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何笙控制不住上涌的绝望,从脚底到头顶,密密麻麻压迫着她。她的乔慈,男人说出茶坊的霎那,她就知道完了。
萨格根本不会在那一处,那里四通八达,很容易陷进条子包围圈,她利用这伙为她掩护的死士试图金蝉脱壳,乔慈会跟她上路,万一出不了广东,她还有底牌,一旦出去,她会立刻杀掉抛尸。
这通电话仅仅维持了十秒钟,两方便同时结束。
王队长选好了人,问目的地是何处。
何笙与周容深几乎同时说出场楼。
场楼是萨格的藏身处,一半几率也是她的藏货处,那边公路好走,又人烟稀少,横行的阻碍不多,是最佳出发地点。
前赴后继的特警与狙击手钻进警车,十辆纵成数列,浩浩荡荡驶出市局,疾驰向郊外。
抵达时傍晚六点整,茂盛的林荫遮蔽夕阳,斑驳的剪影,洒下昏暗一片。
昏暗的尽处,是一辆等候许久的银色宾利,司机推开门,朝后面挥手,周容深与何笙走下警车,吩咐其余人待命,便上了那一辆。
乔苍坐在后厢,副驾驶黄毛,黄毛不断输入地址定位,可在屏幕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如同死机一般。
萨格竟然使用了国际反定位设置,这可是造价不菲,每分钟便要数万,黄毛龇牙咧嘴把机器扔出窗外,“操他妈,臭婊子,上次在金三角就该捣烂她的逼!”
乔苍始终不发一言,直到车厢安静下来,他忽然开口,“兵分两路。”
周容深似乎与他商量过,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递到何笙一瓶水,给她压惊,“你现在进去,千方百计让萨格将盛放乔慈的箱子拿出,打开拉链,放在正中央的空场。”
他从口袋内摸出一把金色勃朗宁,将子弹壳上膛,看向乔苍,“我们各自爬上两处平房,对准箱子内的蛇射击,一枪爆头。以枪声为准,我的人,暗中包抄,你的人,直接强攻。”
黄毛一听顿时炸了,“平房距离厂楼,大约有九十多米,瞄准人头都很吃力,蛇头才弹丸那么大,还会不断蠕动,击偏部位令它们犯了野性,会咬死小姐。万一失手误伤,连送医的时间都来不及,这可是荒郊野外。”
他左右瞧了瞧,“何况到处都是防风伏击的马仔,枪法,耐性,定力缺一不可,还要防止偷袭,这根本办不到。”
在黄毛阻挠时,乔苍沉默掏出随身携带的枪,他拉动保险栓一刻,周容深推开车门,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何笙知道山穷水尽,除了搏一把狠的,再无第二条路。
步行了八分钟,何笙出现在场楼外,她才站稳,暗中所有目光都聚拢到她身上,紧盯不放,为乔苍和周容深翻身上房空出了整整十秒,他们相隔数米,面对面卧倒伏击。
萨格站在三层破败的窗口前,发出一阵笑,这笑早有预料,又出乎意料,“果然不好骗,看来我不该让你来。”
“我规矩办事,诚心交易,你却要黑吃黑,萨格,你好歹是一国毒枭,在亚洲排得上号,这么不地道的事,你也做得出。”
她不急不恼,语气先软下来,“何必动怒,我不过逗一逗你,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败给怎样一个女人,她是空有皮囊,还是里里外外都胜我一筹,你能识破我的计谋,不得不说很厉害。”
她将杯子反手递给随从,从三楼走下,缓慢迈步抵达一楼空场,与此同时,两名毒贩控制何笙,进入与萨格汇合。
“我要的东西。”
“二十名特警在羊肠小楼尽头。随时听你差遣。”
萨格挑眉,“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围剿我?”
