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岸边垒砌的堤坝上,搭了一圈帐篷,东南西北四个码头都有,各自管辖,其中一个帐篷内,刚子正抱着一个穿黑丝袜的妞儿亲嘴,啵啵的声音响起,外面抽烟的马仔龇牙,“真他妈不服气,就他这德行的,要不是比咱们入行早,吃屎都没他的份儿。”
“说这些干啥,有个屁用,常老器重他,咱能起义造反?”
“我他妈…”
男人才要说话,忽然听见收音机内播报的天气,与此同时刚子已经脱了女人衣服,让她坐在自己胯上,正扶着家伙要插,马仔连招呼都没打,窜进来大叫,“刚哥,10级台风!”
刚子一愣,把怀中女人朝旁边一推,正好倒在乔苍身上,浓烈刺鼻的脂粉气令后者不由蹙眉,闪身直接躲开,立在墙根无动于衷。
刚子一边提裤子一边问,“还有多久。”
马仔说现在就有苗头了,东边海域的海产都往岸上浮,天阴沉沉的,风越来越大,搞不好来票狠的,咱得赶紧卸货撤出码头。
刚子骂了声操,抬手抽打马仔后脑勺,“漳州港出一批货,厦门港出一批,常老让我和王维管事儿,我估摸他打算提拔我们其中一个当堂主,紧要关头撤你妈逼啊!”
马仔哭丧着脸说台风能死人的!
刚子不耐烦让他闭嘴,拔腿冲出帐篷,站在一处高高的沙堆上,朝东南方海域眺望,果然是暴风雨前的阴沉,天上黑云彩铺天盖地,每秒钟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和台风,显露出眉梢。
他搓手没了主意,马仔怂恿说还等什么,货恐怕也来不及卸了,咱还是抓紧撤吧,山上能避,怎么也要半个小时爬上去,再不跑真会淹死了!
刚子左右为难,乔苍拨弄开其他人,利落冲上甲板,他指着东码头问距离最近的马仔,“那是谁的船。”
马仔也跳上去,手搭在眉心间,盯着看了一会儿,“王世雄的吧,原先澳门青龙帮派的堂主,在赌场扛旗,后来监守自盗,泡了赌场老板的二奶,被打断腿,跑来内地,接上之后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跛脚。最牛逼那阵,道上都喊跛祖,祖宗的祖。”
“和常老有关联吗。”
马仔摇头,“不但没有关联,来往也很少,这个王世雄特别阴,绰号瘸阎王,极少有人招惹他,在福建道上能排前几,就是上不了台面,比较下流,看见女人他妈的迈不动腿。长得好看的男人他也鸡奸。”
乔苍一言不发,将拴住绳索的大木头柱子用力拔出,横跨在海面上,以礁石为支撑点,抵住了王世雄的船。
马仔一愣,“你干什么?”
乔苍没回应,手法极其干脆麻利,用碗口粗大的麻绳一下下缠绕船头,缠得紧紧的,乔苍刚把船绑好,收了扬帆,忽然间有那么一两秒钟,整片海域地动山摇,但惊慌混乱下无人察觉,只以为是海风在吹,乔苍敏捷蹲下,手伸向海里,轻轻拨弄两下,最上面一层蜉蝣遮盖住漩涡,漩涡起初很小,越来越大,几乎可以将半截手指陷入,脚下的船开始突突冒水,仿佛触电一般,颠簸之感急剧加重,他整个人甚至开始晃动摇摆。
他神情瞬间变得阴郁,朝岸上上百名无头苍蝇似奔窜的马仔厉声高喊,“台风来了,也许还有海啸,立刻躲起来!”
刚子表情骤变,大难临头,贪生怕死的本性自然暴露无遗,他什么都顾不得,货物更懒得管,只想逃命,南省沿海城市常年遭受台风侵扰袭击,死伤无数,再硬的骨头也软了,虚了。
刚子带着几个心腹马仔往远处半山高坡的木屋子里跑,有人看乔苍没动,招呼他一起逃,他摇头说我留下看货。
马仔大惊,“你不要命了!这可不是打一场群架,说玩完就完了!”
