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是她许许多多的相片,旗袍掉下来的一粒扣子,几根他偷偷从她身上捡起的长发,还有她在医院喂他喝水用过的杯子。杯口她残留的那枚口红印,早已结咖,干涸,溶进了玻璃中,再也擦拭不净。
相片被风卷得四下散去,一张张映入,像锋利的刀子,割着何笙的眼。
她伏在窗台,端着酒杯,妖娆的旗袍与窗纱相连,身后衣香鬓影,她独自落寞。
他写着:那年她十九岁。
她坐在车里,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透过玻璃,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她眉目间的斑斓,温柔,定格在他长长的相筒里。
他写着:那年她二十三岁。
她穿着婚纱,被乔苍高高抱起,举向房顶摇曳的风铃,他将她拍得真是美,只是那一刻,他心里隐隐泛起疼,镜头定格时,他手指抖了抖,除了她之外的一切,都尽数虚无。
他写着:那年,我爱的女人出嫁,我是无数看客其中的一个。
她将这些东西抓紧,按在胸口,嚎啕大哭出来。
她不该,不该在那天说那样的话。
她当时还恨他,气他会变成那副残忍冷血的模样。
她竟然要毁掉乔苍,更间接毁掉了容深。
她如何不愤怒,不绝望。
可倘若她知道,他要见的不过是最后一面,她死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会骗一骗他,哄一哄他,至少让他快乐些。
何笙忽然爬着,跑着,甩掉了鞋子也浑然无觉,沿着她下来的小路,跌跌撞撞冲回陵园,墓碑笼罩在一团朦胧白烟里,她扑倒在未曾熄灭的火盆旁,眼泪不是水,像一滴滴油,滚入盆中,疯狂的燃烧。
她手指在碑石冰冷的边缘抚摸,她浑身都在颤抖,连贯不成一句话,仿佛快要成为哑巴,每一句都太挣扎,“我不怪你,曹荆易,我没有忌恨你,我真的没有。”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牙齿搅拌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我会记住,我不忘。”她一声声啼哭,惊了山谷歇脚的鸟,惊了小溪喝水的禽,回荡着,飘渺着,反反复复。
那张相片里的男子,浅笑凝视她,似乎时间流逝一秒,便深情一分,他这辈子爱过的女人寥寥无几,他戴着风流的面具,直到死后才肯揭开。
她匍匐在碑陵,用力抓着大理石的一角,风刮起何笙的长发,她发梢盖住曹荆易的眉目,只是数秒,风过了无痕,他又再次露出。
她说破了喉咙,一遍遍重复,那人依然含笑不语,再没有半点回应和知觉。
他在人世最后一刻,听到的不过是那句,我不会记住你。
【明天补老周在京城的番外~~包括他和曲笙最终怎样,会独家放送周何半颗糖,我深明大义霸道至极的苍哥…也得走一趟,哈哈。】
何笙三十二岁生日,乔苍包下了市区最高一栋摩天大楼的led,她躺在露台上正喝水,老远便瞧见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字,酸得牙都倒了,楼顶的烟花铺天盖地无休无止,足足闹腾了半小时。
她略有惊讶侧过头,看向教乔桢背诗的乔苍,这不解风情的老东西也学浪漫了。
她摇晃着扇子,兜不住笑,戳了戳他肩膀,“呀,那是乔先生安排的吗。”
他连头也未抬,淡定自若,仿佛根本不是他做的,“安排什么。”
这是害臊了。何笙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挑起来媚极了,努了努嘴,“乔先生都跑到那上面发誓了,往后别人更以为我私下有多嚣张刁蛮,把堂堂华南虎调教得这样会谈情说爱,夫人长夫人短的。”
乔苍被她逗笑,保姆低着头目不斜视,将几份加急文件放在桌上,抱起乔桢离开,合上了露台的窗子。
他流氓本色顿时原形毕露,手臂用力一扯,何笙坠入他怀中,他撩起她裙衫下摆,在白嫩的翘臀上揉来揉去,她扭着不让碰,又逃不出他魔爪,反而增添了情趣,他摸得格外过瘾,“乔太太别的本事没长,得了便宜卖一手好乖。”
他何尝不清楚,他如此昭告天下,对乔太太深爱入骨,她心里欢喜得很,只是嘴硬罢了。他记得从半年前她照镜子便开始唉声叹气,多生出一道皱纹,她无措许久,多长一根白发,她也魂不守舍,她怕极了。