何笙听出她变卦之意,眯眼没吭声。
“不如这样,送佛送到西,令千金在我手上再多委屈一时片刻,只要我带这批货上了公路,出广东边境,我一定完好无损奉还。”
就是此时,最不露痕迹,不被怀疑。
“我怎知,她现在有没有气息。”
萨格打了个响指,保镖将原模样的箱子搬出,缓缓放在地面,虽不是正中央,可也没偏颇多少,里面毫无声响,只偶尔一下下鼓起小包,似乎是乔慈的手脚在动,何笙收回视线,冷冷质问,“你出边境还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已经言而无信了。”
萨格嗤笑,她妖冶的红唇,比蛇蝎还毒,“你有选择吗?她的小命捏在我手里,我现在还你,我怎相信你呀?”
房顶此时传来窸窣的声响,所有人只当风声刮过,并未留意,何笙却知道,这是他们发射的信号。
她笑声比萨格还要猖獗,“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你一无所知就敢痴心妄想,选择权当然在我手里。”
她话音才落,一声枪响从两端同时炸开,分秒不差,几处伏击的毒贩乱作一团,纷纷寻找声源,可才抬起头看到伫立房檐上的两抹人影,便直接一弹封喉,直挺挺倒地。
地上搁置的箱子在巨大惯力冲击下狠狠颤抖,几乎从瓦砾间翻了个个儿,血浆从弹孔里喷溅而出,一阵猛烈晃动归于平稳,哭声随即断断续续溢出,但非常微弱,何笙毫不迟疑,卧倒飞速滚动逼近,躲避着从四面八方扫射下来的子弹,她学着记忆中乔苍的样子,滚动的过程和频率根据枪响而决定,枪响后的半节拍,避到相反位置,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否则便会漏掉,从而中弹。
萨格皱眉,深知局面有些失去控制,倒还算冷静,她怒斥废物,有人上了屋顶都没有察觉。站立身后的马仔大惊,反手将整个箱子打开,躺在里面的乔慈被二度惊吓,沙哑啼哭,左右两侧的空隙处,盘旋着一对花斑纹毒舌,公的蛇头被打爆,母的不只头裂,子弹连眼珠子一并贯穿,两条毒舌维持死前对外界不妙气氛的感应和警惕,长身扭曲,僵硬,粉红色的信子吐出,其中一根上沾满白色的毒液,毒液朝乔慈的脖颈喷射,但是并未来得及溅落,便被一枪爆裂了蛇胆。
乔苍和周容深的枪法简直精准到灭绝人性,九十多米的距离,肉眼都不可分辨,刺杀蛇头,远胜过正中人眉心的本事。
乔苍从西北方一跃而入,踩着几名马仔头颅借力腾空,飞身落地,一手撂倒一个,解决得干脆利落。周容深从东南方持杆跃起,杆的一端支地,另一端在他掌心,长长的一条弯曲成弧形,飞渡他落地的霎那猛地弹开,直冲天际,打中了紧随其后的数名马仔,被击撞得晕头转向,与此同时何笙滚到了箱子旁,将乔慈一把捞起,护在怀中,反手掐住了偷袭的毒贩脖子,朝左侧狠狠一掰,嘎吱脆响,脖颈的筋脉崩裂。
她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力气,二楼窗口接连跳下马仔,有的奔向乔苍,有的围击周容深,其余则抢夺乔慈,何笙左右躲闪,来不及寻找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她到底是女人,力量悬殊过大,勉强打个自保。
当她举起啼哭的乔慈,以血肉之躯沉下,压在马仔身上,与他一同放倒,外面的战况也偃旗息鼓,平复下来。
周容深站在紧挨公路的那一边,手上是一把钥匙,他踩着一个毒贩的头颅,逼迫他吐出军火和毒品的藏处,这把钥匙是否可以开箱。
乔苍与萨哥对峙,夜风袭袭,卷起他衣袂,他深邃的眉目冷厉,半点柔情与念旧都没有,这样冷漠,好像十二月飞雪,北城堆积如山的冰棱,触一下,毫发无损,却伤了人的手指。好像高高的河谷,寒霜凝成纯白的雾,雾遮掩着脚下的深渊,荆棘,猛兽,只露出海市蜃楼般的虚无幻境,诱惑着岸上的人,失去理智往里跳。
萨格沉默许久,最终发出一声冷笑,“我又输了。”
她为故作冷静自己点了一支烟,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彷徨无措,以及对生死未卜的迷茫畏惧,她大口吞吐着,“我似乎从没赢过你。”
乔苍说赢我的人,只有何笙。
她笑得更明朗,更嘹亮,有些癫狂,“不,下结论为时尚早,我不是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吗?”