黑压压翻滚的积云在乔苍头顶翻卷,舞动,吞噬着海上的灯塔,与黄昏的光亮,恐怖之感倾压而下,马仔跺着脚喊他名字,他仍没有离开的意图,最后一拨人消失在海岸,乔苍钻进船舱上排,一个加筑了钢筋和沙砾混凝土的狭小空间,他合拢上厚重的铝门,拉下水中望远镜,探入玻璃罩口,观察整片海港的情势。
海水迅猛回落,又乘风破浪卷起,港口码头顷刻间被拍击冲荡得摇摇晃晃,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将至,一两米高的浪头在涨潮中汹涌呼啸,朝岸上侵袭,在快要抵达,仍差些距离时,被一阵自南向北刮过的狂风褪去,奔腾着返回,一涨一落时轻时重的震荡,止息仅仅数秒,一个巨大的高过这里每一处建筑物的浪头嘶吼狰狞而来,乔苍眉头紧皱,身体崩得直直的,他这一瞬间近乎窒息。
他干脆利落握住一颗至关重要的红色阀门,脚掌扣押在黄色按钮上,严丝合缝关闭了唯一可被海浪冲击开的底层闸门,他做完这一切,浪头已吞噬了这艘船的一半,他整个人被巨大惯力冲向后舱,他拼尽全力稳住平衡,手不肯松开,头顶掉落的电线有些陈旧,褪了外面包裹的漆皮,尖厉的铁丝线头割在他手背和指尖,钻心的刺疼,他只是看了一眼,丝毫不曾屈服。
这个浪头近似海啸,对于漳州港来说,无疑是半致命的创伤,透过望远镜,四面八方视线所及之处,脆弱泛黄的货船客船甲板完全被击碎,粉末堆积成废墟,掩埋了崩塌的碎石瓦砾,船只在狂风骤雨中摇晃,被后劲十足的巨浪掀翻击沉,货物仓促坠海,眨眼洗劫一空。
沿堤的树木被喷溅的海水抛向空中,跌落在岸旁不知哪一拨马仔居住的房屋上,冲塌破碎的同时卷入大海,在扭曲的漩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惊险的,短短几分钟的浩劫血洗,王世雄、万爷、泽哥所属的东南北三处码头已经狼藉一片,水漫金山,乌云遮天,哀嚎阵阵。
陌生的挣扎呼救的人脸,被扣翻的灯柱,沙袋,船栓,木梁砸中,鲜血在海水中流淌徜徉,受伤的无法撑开废墟浮上岸旁的马仔痛苦表情与呻吟被风雨吞噬,最终沉没。
常秉尧这边的船,大部分重力都依托在王世雄的两艘货舱上,在海浪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的激荡与冲击下,王世雄的船翻了,也塌了,可恰好拉直了绳索,抵在船头与海岸,夹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倾覆。
乔苍感觉到这艘猛烈摇晃的船幅度越来越小,逐渐平息,他试探着松开储货舱的阀门,一滴水也没有渗出,证明货物不曾浸水,是完好无恙的,他面容不动声色,一颗悬吊的心也尘埃落定,一千八百万货物,在八十年代末期简直是天文数字,一座城镇数千百姓一辈子都用不了,他以一己之力保住,这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敲门砖。
乔苍不是视性命如粪土的人,他只是在赌博,一场盛大的,残酷的,生死难料的赌博。
赌注自己的未来,人生和前途,赌注他低贱悲惨呼来喝去的马仔生涯,将因为今日而彻底改变。
乔这部分会非常好看,一步步运筹帷幄,攀登金字塔,包括他第一个女人,也都在这部分写,姐妹儿们晚安~~
台风退去后,一望无际的漳州港满目疮痍。免-费-首-发→【追】【书】【帮】
海面飘摇堆聚几大码头翻覆毁掉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白粉气息,还有潮湿发霉的火药味,狼藉不堪。
乔苍包扎好伤口,弯腰从船舱内走出,鱼虾的死尸从浅滩一直蔓延到岸上泥沙内,足有成百上千,厚重的土黄色甲板被海啸冲击得炸裂,凹凸,渗水,船是保不住了,连接王世雄货舱的缰绳已经折断,只剩下薄薄的丝线勾连,整个港口伤亡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东码头。而西码头则死里逃生,除了被吞噬湮没的帐篷和一辆卷入海底的面包车,最至关重要的军火与烟丝毫发无伤。
他朝远处山头眺望,刚子带着马仔正往这边赶,仓库的铁门也被海浪砸开,泡得发白发软,涤荡在散去的潮落中,他跳下甲板,用斧头劈开了绳索扣,转而冲入仓库,国宝佛像还有一批野生貂绒都被海水淹过,不同程度受到破损,但可以挽回,他一件件捞出,放置在水中晃动的箱子上晾干,门口熙熙攘攘传来叫骂声,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一个马仔探头喊他,“嘿!小子,整个港口就你们的船没翻,我看好像是你把船绑在了东码头的船上,你知道东码头谁主事儿吗?”
