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495章

作者:西子

何笙并没有对上他离开后再度回头递给她的那一丝关切而温柔的目光。

这场恶战,以周容深胜利画上句话。

之后一段时间,何笙与乔慈在别墅休养,乔慈受到惊吓,时常夜半哭泣,奶也吃得不多,一连几日才有所好转。何笙几乎寸步不离婴儿房,日夜都守着,即使医生和保姆陪护,她也无法安心。直到乔苍将乔慈的小床安顿在主卧,床的一侧,她才妥协。

窗外的风,涌进房间,有几分大雨过后的湿湿的凉意。

何笙睁开眼,床边空空荡荡,锦被叠得整齐,乔苍还没有入睡。

她翻身下床看了一眼乔慈,她叼着奶嘴,正在酣睡。

她轻轻吻脸颊,掖好被角,悄无声息退出,直奔亮灯的书房。

他刚刚结束工作,手肘撑在桌上,握拳抵额头,袖绾遮掩半张脸,另一半露出,被昏黄的灯火照得似水温柔。

他仿佛一幅盛载山月锦绣的精致国画,水墨丹青,墨水袭袭,桃花般的眉眼晕染化不开的俊美风流。

他这样的骨骼,这样细腻的唇,藏着世间最摄魄的风华。

她蹲在桌底,枕上他膝盖,这样静默了片刻,忽然背上落下一只手,掌心朝下,隔着单薄的衣衫,仍烫得何笙一抖。

“哪来的小狐狸,迷路在我这里。”

她动了动身子,撒娇似的缠得更紧,笑得正欢喜,无名指的骨节处忽然一凉,她下意识低头,笑容一霎间凝固。

心口被失而复得的惊喜包围,她近乎要失声痛哭。

戒指是救乔慈那晚,被她绑住刀片攻击萨格,仓促丢在场楼,她一直想着,后悔,心疼,却不敢告诉他,她盼着他一辈子都不要察觉,最好把它忘了,省得他发怒,气恨。她深知再也找不回,条子封锁那处,所有的污泥,血泊,工料,都被铲土车推走,消失焚毁在这座城市的某一角落,她如何从茫茫灰烬中寻回。

她哭丧着脸,又兜不住笑纹,慌乱无措,生怕挨骂,小心翼翼的模样看上去好笑极了,他故意吓唬她,问这东西乔太太眼熟吗?

她点头,“熟悉得很。”

他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那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乔太太也解释听一听。”

他垂下眼眸,漫不经心拨弄着纽扣,给足她时间东拉西扯瞒天过海,可她今晚出奇得乖,蹲在他脚下安安分分,不敢吭声。

可不,乔苍从南非购得的钻石,跟随雕刻师学了一周,精心打磨,旁人连碰都碰不得,他千辛万苦送她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心意,被她就丢在废墟上。她有脸狡辩才是要把他气死。

他正要奚落,何笙知道他不依不饶的毒舌,立刻按住他的唇,隔着食指,吻住。

“我以后再也不敢,我丢了,戒指都丢不了。”

乔苍微微挑眉,他将手指握住,择出唇间,直接吻上她,她被他拉入怀中,像刚刚洗了澡的猫儿。

“那乔太太还是丢戒指好。”

林宝宝的头七,要做一场法事,何笙一向厌恶鬼神之论,可现实报应重重,曾许下的毒誓一一应验,由不得她固执不信,她从香港请来最好的白事大师,在一座山脚下的姑苏庙,为宝姐超度亡魂,渡她横死的一条命。

乔苍没有跟去,只是将她送达山底,目送她进入庙宇,吩咐保镖照顾好夫人,便沿着原路返回。

车子仿若游龙,毫无章法胡乱行驶了一段路程,终于无声无息停在道旁一处偏僻的角落,乔苍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沉默吸了两分钟,将指尖烟蒂掐灭,用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接通后,格外压制发出的呼吸声,似乎不愿暴露自己,两人沉默了对峙一会儿。

乔苍舌尖滑过烟味浓郁的嘴唇,透过后视镜看到停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处一辆黑色小车,头顶的反光镜,只纳入他一双无波无澜的眉眼,“给周容深带话,金三角的事,随我三个月前撤手就终止了。他如果想要调查我有多少条人命在手,我不介意陪他玩一玩,我奉劝他不要。”

男人自知败露,重新发动引擎,不断后退,直至抵达第一个拐角,他问,“乔总真的金盆洗手了吗。”

乔苍一声不吭,挂断了这一通。

明后天会写三口温馨甜宠的生活,给你们缓口气,毕竟周番外会…乔何还会出现,是之后的故事,不写以前,男女主嘛,姐妹们可以看看周的部分很深情。

下属回到市局,抵达周容深办公室,敲门后进入并没有说话,十分沉默立在一旁。http://m.zhuishubang.com/

他伏案批示一份公文,也没有即刻问询,大约风平浪静度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合住封皮,一边扣上笔帽一边淡淡说,“他发现了。”

不是猜测,而是极其肯定的语气,下属一愣,“您怎知道。”

这位下属是跟随周容深在金三角卧底两年的心腹,功夫非常了得,擅长长期围攻防守,最高记录在热带雨林中卧倒潜伏七天七夜。他执行伏击罪犯的任务不下百次,多厉害难搞的角儿也有,从未这样快败露失手。

周容深淡笑,“乔苍是什么人,他浑身长满眼睛,丝毫风吹草动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

他拿起一只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沏了一杯茶,吹拂着水面浮荡的茶叶,“你能坚持半个小时,很出色。”

桶内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茶雾朦胧散开,周容深的脸孔四周荡起涟漪,时而浓,时而淡,像长长的徽墨。窗外投射入一米阳光,卷起纷飞的尘埃,在视线中蒸发,流淌。

特区近来天色格外明媚,半点不像快要入冬的样子,那些花儿还开着,花团锦簇,满园春色。

他握着滚烫的杯子,心口恍惚记起,若没有与何笙离婚,他们三周年纪念日要到了。

他委屈她两年,无名无份跟着,受尽嘲讽与冷眼,还未曾来得及完完整整陪她一次,这日子,便灰飞烟灭,再不回头了。

他眯眼凝视墙壁,那上面挂着的画,是他闲来无事的丹青,技术不佳,下笔也弱,画得不伦不类,只有眉目的神韵,勉强像她。

他指了指,问身后静默无声的下属,“怎样。”

下属抬头打量,“我不懂文雅,周部长可难住我了。”

他闷笑,“那就是不像。”

“像与不像,都是一份心意。”

又是冗长的死寂。

他这一刻,竟有些累了。

身心俱疲,很想长久的睡下去。

四十二年,他第一次有了逃离这世界的念头。

他到底还剩下什么。

官位,军权,势力。

除此之外,他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风月。

冰冷而麻木。

日复一日。

他多少个深夜惊醒,下意识触摸旁边,他多少次百转千回,梦里是何笙翩翩而来,她说我不走了,我到底放不下你。

他笑着去拥抱,满手空荡,失望清醒。

他用了漫长的孤寂的时光,终于接受,何笙余生的温柔,从此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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