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泽哥表情勉强,萌生了退却之意,“筹码是很诱惑,可这风险也太大,我与万爷算朋友,相互扶持了几年,我有今日他功不可没,他有今日我也出力不少,无缘无故背后黑他,不是忘恩负义,不讲情面吗。”
乔苍笑容加重,讳莫如深,看上去阴恻恻,还不如不笑,他有条不紊拎起酒壶,往三只空了的杯子内一点点流入斟满,水声轻浅,极其有节奏,在清静的雅间内流淌。
“自古兵不厌诈,多年扶持也不过利益互惠,你之所以对他感恩戴德,是因为他给了你金钱名誉,你也还了他,既然这么渴望,摆在眼前这条路,为何不走。都是金字塔尖的人,都想继续往上爬,垄断漳州,妄图垄断福建,下一步呢?垄断整个南省,谁不想。你不把他踢下去,他就会反过来踢掉你踩着你的头颅上位,先下手为强才是智者远虑。”
泽哥一时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果然是一出震惊山河的密谋,他此时不仅在金钱势力面前动摇了,也对乔苍更忌惮了,他和万爷,六爷,王世雄,前前后后相加,把持整个漳州的黑道,不低于十五年了,从没有任何一方,动过吞噬掉对方的念头,相安无事,有财一起发,是他们的原则,偶尔冲突碰撞,闹一场伤点人,也就过去了,乔苍狮子大开口,上来便要灭掉龙头老大,简直是惊天动地。
而且他不着痕迹,不露底牌,在他今天酒后吐露真言之前,整个漳州,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如此深不可测,奸诈圆滑,如果拂了他面子,逆了他心思,就算向万爷告密,联手搞他,广东的背景,他们也敌不过。
他和楼老板再度对视,脸上的惊讶之色敛去,都有些狠意。
无奸不商,唯利是图,这样的好买卖谁会不做,乔苍这点把握没有,也不会在波诡云谲之中开口,自毁后路与前程。
他淡笑,斟满第三杯,酒香齐齐散出,他幽幽说,“不急,二位慢慢考虑,协议我已经签好,决不食言,有没有本事拿走,就看你们。我等回音。”
这个回音,比乔苍想象中来得更快,三个时辰,他离开玉门关回到公寓,洗过澡换好衣衫,铁子接他去码头,这路上,回音便到了。
泽哥与楼老板同时答应,要玩这票大的。
泽哥亲自出马,将楼老板要求帮派头目当面交涉的要求告知万爷,这批货分量很重,利润极高,是福建省几大港口难得一遇的大买卖,且不说楼老板也是老主顾,更有泽哥做中间人,万爷毫不迟疑应承下来。泽哥打点好这一边,派马仔通知了乔苍,后续他撤手,怎样斗他不再过问,也算把自己从江湖纷争中择了出去。
一周后的凌晨,万爷带着四十名马仔乘船从漳州港出发,行驶过两趟海路,再走陆路一天一夜便是目的地,这一场鸿门宴,路程千里,有去无回,漳州参与的几个头目心知肚明,万爷把福建近八成的事务交给乔苍,由他暂时掌管,他前脚刚出省边境,乔苍紧随其后大举侵占,铺天盖地的马仔掠夺了东南西北所有万爷的地盘,负隅顽抗的都没讨到便宜,直接缴械投降的过半。
为了平定内忧,乔苍极其迅速按照协定履行承诺,漳州港南码头、厦门港普丰码头转到泽哥名下,从交易生效那一刻起,万爷的大势已去。
此时远在通往云南路上的万爷,对自己踏入陷阱一无所知,直到他抵达中转歇脚的小镇,与当地条子攀谈拉关系过卡子口,傍晚从树林穿梭出去时,遭到了提前埋伏好的大批马仔围剿,对方直奔货物,刀劈斧砍,什么阴招都用上了,毁灭得一塌糊涂,万爷被生擒,四十多名马仔在恶斗中伤了多半,全部投降倒戈。
消息传来,万爷栽了,生死未卜,不见踪影。
整个漳州乃至福建,迅速传遍,惊了所有大小帮派。
乔苍没有派人去找,也没有闹出动静,直接瓜分了万鹏的地盘和势力,讣告是万爷遭遇伏击,被金三角的毒贩屠杀,万氏旗下的一切,易主乔苍,改乔氏姓。
道上人何尝不知,万爷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他这半生,活了不到五十年,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经历不到的跌宕和惊险,他若这样容易被搞死,他也熬不到福建老大的位置。
