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374章

作者:嗷世巅锋

赵无畏接茬道“魏守根身边散落着几件衣服,以及一个敞开的藤条箱子——根据仵作老徐的勘验,他应该是被箱中暗藏着的某种毒虫咬死的。”

“仵作老徐?”

孙绍宗脚步一顿,诧异道“他不是不习惯出现场么?”

赵无畏笑道“被通判大人威逼利诱了几回,也就变得习惯了。”

这仵作老徐的验尸功底,孙绍宗还是信得过的,如此一来倒少了他许多麻烦。

一行人前呼后拥的进了院里,就见四下里空荡荡,也没什么摆设。

孙绍宗顺势问道“房主是谁,查清楚没有?”

“查是查清楚了,可那房主早几个月,就举家搬去了津门府,只知道他临走前把老宅租给了别人,却没人知道究竟是谁租下的。”

几个月前租出去的?

当时张彪可还好端端的,事情也没有要曝光的迹象——看来这院子,原本应该还有些其它用途才对。

这般想着,便已经进到了堂屋里面。

却见那屋里也是一览无余,仵作老徐正在面无表情的,在一具扭曲的尸首前擦拭着器械。

见孙绍宗从外面进来,他才挤出些笑容,躬身施礼。

孙绍宗把手一摆“废话少说,先说说验尸的结果吧。”

这等直来直去的,最对老徐的胃口,他当即也把笑容收敛了,指着地上的尸身解说道“大人请看,尸体的右手明显肿胀,手背上有丘疹状的红斑,靠近中指地步的地方,有一部分肌肤呈现类似烧伤未愈的模样,但却找不到明显的伤口。”

“以属下推断,死者应当是被针状的细小物体,刺入中指根部,并注入了毒液,而后又因皮肉抽搐收缩,彻底遮蔽了伤处——而毒液造成的窒息,应该就是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因为四周并无什么蛇行痕迹,故而我便推断,那隐藏在箱子里的,可能是某种毒虫。”

魏守根的尸体,是佝偻成s型,侧趴在地上的,左手死死掐住右手的小臂,约莫是想阻止毒性蔓延,却最终徒劳无功。

孙绍宗一面听老徐讲解,一面俯下身去看魏守根手背上的红斑、死皮,不经意间对上了魏守根的面孔,不禁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日去大兴县衙撞见的‘冒失鬼’……

不对!

如今想来,不难推断出魏守根是有意为之的假设;而王谦那过于倨傲的回应,怕也和这厮脱不开干系。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莫非是以为,张彪之死同他们私底下的勾当有关,所以生怕自己插手?

“除此之外,死者背上还有些较为新鲜的烫伤。”

老徐嘴里依旧解说着,顺势却递给孙绍宗两根银筷子。

孙绍宗也不问他怎么用,轻车熟路的把那筷子往死者背上划拉了几下,便撩开了里外四层衣服,露出背部的皮肉来。

却原来那死者背部中央的位置,早被剪刀剪开了一条豁口。

“这些灼伤……”

孙绍宗打量着魏守根背上,那几处梅花也似的烫伤痕迹,口中喃喃道“似乎是某种仪式留下的痕迹。”

“不错,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徐点了点头,旁边的柳湘莲、王振等人,却都有些莫名其妙,时下梅花形的铁器并不少见,怎得就能断定是在进行仪式呢?

旁人不好插嘴,柳湘莲却是没多少忌讳“二哥,你们怎么就能确定,这是某种仪式留下的?”

“简单的很。”

孙绍宗指着那些梅花痕迹,道“你仔细瞧,这些痕迹其实印的不深,但看上去却十分的均匀,若是非自愿的情况下,断不会如此。”

“这又是为何?”

柳湘莲还是不明所以,甚至是更糊涂了。

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向一旁的赵无畏讨了火折子,吹着了往柳湘莲脸上缓缓印去。

柳湘莲急忙闪开,口中叫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躲闪,他难道就不知道?”