她这辈子,成也美貌败也美貌,见过她艳丽绝伦白玉无瑕,便知道她韶华渐逝的不美好。她时常噩梦,梦到乔苍贪恋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厌弃了她。
那一张张犹如初开桃花的面孔,年年岁岁迷人眼,让何笙畏惧了时光的凉薄。
世人都说,盛文的乔总多年未变,依然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往那里一站,天下男儿尽失色。
她听了禁不住喉头发涩,岁月当真格外优待他,他的皱纹长得比她还少,半点瞧不出快五十岁的样子。
风月情爱最是变幻莫测,磨断心肠,她万万不敢想,乔苍有朝一日忽然看腻了她,后悔娶她,对她横眉冷目,她该怎么办。
何笙耷拉着脸,指尖意兴阑珊玩弄他纽扣,“我身边除了你和乔桢,就那几个保镖是男人,他们和我说句话都怕你这醋坛子翻了,可你倒好,外面应酬,总离不了女人。”
这可冤枉了乔苍,这么多年他哪次不是只喝酒,在那些花枝招展色艺双绝的诱惑面前丝毫不动容不触碰,生怕她胡思乱想,听到流言蜚语受半点委屈。
他张嘴惩罚似的咬住她鼻尖,根本不疼,他哪舍得她疼,她却矫情极了,死命踹他,他哭笑不得,“怎么,乔太太给我扣这样一顶帽子,哄也哄不好,是挖坑等我跳吗。有什么求我的事,老实交待。”
何笙眉目狡黠,攀住他脖子往怀里靠了靠,“今天是我生日呀,乔先生还不好好宠爱我。”
乔苍手指轻车熟路探入她臀沟,覆盖在稀疏的毛发间,那一点娇嫩的丘壑,飞快逗弄了几下,舌尖裹住她玲珑的耳垂语气暧昧,“现在回屋,我在乔太太身上多卖力气。”
她红着脸呸了声,将他手从腿间抽出来。都说男人上了年纪,做爱的质量比数量高,十天半月才有一回,一回便给女人喂饱了,可这土匪头子分明和年轻时一样,哪次都累得她哭着求饶,满头大汗诅咒他,“早晚你闪了腰!”
他笑说就算闪了腰,还有乔太太这张宝贝利嘴,嘬着时那样舒服,我也闲不住。
一簇浅紫色烟花此时倏而绽放,散开很大一团,映在乔苍眼底,深情而温柔,何笙沉浸于这不可自拔的美妙中,醉得一塌糊涂,她捧起他脸吻了吻下巴,“乔先生,你对我真好,嫁给你是我最快乐的事。”
他神情有几分倨傲,“算乔太太有点良心。”
她趁他高兴,谄媚仰着头,“我想去一趟京城。”
乔苍托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北方现在正好春暖花开,我也不会受凉,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孩子办满月酒,我总不好不去。”
其实她才一开口,乔苍就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
她在京城哪来的朋友,无非是念着那栋四合院里的男人。
他故作不懂,也没有戳穿,淡淡嗯了声,“想什么时候去。”
何笙一听有戏,她笑嘻嘻手臂缠得他更紧,“周末行吗。”
乔苍在桌上寻寻觅觅翻找着什么,一摞厚厚的文件底下压着他的行程表,他看了一眼,“月底,我周末应酬推不开。”
她愣了愣,“你也要去?”
他扬眉反问乔太太难道想独身走那么远吗。他在她眉心间点了点,“上一次要不是我跟着,你去一趟新街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乔太太自己算,为了寻你,我把特区翻底朝天有过多少回。”
他复而又拿起书本,饶有兴味品读着,天际烟花盛放,衬得他愈发沉默。
何笙伏在他怀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乔苍这一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酸味,到时闹得不欢而散,还不如不去。
她使劲埋入他胸口翻跟头,拼尽全力撒娇,念叨着我又不闯祸,你把我看得这么紧干什么。
眼瞅她是真急了,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淌,嗓音也带了哭腔,他不敢再逗她,将她身子搂住,好脾气诱哄,“答应你,就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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