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512章

作者:西子

他再不会演戏了。

全部是真的。

都怪他给她的一切,完美得太像梦。

乔苍低下头,吻她湿漉漉的睫毛,“这世上,再没有女人比你更恶毒,更野蛮,更霸道,我被你欺负惯了,换一个温柔听话的,我不适应。”

她小声咕哝,“我就没别的优点啊。”

他说没有。

她正失望,他的吻向下,落在她鼻头,“乔太太坏透了,让我中毒,还不给我解药。”

她就听不得他说情话,他这人也真是的,要么不说,一说就臊死人,比年轻小伙子还恶心,她别别扭扭的,一条腿骑在他身上,笑中带着嫌弃,狠狠推开他,“没刷牙,别吻我!老东西。”

乔慈睡得迷迷糊糊,下楼喝水,经过门口,恰好听到了母亲这一句,老东西。

她便记在了脑子里,此后多年,每当乔苍教训她狠了点,她便叉腰笑话他,老东西。

那猖狂,那娇纵,像极了何笙。

他哭笑不得,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他总算清楚了。

她窝在乔苍怀里舔着冰淇淋,鼻尖和下巴都是酱,他凝视她不断蠕动的嘴唇闷声发笑,一点点抹去,“乔太太也没有变。十年前的你,也是这副模样。”

那年,还未到中秋佳节,也没有他戏弄她跳那支舞,要更早一点,他们不过才三面之缘。

她跟随周容深到广州出席应酬,是一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

何笙与乔苍狭路相逢。

他穿着蓝色衬衫,白色西裤,比窗外的天空还清朗剔透。

她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吃盘子中的糕点,忽然脚趾一阵刺疼,低下头看,一只锃亮的黑皮鞋从她脚上碾过,留下灰蒙蒙的印记。

她黛眉微蹙,等了几秒,这只鞋的主人丝毫没有歉意,一声不吭便远去,她被一些太太灌了不少酒,周容深抽不出空陪她,她正一肚子邪火,倒霉蛋恰好撞了上来。

她不依不饶,起身喊住他,“哎!你踩着我了。”

他转过身,她一瞧是冤家路窄,偏偏他还笑眯眯的,一副她活该,她更气,泼辣性子上来,反手一杯酒泼在地面,泛起猩红的光。

“地滑还是灯暗?你走路不看道。”

他站定,又高又瘦,潇洒挺拔,英俊极了,“是何小姐自己把脚往我鞋下送。”

何笙指着自己鼻子阴森森,“我有病吗?我喝多了但没喝傻。”

乔苍似笑非笑,“这我可不知,我不是医生。”他顿了顿,眼底坏水儿涌动,“不过倘若何小姐信得过我,我不妨为你诊断。”

她原本气得想化身恶犬咬他,她才买的鞋子,才做的指甲,指甲上还镶钻了呢,一踩都烂了,她明知他就是故意的,怎么不去踩别人。

可一听这句,顿时来了兴致,阴阳怪气奚落他,“哦?乔先生这衣冠禽兽,还懂医术呢?”

他听出辱骂,不急不恼,大言不惭胡诌,“略知一二。中医讲望闻问切。”

她穿着明黄色的短款旗袍,开衩到胯骨,露出雪白如玉的双腿,风情万种倚靠在桌角,灯火玲珑下,艳丽妖娆,“那你瞧瞧吧。看对了,我付你诊费,看错了,乔先生往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嫌晦气。”

他掸了掸衣袖,“可以。我需要诊脉。”

她刚要伸腕交给他,他动作极快,指尖先一步按住她手肘,那张仪表堂堂的人皮渐渐揭露,底下藏着的活脱脱一副流氓相,“别急。何小姐听好,江湖上的神医,都不走寻常路,我也是。普通中医诊脉,我诊心口。”

他这话挨着她耳畔说,舌尖还故意舔了舔,她被烫得一抖,脸色惊变,打算看他出丑的媚笑也僵住,他目光掠过她高耸幽香的胸部,“诊一只,准五成,诊两只,准十成,隔着衣服,效果减半,脱光了,效果翻番。何小姐有什么病,我一摸就知,你让我先摸哪只?”

她被羞辱,气得脸涨红,狠狠甩开他手,四下看了看,“龌龊!”

她要走,反被拦住,男人轻笑传出,嗓音温润好听,掌心的温度炙热粗糙,她身体骤然升温,烧得浑浑噩噩,惊慌无措,生怕被人看到,狠命挣扎。

他将她牢牢禁锢住,挑眉问,“龌龊二字怎么写,何小姐能教教我吗?”

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内摸出一块浅灰色方帕,让她写在绸缎上。

她冷笑拔下头上的钗子,一端勾着玉坠儿,恰好照出他此时放荡不羁的眉目。

“就是你这副样子,龌龊中的极品。”

他凝视那坠子,似乎被里面自己的脸惊住,恍然大悟,眼眸淡淡含笑,“这样帅。难怪何小姐无时无刻不制造机会与我相遇。”

她手微颤,简直是变态狂,神经病。

聚拢在酒桌旁最密集的宾客群散开,周容深端着酒杯,四下梭巡,在寻找她身影,何笙不敢耽搁,转身急匆匆迎上去,根本不知乔苍扯断了翡翠玉坠,只剩下光秃秃的钗子在她手中。

她听他回忆这些,冰淇淋也吃完,塞了满满一嘴,含糊不清的笑,再一抬头,他掌心竟然握着那枚小巧精致的玉坠儿。十载春秋,恍惚大梦,岁岁花开不同,她不再如昔年纯情稚嫩,他却依然保存完好。

她一把夺过,“原来乔先生在那时就对我起了歹心,否则也不会留到现在。”

那时候吗。

乔苍也不知。

池水中第一面,他动了心。

灯笼街月色悠长,她笑着坐在他肩头,摘下红笼那一刻,他彻底动了情。

紫荆花海,没有尽头的石子路,她荡在秋千上,被他高高抛起,山下的麋鹿,山上的霞光,他的风月,覆水难收。

大约是命吧。

她就是他的命。

乔苍为她掖好被角,将她攒成一只小包子,护在胸口,“何小姐与我这个龌龊的狂徒过一辈子,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后悔吗?”

她望着窗外月光,望着一池泛起波光的湖泊,玻璃上灯火点点,灯火之中,是她和他重合的脸,交缠的影。

“后悔又怎样,还不是晚了。龌龊,土匪,混蛋,也只能凑合过下去。”

乔苍隐隐蹙眉,怎么好听的话,从她嘴里说,也这样不入耳,听得想打人。

她还委屈。

他这一生,往好了说戎马江湖,往坏了说无恶不作,坑蒙拐骗,归根究底都是赚的,唯独赔得血本无归,就是娶了她回来。这败家娘们儿,生出两个小土匪,每天鸡飞狗跳,他天天跟在后面擦屁股,她竟然还说凑合过。

“外面人讲,往后盛文如果遇到对手,不必我亲自出马,也不必费一兵一卒,只需把夫人丢过去,再加上乔慈,更是百战百胜。乔太太落个这样的名声,倒是乐观。”

她是狐狸,是妖孽,是毒妇,是煞星。

那么多绰号顶在她脑袋上,他暗中处理压下了许多,不愿她伤怀,可他发现这小女人根本不在意,反而自豪得很,她洋洋得意说:这也算夸奖我呢。

他抱着她又埋怨许久,始终没有回应,低下头一瞧,才知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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