可无人戳破,无人质疑,谁也不敢,全部接受了这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漏洞百出的说辞。
乔苍并不是不能将谎话圆得更好,更完美,可他没有,他要在表面上维持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声誉,不能做脱离了义父,又戕害了准岳父的狼羔子,可他偏要这些人心中清楚,是他扳倒了万鹏,他年仅二十岁,已经势不可挡,逆他者亡,顺他者昌,哪怕迫于他的残暴,迫于他的淫威,这些人不得不屈服,他也不在意,古来帝王将领,总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可号令群雄的资格,照样牢牢掌控在手中。
明天给乔苍这部分收尾,后天开始乔苍与何笙的部分,他们这部分应该是整个番外最精彩最有趣最画龙点睛的部分。
低压厚重的云层,一块块仿佛藏了刀光剑影,高高扬起呼啸而过的浪头,山坡摇曳的槐树,颤抖的帐篷,从船舱甲板,到海岸沿堤,一派风雨欲来之势。免-费-首-发→【追】【书】【帮】
整个漳州港,沉浸在易主的惊涛骇浪之中。
奔儿头从云南风尘仆仆赶回复命,手上拎着万爷的遗物,上面锈迹斑斑,血痕早已凝固,陈旧。
剁掉的几根手指装在透明袋子内,边缘封了口,这是乔苍吩咐的,尸首不能留,总要存点货,他到底枉死,又是江湖上的人,超度法事,火葬骨灰,一样不能少,他作为准女婿,必须把身后事办风光,才好顺理成章甩掉。
保镖开车载着奔儿头从大门外驶入,一路经过东码头,南码头,大火后的重建非常迅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运输,漳州港还会风光一如往昔,成为这座城市最大的黑帮聚集地。
奔儿头原以为乔苍筹谋的这盘棋局,过于庞大,也操之过急,恐怕要沉船,万爷就算倒了,他手下几大堂主纵横把持福建各市地盘,汇聚到一处依然不容小觑,乔苍面临的将是一场无休止的恶斗,未曾想他如此干脆利落,不给余党喘息反应的机会,在万爷前脚出了省边境,后脚便瓜分了他全部势力,产业,客源,将他的死党泽哥收买得妥妥当当。
势力被打散七零八落,对乔苍的狠毒闻风丧胆,失了马仔和地盘就相当于将军上缴了兵器,失了军心,在战场势必处于劣势,堂主平日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关系很薄,抱团的可能微乎其微,乔苍拿捏准这一点,才敢冒险速战速决。如今泽哥盘踞东南码头,彻底灭了万爷余党东山再起的野火,不过几日而已,这片血雨腥风的江湖天翻地覆。
消息传到了广东省,正在院子中舞剑习武的常秉尧也大吃一惊。
万鹏尸骨无存,客死他乡,南省数得上号子的大佬,就这么被做掉了。
从此福建省的帮派,又要开始新一轮群雄争霸,才能定江湖风波。
他比划着白鹤亮翅,修长凌厉的银剑自头顶狠狠劈下,朝前方推送,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树杈被白袍勾住,枝桠挂满的槐树花簌簌而落,笼罩了树影婆娑。阳光深处尘埃四溅,常秉尧上下翻飞,分秒不停,绸袍飒飒作响,最终以青龙捞月的姿势结束。
他稳如松,定如钟,九十度弯曲的右腿缓慢放下,腕子猛然收力,银剑反转高空一划,折射出刺目的亮光,马仔本能挡住眼睛,嘴上说,“苍哥目前还没把消息送来,似乎知道您掌握了风声。”
常秉尧将剑扔给其他马仔,走到一旁石桌落座饮茶,耳畔风声烈烈,远处百花争艳,他眉眼隐约浮现几分怒意,“我掌握,是我自己的事。他通禀,是他的本分。我留他在漳州做生意,对他赚了多少钱不闻不问。我给他足够的油水,他放肆到这个程度,就是不忠不义。”
“常爷,其实扳倒万爷也算好事,苍哥就算出去单飞,您以后进军漳州,张口打个招呼,他势必要为您打点铺路。不久前万爷刚离开福建,他就送来一樽玉佛,这尊玉佛是万爷心爱之物,价值连城,苍哥第一时间孝敬了您。”
乔苍很会处事,他绝不主动与常秉尧闹僵为敌,也防备着他赶尽杀绝,心照不宣跳出他旗下控制,表面仍念及旧情,时不时大张旗鼓表孝心,常秉尧如果不容他,倒显得没气度,打压后辈,乔苍算是把江湖场面的戏,做得炉火纯青了。