周容深怒呵,“放下枪,负隅顽抗只能让你死得更快,你应该不想客死他乡,远离你的故土。”
萨格不知糊涂了,还是真的不愿葬送这里,她果然丢掉了手里的枪,一众静观其变的马仔见她弃枪,明白大势已去,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迟疑着卸下弹匣,封锁保险栓,前赴后继缴械武器,举起双手投降,仿佛这场还没有步入高潮便仓促败北的战役,无声无息消亡结束。
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周容深拨打对讲机命令小路外等候的特警立刻进入抓捕毒贩,清剿现场,只有何笙一动未动,她敏感察觉出一丝诡异,她是女人,萨格也是女人,抛开她们敌对的位置和所处不同的世界,本身并没有任何不同,何笙莫名意识到她并没有真的妥协或是绝望,她在酝酿最后一击,就在这根烟之后。
隐隐的焦味微不可察渗出,不浓烈,但散开很快,楼房里面没有通风口,所有风向汇聚在大门,所以靠外的人毫无察觉,何笙用力吮吸了几下,这味道太熟悉了,金三角遍地狼烟,都是这气息。
她仓皇之下脸色骤变,朝远处飞速逼近的条子大喊,“撤退!不要过来!有炸弹!”
萨格凌厉抬起眼眸,射向识破自己计谋的何笙,她指尖未曾吸完的半支烟一转,烟蒂处缠住一根铁丝,铁丝另一端缠在了手腕,在她腕力推送之下,燃烧的烟头刮起呼啸的烈风,从空中弹飞了出去。
明天大大大高潮!晚安姐妹儿们!
顺着她出手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埋藏在角落,一团干稻草堆底下的弹箱,呼啸的北风刮过,干草被吹散,弹药箱真容逐渐浮出轮廓,紫红色皮壳插入许多粗细不一的导管,最粗的四根分别连接在大楼的东南西北窗口,拧成麻绳的缆线从三楼垂下,层层环绕缠住按钮,一楼遍布的毒贩倘若全军覆没,三楼埋伏的马仔也可以引爆,弹药箱无法挪动,被钉进土里,即使大力拔起,也只会撼动这一片的地基,致使爆炸险情一发不可收拾,胜过自然引爆两倍的威力,当真是没有一线生机。免-费-首-发→【追】【书】【帮】
萨格并没有赌注自己百分百成功,她非常清楚这一次她挑战面对的是黑白两道最精明强悍的人物,她有一半把握上岸,一半把握覆舟,所以她埋了这一手压轴,要这么多人为她的失败埋单,为她的组织陪葬。
燃烧的烟头打着转儿越过引线,被乔苍飞速投掷过去的纽扣于空中击落,力道大减,仓促射偏了。
他指力和反应又精进不少,快得邪门儿,何笙话音才落,萨格紧接着弹出烟头,他竟然连一秒之差都未停留,追着她绞杀。
她眉头微微一蹙,黄毛扼住一个瞎了眼撞进他怀里的马仔咽喉,手腕朝里一拧,惨叫还没出口,人便晕了。
他朝昏迷不醒的马仔脸上呸了一口痰,扯着嗓门怒吼,“姓萨的,苍哥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斩尽杀绝,他打算放过你,你他妈可别恩将仇报!”
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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