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223章

作者:西子

乔苍身体一僵,侧脸暴起几缕青筋,随咬牙的动作而剧烈起伏着。

“冯京科逼急了苍哥没你好果子吃!”

啪地一声,黄毛话音未落,扣动扳机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荒郊响起,我感觉到扑面而来一股劲风,将我额前的碎发吹乱,强烈的颤动颠簸我,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我垂直的身体朝一侧歪倒,在高处弯曲晃荡。

我以为自己将要坠落,吓得紧闭双眼,漫长的两秒钟里我因极致的惊恐失聪了,我听不到一切动静,也似乎看不到什么,我的世界空白而苍茫。

我回忆起自己二十余年的一生,不知是错还是对,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我经历拥有过那么多,他们都是我的昙花一现,是我美好又狼狈的故事,我真正握在手里的却很少,几乎没有。

甚至连死这个抉择,都是别人替我做,而不是我自己。

我呼出最后一口气,仍旧没有迎来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巨痛,我睁开一条缝隙,发觉自己还悬挂在空中,只是比刚才更惊险,已经没有了任何稳住平衡的支点。

底下有马仔大喊何小姐!紧接又是两声枪响,不过没有打向我,而是射向了试图救我的马仔脚下,他的奔跑声戛然而止,尘土如地裂一样猖獗扬起,足有半米甚至更高,强劲的火力将马仔脚踝处的裤腿崩飞,露出一片鲜红的流血的肉。

弹壳威力尚且这么大,可想而知枪的威力有多大。

我斜吊在房顶,断了的一根绳索勾着我所有重量,我悬挂在上面非常吃力,胸口原本还能分散的痛苦全部聚集一处,我有些缺氧,胸腔好像被一块石头堵塞,紧紧勒住了心脏,喘不过气。

常锦舟被炸裂在耳畔的枪响吓得失声尖叫,她以为被击中的是她,直到她从恐慌中看清是我,才逐渐止息了一些,她喉咙嗖咽,不停喊苍哥,喊得声音越来越大,她已经一秒钟都不想停在这_刻。

冯堂主射出这一发子弹后连看都没看,他从所有人的反应与叫喊中听出了是谁遭殃,他玩世不恭浅笑,对着枪口吹了吹,“养老板,这镞戏有意思吗?”

乔苍的脸孔此时阴骇到极点,犹如阴云密布滔天巨浪,只要有任何人靠近,就能被吸纳进去活活绞死。

黄毛怒不可遏要冲过来,他身后的马仔拉住他,小声让他别动,不要逼对方二次开枪。

乔苍一向牵制别人,而不受人牵制,忽然颠倒了局势,对方又抱着必死之心,尽管他脸上风平浪静,可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对难以掌控局面的慌乱,良久后在所有人注视下,他溢出一声阴森沙哑的笑,“有意思,枪法很准。”

“绳子很粗,可距离这么远难免失手,我也只是尽量,乔老板别给我戴高帽。”

他说着话拉出枪膛,数了数还有几颗子弹,意味深长问有没有可能我射偏了呢。

乔苍笑容不减,非常浓郁,只是在脸孔,遍布每一寸皮肤,唯独不存在于眼睛里,这是最虚假而偾怒的一种笑

冯堂主说,“射偏到别处还好,射偏到肉上就惨烈了点,乔老板最好尽快决定,留下谁给我交差,咱们都省事

乔苍舌尖在口中扫荡,不动声色抵出一片烟丝,他将烟丝吐到地上,没入贡色的泥土,“老K让你这么玩的?很精彩”

冯京科对乔苍濒临爆发的怒意视而不见,他笑说请乔老板大老远过来看戏,不精彩一点,我怎么好意思。

他侧过头示意等候在角落的马仔,“愣着干什么,乔老板时间宝贵,没时间和咱们耗,麻利上钌板。”

四名马仔从堆积的千稻草下抽出了铁板,极其吃力搬到我和常锦舟脚下,这是一昌彳足以容纳十个人大小的砧板,上面钌满密密麻麻的粗大银针,不低于一百根,针头削得很尖,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不要说女人娇嫩的皮肉,糙汉子的骨头都可以刺穿。

