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他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和躲闪,平静而从容,“什么也没有隐瞒。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那怎么不当面接。”
他看了一眼秘书,示意他拿过来,秘书微不可察蹙眉,脚步靠近得极其迟缓,似乎很不情愿,当乔苍手指几乎触碰到电话边缘时,我按住他手腕,“我唬你呢。谁要听那些老古董絮叨公事呀,还不如听乔慈哭两声痛快。”
我推搡他快走,他轻声闷笑,握了握我的手,“我晚点回来陪你。”
我点头,目送他和秘书离开,当那扇门合拢,我维持的笑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与其让男人颜面无存,百般为难,不如给一个台阶,皆大欢喜,险些露馅的时刻已经算做教训,最起码他会格外谨慎,叮嘱那些莺莺燕燕,不要肆意打搅,一旦挑破反而会让局势变僵,对我不利,何必不适可而止。
即使再狠毒,再嚣张,也该背着男人,在暗处使诈,丑陋阴险的面目,最好藏起来才能不消磨掉彼此的情分。
傍晚保姆从别墅煲了汤送来医院,她进屋告诉我先生打来电话,今晚不归,最迟明早八点钟,来陪我用早餐。
我眯了下眼睛,只怕那位高段位的,趁机出手了。
豪门官宦中的男子,疼爱妻儿是一面,逢场作戏也是一面,权势和钱财,注定要女人承受一些底线之外的事,我没有吭声,将乔慈抱在臂弯内,轻轻哼歌晃动。
保姆凝视我欲言又止,她在原地犹豫良久,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夫人,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我擦拭掉乔慈嘴角的奶泡,让她直言。
她支支吾吾半响,“来的路上,大约五点多,我看到先生和梁小姐同乘一辆车,进了一家高档酒楼。不过他没有发现我。”
我轻拍乔慈脊背打嗝的手微微一顿,“哪家酒楼。”
保姆说西城会所。
那家酒楼吃喝玩乐一条龙,很多达官显贵必去之处,也提供套房住宿,房间情趣多变,十分浪漫,周容深几年前刚包养我那阵,曾带我去过,我还记得那屋子里的工具,哪一样都很精致滑腻,玩起来特别爽。
保姆偷眼打量我,“夫人,我原本不该留意主子的事,您平时很关照我,极少责罚我,我对您知恩,才挑了这个不合时机…”
我抬起一只手制止她,“我心里明白,但凡了解我的人,很清楚我性子,被蒙在鼓里是我最厌恶的事,我活得清醒,也精明。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我很欣慰。我不会对先生讲,出卖你的忠心。”
她松了口气,倒出一碗温热的汤羹,将乔慈从我手上接过,我兀自喝着,脸上面无表情,心底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乔苍与梁政委黑白勾结,才能顺利进军之前从未涉猎过的房产,一举拿下广东所有商人都渴求的大饼。而这位梁小姐,就是倚仗这层关系,对乔苍强势进攻,他未必有意,我不能自乱阵脚。
乔苍次日天明果然回来,带了桂芳斋的糕点,我没有提及这事,更没有显露任何不对劲,只当毫无所知,旁敲侧击问他昨晚留宿哪里,他说在酒楼。
我咬了一口,将剩下一半喂给他,“哪家酒楼呀。”
他受不了那股子浓烈的香甜,微微蹙眉,“西城会所。”
我心口一惊,他竟没有骗我。
我失神之际,他问我怎么。
我笑了笑,“怎么不在家里睡。”
他拿帕子擦拭我唇上沾染的碎屑,“应酬朋友。”
我再没多问,心里的疑心消除了大半,他敢毫不隐瞒,十有八九昨晚很清白,我也不必捕风捉影。
不多久保姆被乔苍支走,他起身挨着我耳朵说,“何小姐是不是怀疑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我浅笑轻颦,莞尔妖娆,“乔先生有吗?”
“确实有这个念头,可身体还是很克制,也很诚实。”
我哦了声,“那乔先生忍得难受吗?”
他挑眉,“以何小姐对我的了解,几个月没有开荤,我难受吗?”
我忍笑,毫不动容怜悯,“谁用铁链子拴着你了?谁点穴让你动弹不得了?抱怨什么。”
我背过身去,把整盘点心都倒进嘴里,塞了满满一口,一边笑一边吞咽,他在我身后说,“既然何小姐如此通情达理,我晚上就不忍了。”
他挪动椅子,似乎要走,我竖起耳朵听,果然有脚步声,我立刻回头,朝他身上呸,一大滩白乎乎的碎屑落在他西装,像是刚从雪堆里刨出来似的,我愣了愣,倒在床上笑,“去呀,乔先生就这样去,我等着你凯旋而归。”
他垂眸左右打量,他大约这辈子都没穿过这脏兮兮的衣衫,黑着一张脸脱下,“何小姐有了乔慈撑腰,更加嚣张了,这一笔笔一桩桩,我都记得清楚,等你身子好了加倍偿还,偿还到你下不了床走路为止。”
我在医院休养了十天,临出院宝姐打电话约我,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她来别墅探望乔慈,我告诉她也就这两日,但不必急着来,等百日宴再瞧也不晚。
我私心不愿让外人接触乔慈,宝姐也不行,这世道人心叵测,变化无数,谁都可信,谁也不可信,利益当头,情分破裂也是常事。我问过大夫,以后我受孕的几率为零,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我绝不能让她出丝毫差池。
午后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尖叫声,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坐起的同时护士惊慌失措破门闯入,她脸色灰白,眼神呆滞,还未开口便吓得瘫坐在地上,“乔小姐不见了!”