乔苍置若罔闻,也不理会,把东西全部打捞后,闷声不语往仓库外走,马仔十分不悦哎了声,“跟你说话呢,耳聋啊?青瓜蛋子。”
西码头的古惑仔尽数沸腾了,这批必死无疑的货物,竟然全部保住,天灾是意料之外,传回广东常秉尧也不会怪罪,顶多是赵刚遭难,让厦门的王维钻了空子升个堂主,往后受压迫,过不了什么潇洒日子而已,大伙受不到牵连,货完好无损却是实打实要得赏的,他们出来混,不就是为了捞票子吗。
“你小子牛逼,牙口真紧,愣是扛住了?”
教会乔苍抽烟的奔儿头嘻嘻哈哈扑上来,揽住他肩膀,“我早就看你是块料,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刻顶事儿!你是不怕死吗?”
乔苍沉寂幽深的目光投向仍旧波澜起伏的海面,海啸过了,台风的余温还在,暴雨减弱,淅淅沥沥的中雨将他身上浇得湿透,他在瑟瑟海风中抹去脸上混合着泥沙的冰雨,吐出一个字,“怕。”
可他更怕没有出头之日,更怕这样穷困潦倒过一生。
与其活得忍气吞声低贱卑微,不如搏一把,倘若赢了,这辈子就是另一副光景。
就在那片翻滚海啸的乌云逼近他的几秒钟内,他冷静而坚决为自己的生死做了判定,如果他命大撑下来,东西也未必能保住,可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他命薄,老天不给他机会,他将被扣在船里沉入海底,葬身鱼腹或面目全非,死并不可怕,对于野心勃勃的人,不能一展宏图屈居人下才是最窝囊的。
而从这一刻开始,乔苍踏上了一条漫长的赌徒之路,再也不能停止,更回不了头。
刚子一声不吭站在沸腾的马仔中央,眯眼抽烟,他上下打量乔苍,长得眉清目秀,个子一米八五左右,清瘦欣长,皮肤白净,腰板笔挺,按说这样出挑放在哪里都鹤立鸡群,可他之前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他掌管的古惑仔大约三五百,常秉尧信任他,不断给他填充势力,只有兄弟多了,才能在道上混出头脸,他知道自己本事不够,不过这么大后台托着,他也就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从不用正眼夹人,直到这时他惊愕发现,原来自己身边不全是一群庸碌货色,还卧虎藏龙。
“乔苍?”
刚子阴阳怪气招呼了声,乔苍身姿绰约,气场强硬,全然不像一个小马仔,倒像有身份的帮派头目,他淡淡说是我。
刚子舌尖抵出一枚烟丝,朝地上啐了口痰,表情阴恻恻,“多大了?”
“十九。”
刚子心里咯噔一跳,毛儿才刚长齐的狼崽子,就有这么大能耐和气魄,不失为自己来日威胁。
他笑得意味深长,“之前一直跟着我?”
乔苍不回应,旁边开了啤酒瓶子庆祝的马仔笑眯眯凑过来,对刚子说,“他工号是177,咱这拨人他资历最短,刚出道几个月,听说娘改嫁了,爹原先是工头,不知道死活,他一个人卖苦力讨饭吃。”
刚子恶狠狠踹了马仔一脚,背过身横眉冷目,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有脸说,就你刚才瞎嚷嚷,不然老子能跑吗?这么大立功机会丢了,我废了你信不信?”
马仔顿时一激灵,他揉着刺痛的胯骨,眼神在刚子和乔苍身上来回晃,奸诈发笑,“刚哥,啥机会也跑不了,他在您手底下做事,他还敢居功独大不成?货保住了,这是刚哥您冒死的功劳,哥几个给您作证。”
刚子微微怔住,马仔的话点醒了他,有些是非黑白,在于嘴皮子怎么说,他才是这伙人的老大,好事儿自然跑不了他,他眉毛不自觉上扬,“你他妈拿常老当傻子糊弄?”
马仔嬉皮笑脸,往他跟前靠,拿出烟盒抖了抖,递到他嘴边,“如果没有刚哥平时悉心教导,带我们混,乔苍算个屁呀,他能有这胆识吗?跟着什么人,学什么样子。立功机会让给您,是他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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