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萨格心底冷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乔苍发狠是多么不留情面,好歹在一张床上睡过,这男人的真真假假,看不透全部,也摸清了十之八九,他连梦中都会惊醒几分,对他下手比从虎口拔牙还难,如此满身戒备生出尖刺的男人,绑了他的女儿,他怎肯给一条生路。
萨格咬了咬牙,二度出手,干脆利落更胜初次,她扯断脖颈佩戴的骷髅项链,里面的粉末不再是冰毒,而是火石粉,触碰到干草,将会瞬间沸腾燃烧,弹箱不消片刻,便能彻底引爆。
她腕间用力晃动,朝角落丢了过去,紧随其后袖口一抖,偏向正要发射纽扣阻挠的乔苍,后者猝不及防倒退,侧身避开迎面投射而来的三枚暗镖,镖头十分凌厉,直奔他眉心和喉咙,他躲闪之后也错过最佳时机,项链开始走下坡弧度,完全无法阻截。
骷髅受到空中对流气体的冲刷,缓慢解体,火石粉簌簌洒下,一半没入泥土,一半坠落草堆,绝不能让火点燃,千钧一发之际,何笙距离弹药箱最近,她把怀中的乔慈往空中一抛,黄毛与两名马仔腾空而起,伸手捞住急速下跌的襁褓,护住头部稳稳落地,转身冲向大楼外。
女儿得救,她心无杂念冲向草堆,将衣衫用力一扯,斗篷似的裙摆悬浮在地上,从左至右飘荡而过,接下九成粉末,余下一成恰好滑入弹药箱的接线头,点点火苗渗出,映红了干草堆,一缕月色被蒸熟,艳得刺目,浓稠的焦味开始蔓延。
她已经非常迅速,仍不敌萨格蛮野,她飞扑而上,压在何笙身上,奔着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下手凶狠无比,所有马仔都被她绝地反击的勇猛鼓舞了士气,刚刚止息的战役又一次尘嚣而上,陷入胶着。
黄毛遇到大批毒贩的阻截,三番五次试图将乔慈夺走,乔慈是他们最后一根稻草,一张铠甲,一副盾牌,一旦丢失,再没有丝毫威胁到这一方人的筹码。
乔苍果断掏出手枪,射向已经把乔慈身体夺去一半的马仔手腕,后者应声倒地,黄毛踩踏他痛苦扭曲的身体一跃而过,奔上了等候的汽车。
他安放好乔慈,扒着车门嘶吼大喊,“苍哥快上来!走一个是一个!嫂子出不来了!”
乔苍置若罔闻,不但没有转身,反而扎入更远处的群攻,司机争分夺秒,调头驶入羊肠小路,在一辆特警车护送下,呼啸而去。
何笙方才所有注意力都在如何阻止爆炸,对外界偷袭疏于防备,等反应过来已经居于下风,脖颈处塞入两只冰凉的手,修长指甲抵在她温热跳跃的动脉上,另一端是咽喉。
强烈的压迫窒息感,令她瞳孔微微涣散,脸也憋得涨红。
萨格面目极其狰狞,“你猜对了,我根本不会让你和你的女儿活着离开!我平生最恨我想要的东西,不是我甘愿丢掉,而是别人不让我得到!”
何笙冷笑,“我女儿已经走了,萨格,你败了。我从没有抢夺,是他不属于你,不会受你迷惑。你想要征服,他根本不是能被女人征服的男人。”
她的嘴硬,她的自负,令萨格怒不可遏,几乎杀红了眼。乔苍也对她说过这话,在盛文办公室,他任由她抱住自己,任由她极尽风骚,任由她抛出一个又一个鲜美的诱饵。他面无表情,冷言冷语,他说,他和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使何笙不存在,他也不会选择她。
可她不信。
她在泰国,在金三角,和何笙没有半点分别,她同样依靠美色周旋,掠夺,侵占,战无不胜。她哪里输过,哪里认栽过。她养的面首,受尽胯下凌辱,在她失了兴趣抛弃的一刻,仍跪地苦苦哀求,请她只当留在身边养一条狗解闷。
怎会有男人不爱她,怎会有男人不迷她!怎会!