我面容骤变,从床上跳下,一把扯住她衣领,“什么?”
她说育婴室的门是锁着的,只有医护人员才有钥匙,如果强行破入,不可能没有声响,门完好无损,录像也坏掉了,只有乔小姐不翼而飞。
我血色尽失,跌倒在床上,“你们连一个孩子都看守不住!乔苍的血脉有多珍贵,她有任何意外,你们所有人狗命加起来都不够赔。”
护士说我们安保绝对没有问题,除非对方打扮成医护人员模样,混入拿走钥匙,将乔小姐抱走,这实在防不胜防,我们不可能挨个检查自己人。
我握拳咬牙,“那也是你们内部监守自盗,被钱财收买。”
护士爬起来,贴着墙壁说,“夫人,乔先生百万手笔包了我们整个妇产团队,这笔钱财谁还拿得出。我们怎会因小失大,得罪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我拿起挂在床头的风衣,一把推开她朝门外狂奔,保姆打水回来,迎面与我相碰,她见我脸色惨白问出了什么事,我顾不得回答,急匆匆冲进楼下的育婴室,几名医生正聚拢在门口,商议报案的事,其中一人发现我,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这样写掩盖,只有一行字,富华大赏楼顶。
我颤抖握紧,对身后追上来的保姆说,“通知乔先生来富华大厦,不要报警。”
我飞奔出医院大楼,拦了一辆出租,一路连闯红灯,还撞毁了一处护栏,仅仅二十分钟便抵达大厦楼下,我将身上所有钱,以及耳环项链都摘下赔偿给司机,我仿佛疯子一般,跑丢了两只拖鞋,光着双脚抵达三十七层楼顶,在出口一簇阳光最浓烈的角落,我看到了骨瘦如柴的常锦舟,她穿着雪白的护士服,可还是遮掩不住她苍白病态的面孔,她腰部倚靠半人高的墙壁,没有护栏,没有阻隔,墙壁之外就是风声鹤唳的高空,她怀抱啼哭不止的乔慈,一脸不耐烦,时不时击打她的脸,她的身体,大声喝令乔慈闭嘴。
这一幕令我心如刀割,她这么小,这么软,一场瓢泼大雨都可以将她杀死,她怎么承受得住这些恩恩怨怨,残害算计,我冲上楼顶,举起空荡荡的两只手,哀求常锦舟不要伤害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都可以满足。
常锦舟晃荡着两条腿,她血红的眼睛里,是瘆人的惨淡的寒光,充斥着全部的无可救赎的绝望,她掠过我身后,爆发出一阵冷笑,“只有你自己。”
“他不在。”
她露出一丝不满和狰狞,“他不在?今天是他女儿的死期,他竟然不在。让他过来,立刻!来见他女儿最后一面!我和他还有太多账没算清楚!”
她说着话将乔慈托举出墙壁,放置在百米高的空中,风吹动得襁褓沙沙作响,几乎快要凌空飞起,只有五根细瘦的手指控制那不断蠕动的身体,随时都会脱落。
23点还有一章,何笙视觉会结束,明天开始乔苍视觉的番外。
常锦舟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我吓得本能朝前奔跑,她大声呵斥我不要靠近,我哪里顾得上,只恨不得代替乔慈承受她的疯魔,撒泼,迫害,她见我不听命令,竟丧心病狂到反转手腕,把乔慈抛掷向空中,我眼睁睁看着她小小软软的身体冲脱而出,仿佛一片叶子,一朵溃散的云,没有重量,没有立足之地,四面无边无际,无处可安放,我大惊失色,脚下仓促而止,几乎停了心跳,我瞪大的眼睛和扭曲的面庞都静止在这一刻。常锦舟看到我不动,才踉跄接住,如果再晚一秒钟,便真的来不及了。
她扬起下巴,凶狠毕露,“何笙,这是你的女儿,我讨厌憎恶她还来不及,你不要妄想赌注,我对她可下得去手。”
我双腿一软,曲膝跪地,半响没有站起,只感觉每一滴血液和氧气都被抽离,只剩下我这空壳。
常锦舟将她再度托在掌心,底下是风声呼啸的高空,头顶是苍茫辽阔的天际,尽管乔慈安然无恙,但刚才的惊险场面仍让我崩溃至极,孩子的啼哭声更撕扯我的五脏六腑,我哽咽问她到底要什么,只要放过我的女儿,我什么都愿意给。
“我要的太多了,你们只怕不舍得换。谁害我沦落至此,谁害我如丧家之犬,过街老鼠。这么个小娃娃,难消我心头之恨,只可气我手刃不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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