孙绍宗伸手一指魏守根“若是用力烙印上去也还罢了,这般浅浅的一层,只要稍有挣扎就会糊掉,如今这般清晰,必然是自愿承受。”

“而若只是为了做个记号,也不必一次烫这许多——因此我才推断,这必然是在魏守根自愿的情况下,进行某种仪式的痕迹。”

第657章 间隙与夜常

月黑风高。

暗淡晦涩的灯火,缓缓在回廊中游移着,在昏暗灯光的辉映下,两侧那些赤红的梁柱,都不禁收敛了喜庆,朦上一层浅浅的凄迷。

与此同时,一声声呓语般的呢喃,在婆娑摇曳的风声中,断断续续的低吟着——

“死……冤……尸身……死……生前……对了!”

那灯火忽然停下来,稍稍高举,便映出一个雄壮威武的汉子,却不是刚从案发现场回家的孙二爷,还能是谁?

就见他转身离了回廊,往那左近一处下院赶去,到了近前,也懒得抬手敲门,只扬声向里面呼喊“赵楠!赵楠!”

却原来他方才边走边推断案情,冷不丁记起答应柳湘莲的事,故而先转到这里交代一声,免得再耽搁了。

呼喊了两三声,就听里面赵楠慌不迭的应了,紧跟着脚底板把那青石板打的啪啪作响,却是他连鞋都顾不得穿,便急忙迎了出来。

眼瞧赵楠衣衫不整的冲出来,孙绍宗反倒脸色一沉,呵斥道“怎得毛毛躁躁的?若是有女眷在场,如何得了?”

“小人该死!”

那赵楠在门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行几步到了近前,以头抢地道“还请老爷责罚。”

“少给我装可怜。”

孙绍宗抬脚往他肩膀上一勾,帮这厮挺直了腰板,开门见山的道“明儿你直接去大理寺寻柳相公,届时他自有差事安排给你。”

赵楠这些时日,除了帮忙烤了会鹿肉,便再没有什么正经差事,早闲的心里发慌,此时乍听这话,顿时喜不自禁,连连叩首道“多谢老爷抬举、多谢老爷抬举!”

“回去睡下吧。”

孙绍宗却是大袖一甩,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那赵楠依旧叩头不止,直到灯光消失在转角处,这才从地上跑了起来,打着寒颤飞也似的回了屋里。

摸黑扶着墙到了那大通炕北头,正要搓去脚底泥垢,再钻进热烘烘的被窝,旁边忽有人问道“蛮子,二爷方才喊你干嘛?”

听得‘蛮子’二字,赵楠心下十分不喜,却装出一脸憨笑,口不应心的道“也没啥,老爷瞧我还认得几个字,便命我去衙门里做柳公子的帮闲。”

那问话的立刻没了声息。

不过等到赵楠窸窸窣窣的钻进被窝,那大通铺上又不知是谁咒骂起来“日特娘的,连个蛮子也爬到咱们头上……”

未几,那咒骂声又戛然而止。

影影绰绰的,就听有人呵斥“二爷的吩咐……不想活也别连累……”

赵楠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不屑的冷笑了几声,转脸却又无声的嘟囔着什么‘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仔细的把衣领整理成右衽模样。

…………

却说孙绍宗离了下人们的居所,却也并未回自家小院,而是独自去了书房歇息。

先不说刚摸过死人,终究有些晦气,单从卫生上考虑,也该先洗漱一番之后,再行接触自家妻妾儿女。

打了井水,用香胰子反复搓洗了手脸,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左右是孤枕难眠,离子夜也还有一段距离,孙绍宗便干脆点起两盏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又铺开了文房四宝,继续推敲今天发生的两起毒杀案。

这两个案子存在着许多共同之处,却也有许多的差异。

相同的,是那王保长和魏班头一样,死在了被人租下的偏僻宅院中,死法也同魏班头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被提前放置在箱子里的毒虫咬死的。

不同的,则是那王保长中的毒,和魏班头差异极大,几乎不可能出自同一种毒虫。

另外,王保长身上也没有仪式留下的烫伤痕迹。

再有就是……

把双方的共同与不同,分别抄录在纸上之后,接下来便是确认已知信息中,存在的疑点与线索。

首先,两个院子都是在几个月前租下的,但根据左邻右舍的供词,一直都是空置着的,从来没见有人进出过。

同时租下两个院落,又都空置了长达数月,总不会就是预备着用来杀人灭口吧?