她五指收紧,掐得更狠,何笙的眼底开始充血,密密麻麻的青筋从皮肤深处暴起,焦味越来越重,争先恐后钻入她鼻息,为近在咫尺的死亡恐惧平添一份更大的绝望。她被呛得咳嗽,使劲去掰萨格的手,试图腾出一点余地喘息,然而对方脸上同归于尽的决然,令她心口猛沉,论力气和身手,何笙哪一点也敌不过她,连挣扎的力量都微乎其微。
乔苍和周容深不断靠近,又被涌动的毒贩击退,怎样都突围不了,更别说从萨格毒掌下安然无恙救出何笙,他们被人海战术团团围住,距离几十米开外的条子,听到叫喊有炸弹,也慌了手脚,来得匆忙,并没有带上排雷专家,如果威力够大,方圆一百米内所有人,都逃不过这场粉身碎骨的灾难,他们迟疑停住,拿出望远镜观摩阵势,等候周容深第二道指令,谁也不妄动。
在灵魂近乎出窍,而她只能自保的时刻,何笙忽然想到她这辈子最擅长的事。
演戏。
她以出色的美人心计,撂倒了数不清的女子,迷惑了数不清的男子,怎就不能让萨格堕入陷阱呢。
她逐渐放弃反抗,挺尸一般颤栗,僵硬,绷直了手脚,她露出三分之二的眼白,泛青的瞳孔和血丝使她看上去奄奄一息,了无生气。
萨格心系那批货,更清楚自己的人决计不是那两个男子对手,焦急过去翻盘,看猎物不行了,放松警惕脱了手,她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站稳,何笙拼尽全力反转而上,从头顶扑下,将萨格死死控制住。
她腰间的刀片,贴着皮肉,在方才挣扎中割破了自己,此时总算派上用场,她毫不犹豫指尖捏紧抽出,直冲萨格咽喉,后者奋力一推,刀刃割偏,擦着肩膀掠过,割下两三毫米的薄肉,一刹间血珠四溅,迸落至何笙的鼻尖。
她咬牙再度出手,稳准很,快如闪电,狠狠插入萨格的耳朵,险些削掉耳垂,她疼得闷哼,趁机抬腿一踹,将何笙踢飞到墙角。
她学着乔苍的样子,落地时脚尖勾住沙土,双臂后弓,将倒退的力度缓冲中和至前方,减速下坠避免受伤,只是磕得狠了些,并无大碍。
萨格横起扫堂腿,翻卷劈下,如秋风落叶般卷起埋入黄沙底下的草帘,帘子拂动尘埃、碎草、积石,扑簌升空,迷了所有人视线,她在这扇混沌的屏障之后,稳稳接住卷帘内掉出的暗器,手指大小的匕首,浸过砒霜的金镖,硫酸溶蚀的银针,她两手一抖,承载不逊色男子的腕力,齐刷刷奔向了乔苍与周容深。
他们屈膝重锤面前缠斗的马仔,踩住头颅朝上翻越,握拳抓紧缆线,跨进二楼破败的窗子,玻璃顷刻间炸裂,碎片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包围了底下没能躲开的毒贩,顿时挂了不少彩儿。
乔苍与周容深各自把持一扇窗,一堵墙壁,缆线一分为二,渡着他们身体垂直而下,倒栽葱的姿势坠沉,在距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位置,猛地使出一招登山捞月,毫无借力支点,仓促站稳,萨格不给半点安生,第二批暗镖风风火火抵达胸口,乔苍隐隐皱眉,积聚了八分力的掌心一搪,镖头被撞得摇摇欲坠,仅仅擦过袖绾,割裂了衣袂,皮肉毫发无损。金镖在他控制下据为己用,被续添蛮力,推向身旁偷袭的马仔,眨眼割破额头,入皮三寸,血流如注。
周容深凭借惊人指力硬生生撕烂了铁丝缠绕的缆线,电光火石白闪四溅时,于原地一百八十度利落反转,踢下悬挂在楼板的一块木撑子,惊险避开强流电击,缆线破损,一颗威力最大的炮弹哑了。
这意味着,至少外面那些条子没有性命之忧,而楼房内的人,依然无可避免炸飞的厄运。
萨格见最大的底牌被毁,怒意勃发,她放弃与乔苍这边的马仔厮斗,趁所有人不备,经过何笙身旁,冲向楼后的废墟。
何笙清楚看到,她拉响了雷线的顶端。
霎那,四面八方的草堆,瓦砾,都开始猛颤,摇晃,撼动得整栋楼宇扑簌掉下灰尘,原来一楼浮土之下的地面埋了数不清的雷线,萨格偷渡进入广东,并无法携带危害力过大的炮弹,为了一击即中,覆盖效果更猛,她选择了雷区。
将所有人引到雷区内,瓮中捉鳖。时间如此紧迫,她不可能修葺防爆的暗道,她如果想脱身,唯有紧挨窗口,后山。
雷线被点燃的一刻,嗞嗞的声响惊了何笙,整个楼内的人,身子都是一僵。
“躲开!”