常秉尧冷笑,天下乱世百余载浮浮沉沉,民国的军阀,现代的头目,不都是江湖中人,谁能想到今朝横空出世这么一个骄纵猖狂的狼崽子。
与此同时,立在窗前的乔苍拿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的刀柄是紫金纹绣,镶嵌着翠绿的宝石,龙眼形状,非常威武,常秉尧在他走出斗兽场的那个黄昏,亲手送给他,匕首二十年来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如果有灵气,也成了精。
他指尖抵住一块丝绸,每一丝纹路都细细划过,直到它寒光凛冽,杀气毕现,才止住,转而去触摸刀尖。
世间多少人,为了爬到最上头,连良心道义,千种柔情都弃了,他曾被不公贫穷,被贵胄铁蹄压得喘不过气,所以分外珍惜当下的机遇,乱世造英雄,这天下从不缺乱世,只是看不看得到而已。
他一言不发,擦拭净匕首,重新插入刀鞘内,交给一旁的手下,“留意常爷,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要怠慢。”
手下说明白。
他掀开帐篷帘子,奔儿头刚好走到跟前,他喊了声苍哥,没立刻汇报,而是一同下了山,往港口方向走。
“按照您的吩咐,不能沾上自己人的血,我把万爷丢给了金三角的毒窟,那帮孙子,只要给足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这会子他尸首都凉了。”
乔苍不动声色把玩拇指佩戴的翠玉扳指,“尸首不能留。”
“您放心,火化费我给了,封口费也一子儿不少。”
他稳步行走,跨过被海水蔓延的沙滩,远处的礁石在黄昏中独立,上面落了几只鸥鸟,在雕琢自己的羽毛,落日余晖,苍茫海域,此时的漳州港,犹如一幅缩影,幻化出福建的几大帮派,对乔苍这位年少成名的头目,四海皆拜,八方臣服。
“西街马仔在万鹏出事当天,就来向我投诚,这伙人心思不干净,主动背叛和被迫降服,不是一个概念,前者留不得,拿出一笔钱,指派他们出任务。”
奔儿头问是侵占厦门的地盘,还是…
“夺王世雄的东码头,给万鹏座下的大堂主,他是个厉害角色,我刚接管帮派,不能节外生枝,喂饱了他让他销声匿迹。等王世雄的买卖平了,清点八百马仔,从港口乘船,跟我去广东。余下的照看这边生意。”
奔儿头蹙眉说福建就挺好的,咱在这边打江山,道上人都买您面子,何必非要往常爷的地盘惹麻烦,想在广东安身立命,难度可比福建大得多。
乔苍淡笑,目光投向远处波澜壮阔的海面,海浪翻滚,漩涡起伏,仍不敌他眼中野心勃勃的寒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福建我不放,广东我也要。”
乔苍与楼老板合作了一批货,这批货是万爷储存在万府地牢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军火,国内条子普遍使用的64式,东西寻常,量大,足有三百多支,赶上一个军械库了。
乔苍低价给了楼老板,他不缺百十来万的油水,只是卖他个人情,当作这场不见天日的庞大阴谋的封口费。
楼老板心知肚明,乔苍有鬼,怕翻船,才会认头吃亏,可他到底捡了个大便宜,十分欢喜邀请乔苍去市区的东方之珠喝酒,乔苍回广东也总有用得上这老家伙的时候,因此没有推辞,两人走出港口,等马仔备车的功夫,万府小厮匆忙赶到,气喘吁吁跑到跟前,鞠躬对乔苍说,“乔先生,万爷的噩耗,小姐知道了。http://m.zhuishubang.com/”
乔苍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旁的楼老板,朝角落避开两步,小厮接着说,“小姐平时性子懦弱,可骨子里刚烈,这事儿怕熬不过,乔先生能否回去,当面劝一劝。万一她闹大了,哭哭啼啼的,对您名誉也不好。”
“她长了嘴闹,你们没长手堵吗,一群人还降不住一个姑娘。”
小厮被噎得一愣,万万没想到乔苍这般薄情寡义,险些入门的媳妇儿都能下狠手,低头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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