这个蹊跷处,孙绍宗早就提出来了。

因此赵无畏、祁知事等人,如今正加班加点搜查那两件宅子,看看可还有别的蛛丝马迹。

另外一个疑点,就是两人的死法。

如今已经是农历十月初三,距离正式立冬还有三天时间,不过因为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京城的气温其实已经提前进入了冬季。

这等天气里,虫子们就算没冬眠,也该彻底冻蔫了——临时弄来充作杀人陷阱,怕是千难万难。

而且杀人手段多的是,为什么非要用毒虫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恐怕就是凶手一直养着这玩意儿,甚至不惜借助地热,维持毒虫们在冬日的活动。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么……

或许和后世某位王姓大师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人家王大师只是谋财,眼下这位养毒虫的大师,却是谋财害命两不耽误。

再有就是……

叩叩叩~

孙绍宗正反复推敲着,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他便不禁皱起了眉头。

当初为行那南疆六乱之举,曾向府里的下人交代过,书房是处置要紧公务的地方,除了便宜大哥之外,旁人没得到吩咐,是不准随意靠近的。

这却是哪个不开眼的坏了规矩?

孙绍宗不悦的起身到了外间,隔着门板问了一声,却听赵仲基赔着小心道“原不敢打搅二爷,可这忽然从北边送了家书来,小的又怕耽搁了正事儿,才……”

嘎吱~

不等他说完,孙绍宗便将院门扯开,摊手道“信呢?拿来我看!”

按照原定计划,再过上几日,孙绍祖率领的神机营部队,就该完成演练任务回返京城了。

此时突然捎了家书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差池?

这般想着,孙绍宗都顾不得启那封泥,直接把封皮扯了,抖开信纸,吩咐赵仲基挑了灯笼,先一目十行的扫了个大概,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孙绍祖在信中表示,因前几日一场大雪,那黑水靺鞨遭了灾,便遣人来大周境内劫掠。

因那些靺鞨人野战甚是悍勇,大周守将多是紧守门户。

唯有孙绍祖见猎心喜,带着所部数百人,于狭长处设下埋伏,重创了蛮人一支人马,还生擒了某个部落大头领的孙子。

此后孙绍祖一面率队退入山海关,一面遣人前往京城报捷——确切的说,是请求增派几队神机营兵马,好继续展开反扫荡战役。

瞧这意思,便宜大哥明年开春之前,怕是不会回京了。

当然,这些主要是给朝廷看的,写在家书里不过是顺带一提。

家书中真正的重点,其实是暗示孙绍宗先悠着些,起码等到他回来之后,再同贾迎春继续为繁衍生息而努力,也免得被人窥出明显的破绽。

览罢家书,孙绍宗颇有些无语,收拢在袖子里,顺势吩咐赵仲基备些饭菜,送到书房来——他倒也同柳湘莲、王振简单用了些,但因为一直讨论案情,只吃了个半饱而已。

刚回府时还不觉得如何,眼下却着实有些饿了。

回到里间,孙绍宗把那家书取出来,在灯下重新扫量了两遍,确认没遗漏什么有用的讯息,便直接引着火,烧成了一堆飞灰。

刚把那堆灰烬处理掉,就又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

孙绍宗探头应了一声,就见那院门左右一分,两个小丫鬟挑着灯笼走在前头,后面一个高挑丰润的美娇娘手拎食盒,却赫然是腿伤刚好的尤二姐。

她紧赶几步到了近前,先向孙绍宗躬身道了万福,又回头命两个丫鬟侯在外面,这才把那食盒拎了进去。

眼见尤二姐把食盒放在圆桌上,便开始轻车熟路的布菜,孙绍宗不由奇道“我让赵仲基传饭,却怎得传到你那里去了?”

“蓉姐姐早让小厨房给爷备下了,奴不过是拿来借花献佛,趁机再向爷请示些家务。”

尤二姐说着,先将一双象牙筷双手奉上,又斟了杯三十年的陈酿烧酒,摆在孙绍宗面前。

孙绍宗先捡那酸辣笋干,就着那烧酒抿了一口,这才笑问道“有什么家务事,是你蓉姐姐处置不了的,还要大晚上的找我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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