她大叫一声,随手抄起一侧的铁棒,扔向背对她的周容深,棒子尖利的头儿刺入他衬衫,撞击他朝前踉跄数米,躲开那条直冲他而去的火线。与此同时,她另一手拼尽全力握紧石板,狠砸乔苍臀部,这是全身站立的支点,极其脆弱,他毫无防备,瞬间被顶出了门外。
他脚下的雷线,紧随其后未过一秒钟,火苗嗖一下蹿了上去,黄毛留下的马仔不知何时爬上三楼,将毒贩的便盆和尿液泼了下来,这些东西又沉又湿,将刚刚燃起的星星之火,彻底砸灭。
混乱之中,萨格用砧板遮身,迅速移动,狂奔至斜对面结满蜘蛛网的窗口,何笙察觉她要弃甲逃亡,飞速爬向她们两人方才厮打的土堆,捡起染血的刀片,摘下戒指,绑住其中一端,用以增力,抛了出去。
她仅剩的力气,随着这一下而跌倒在地,匍匐喘息,刀片飞打在萨格脊背,划出一道血口,她步子微顿,疼得仰面呻吟,回过身看向何笙。
她突然出手,使萨格吃了点亏,但并没有赢来转机,萨格一条腿跨出窗框,两手扶墙,另一条腿踩中了弹药箱的红色按钮,雷线仿佛烟花,仿佛新年大街小巷的炮仗,尖锐刺耳的巨响冲破泥土,晃过房梁。
“轰隆——”一声,炸弹终是引爆,萨格丧心病狂掩埋了连环弹药,并不是一次性发作,咬牙撑过那几秒便能死里逃生,而是后果连绵午休,一颗接一颗爆炸,完全不给人挣脱余地,光空气内飘散浮荡的颗粒尘埃,就足够堵塞气管窒息,中毒而亡。
第一颗炸弹燃爆后的第三秒,乔苍怒吼发了狠,连踹带打,放趴下身边阻拦的毒贩,飞扑向藏在石墩后躲过一劫的何笙,沙土燃了火焰,虽然不烈,却灼烧无比,他无法淌过,只能攀上头顶的断壁残垣,从塔顶顺势下沉,落在何笙身上,卷着她滚向旁边更大的石墩,第二颗炸弹在刚才她藏身的石墩下响起,炸得碎石漫天,几粒砸在乔苍肩头,他仓促瞥了一眼,顿时瞳孔猛缩,心脏骤停,手也不可抑止颤抖一下,面目全非的狼藉。他倘若迟了,哪怕迟一会,何笙现在势必成为鲜血淋漓的碎末。
他说要呵护她周全无恙,不让她落泪,不让她身陷险境,给她余下漫长的半生,只有阳光,花香,春露,没有阴霾,骤雨,风浪。
他终归没有做到。
接连三颗连环炸,整栋楼坍塌。除了乔苍敏捷察觉地势,找到一方栖身的三角紧抱何笙而幸存,其余凡是能称上庞然大物的陈设,不论石头,柱子,木梁,墙壁,还是顶篷,统统被炸飞,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漫山遍野都在冒烟,火势竟没有烧起,视线所及,黑雾遮天。
几名毒贩护送萨格往东南方疾行逃离,被笃守的周容深迎面阻截,警服沾满污泥与血渍,仍不能盖住他风华,左臂一横,封死去路。
虽是独身一人,气势凛然,凌云之度。
条子看到这一幕,纷纷冲上来,他怒喝退后!那些人便止住。
烟雾熏了嗓子,他声音微哑,“我劝你放弃,动手能赢我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
萨格握拳咬牙,“在我们泰国,干这行的,从没有人投降。”
周容深胸口一震,碍事的纽扣崩开,他侧身抬腿,一脚踢飞了马仔,萨格丢下手中砧板,迎头而上。
大批特警在王队长带领下,围攻楼内受伤或是准备逃跑的毒贩,楼板、沙土之下,阶梯、窗框之后,到处都是奋力挣扎反抗的黑影。
周容深与萨格两人陷入难分难舍的缠斗,强烈的求生本能与豁出去的胆量,令萨格的身手出神入化,比数月前还要精悍,周容深担忧何笙的生死,不断腾空朝楼内张望,最初的十几回合占据下风,被萨格袖口内使出最后一剂暗镖刺破了手腕。
直到他看清何笙的脑袋在石墩后晃了晃,那双漂亮的眼睛沾满血污,仍无比明亮,他长舒口气,全身投入,三五招便反制了萨格。
爆炸的余威彻底平息,何笙从强烈的震撼与愕然中醒神,第一反应去触碰旁边的乔苍,视线中三个死士,被背后射来的三发弹头击中膝盖与脚踝,朝前扑倒,砸在何笙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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