乔苍脸上那一丝阴森的笑容在看到这个东西后倏然一收。

冯京科眉开哏笑,“乔老板,筹码加大了,接下来的一枪是让您怀了孕的小情人被钉子扎死,还是断您老婆一根绳,让她也尝尝横挂在高2求生不得的滋味,就看她们运气了”

他抬起头望向高空,这是我们被折磨后他第一次抬头,“常小姐,何小姐,都说患难见真情,乔老板丢下不要的那个,做鬼可也别放过他,命是他宰的,不是我。”

常锦舟被3京科的怂恿和恐吓逼得近乎崩溃失控,她朝乔苍声嘶力竭大喊,“苍哥,我们是夫妻,我不想死!我刚刚怀了你的孩子,他才一个多月,你不是说过对何笙只是玩弄和利用,你很快就会不要她了,你不要食言!”

我一愣,铺天盖地的压抑与室息向我席卷而来,我不可置信看向底下一动不动的乔苍,他一言不发,指尖只剩焚化一半的香烟,St跃的火苗照出这世间美好又残忍的风月。

他只是玩弄和利用。

玩弄白道上生死宿敌的女人,利用我击垮周容深的心,夺走他的东西。

我曽无数次质问自己,会不会是这样。

为什么要相信,一切只是起始于情爱。

他那张脸,岁月留下的皱纹那么少,他当然是无情的人,天若有情天也会老。

他曽给我的美好的每一刻,都像是嘲笑我的面孔,在我哏前掠过,飘浮,问我快乐吗,怀念吗。把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戏,即将取代你的痛恨值得吗?

灯笼海,紫荆花,麋鹿与秋千,成群的白鸽,奔跑的烈马,深水下不惜一切救我的吻,他是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他本就什么都做得出,豁得去。

事实证明他嬴了,他做的所有事都没有白白浪费。

即使我最恨他的时刻,我仍然记得,仍然记得那么刻骨。

冯京科挑了挑眉,“原来常小姐也怀了身孕,让乔老板做这样两难的决定,真是有些残忍丢掉谁都是_尸两命,兴许还丢下个儿子。金三角待这么多年,兄弟们常年看不到漂亮女人,乔老板喜欢的当然是人间极品,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他话锋_转,“你在金三角搞掉老K那么多手下,你就该知道,有你还的一天”

乔苍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无力。

黑道中人不得违背黑道规矩,他本事大地位高,也不是一个人撑场子挑江湖,一次两次大家能容他,不断觖犯同僚底线则会引来大祸,他想混就不能嚣张过头,成为所有黑帮组织的众矢之的。

电光火石之间,乔苍折断了手上那根烟。

燃烧的火苗落在他指尖,他仿佛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

“放了我太太”

万顆俱寂。

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有西沉的落日,散发出最后一丝余晖,那并不温暖,反而冷模,寒意刺骨。

五个字如刀,狠狠插入我心脏,五个字也如世上最美好的花束,驱散了常锦舟噩梦的黑暗。

他选择了常锦舟,舍弃了我。

太太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果然是美得那般动听。

我身体不由自主僵硬,呼吸与血液被一根巨大的针管抽离,某一根撩拨了无数个日夜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破裂,折断。

常锦舟带着哭腔喊了声苍哥,那一声千回百转,充满庆幸,感动,近乎疯狂的痴迷。

犹如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冯京科笑着问决定了吗。

乔苍语气凌厉说放人。

“那么何小姐既然成为了弃子,她的下场怎样,乔老板,规矩在先,你不要过问了”

冯京科说完挥手,示意掌控绳索的马仔行动,常锦舟被缓缓放下去,安然无恙落地,当她惊惶无措跑向乔苍,扑入后者怀中,哭着说我好怕,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怕你不选择我,也怕爸爸会知道,我真的很煎熬,很痛苦。

我一脸平静,自始至终也没想过乔苍会爱我,爱这个字于他而言,哪有那么轻易,该是奢侈的,荒谬的,甚至不屑_顾的。

我们之间归根究底不过就是一场错得离谱的欢爱。

若没有周容深做引子,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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