,很少涉足广东,但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乔苍和他多少打过照面。
虎哥最近在华章赌场尝到了甜头,前后玩了三次,卷走八百多万,惹毛了其他有钱有势的赌客,放话白虎再去,他们就不玩了,这是砸招牌的事,逼得乔苍不得不露个面了。
黄毛一直负责赌场,他暗中盯了几次,没发现虎哥出老千,也役见么蛾子门道,可他就是一局不输,黄毛把场子里的压桌都派上了,也役讨到便宜,勉强打个平手。压桌是黑话,指赌场内部人,手指花活特别溜,擅长出老千,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殷子点数给改了。
这些人轻易不上桌,除非遇到特别有钱的,或者技术特别难缠的,把压桌都搬出来了,可见虎哥不是善茬。
我问乔苍就不能不接待他吗。他说不能,开门纳客有规矩,道上人更不能驳了面子。“压桌花活那么溜,都开不过他,难道他每一次都是六点。”
乔苍说六点居多,偶尔五点。我皱了皱眉,果断说不可能。我也陪着麻爷在赌场玩了半年,大大小小赌徒见了成百上千,什么老江湖役有,就役听过一直赢的,赌桌上那点门道我不一定精通,但知道八九不离十,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常胜将军,即使澳门赌王也要玩计谋的,真指着牌运战无不胜,绝不可能的事。
不过也的确邪门儿。手指头溜的牛逼主儿都让乔苍招致魔下了,他们怎么会看不出门道。
我问乔苍他是用赌场里的人,还是自带。“真正的玩家都是自带。怕赌场算计。”我眼睛一亮,“带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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