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纯洁滴小龙
李追远没回应,他不觉得现在有必要让润生去拦截这个忽然出现的人。
事实上,自己三人现在所处的区域,外面普通人还真不容易进得来,要不然谭云龙他们早就能察觉到里头出事赶过来了。这时,奔跑中的男人忽然扭过头,看了过来。
他的脸,一半已经严重水肿,眼珠子似乎都早已被挤出,只剩下空荡荡黑黢黢的眼眶。但他似乎在笑。
他的独眼目光,也著重落在三人中的自己身上。
李追远不认识他,但对方的目光告诉自己,他似乎认得自己。一个答案,关于对方身份的答案,在心底升腾。
朱昌勇!
那个曾跟著郑海洋父母一起进海底那片区域,又上岸的人。也是徐雯,正在努力寻找的人。
他现在虽然依旧矫健,可却已经没什么人样了。只是,他这时出现是为了什么?
李追远再次扭头看向坝子,他猛地意识过来,敌对关系..似乎搞错了。朱昌勇跳上了坝子,进入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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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臂开始摸索,似乎一时间也有些难以适应,但他很快就发出了笑声,这笑声很奇怪,应该是声带也出了问题。他现在,就如同一块正在不断变质的人形烂肉。
郑海洋以及他的爷爷奶奶,则全部面朝向他。朱昌勇扑了上去,黑夜已经对他无用。
他冲向了郑海洋爷爷,一拳将其打倒,然后面对扑上来撕咬自己的郑海洋奶奶以及郑海洋本人,也是快速将对方掀翻。他身手很好,如果先前在屋子里于黑夜中对自己三人出手的是他,那自己三人应该没有活命出来的机会。
坝子上,如同四头发了疯的野兽在打架,但兽王,却成功压制了仨。
朱昌勇掰开了郑海洋的嘴,然后将手直接探进去,很快,当他将手再收回来时,他的手里,攥著一只很小的活物。
“吧唧!”
朱昌勇将这东西拽出来,扯断。
然后又对郑海洋爷爷奶奶动手,两个老人害怕了,开始疯了一样想要逃跑,却都被再次掀翻在地。朱昌勇从奶奶嘴里,一样掏出了一个活物,再扭断。
最后,爷爷整个人立起来,脖子竖直,一个肉瘤出现在他脖子上。
因为高度足够,且角度清晰,李追远三人即使隔著远,也看见了那从嘴里自己逃出来的东西,是一只幼龟。但和其它幼龟不同,它的龟壳是灰紫色的,在月光下倒映出诡异的纹路。
幼龟刚爬出来,朱昌勇就一个飞跃上前将其抓住,落地的同时,将它的头从龟壳里拽出,拽出很长后,终于“吧唧”一声,扯断!
随即,朱昌勇跑进了屋子,很快,他就抓著那只鼎跑了出来。他将鼎举起,对著坝子边缘处的水泥围栏尖角,狠狠砸了下去。“砰!砰!砰!”
连续用力撞击之下,鼎裂开了。
一只海碗大的乌龟飞了出来,直接贴在了朱昌勇胸膛上。衣服瞬间撕裂,可以看见朱昌勇的胸部也随之凹陷。
朱昌勇几次伸手想要将它拉扯下来,却都无济于事,这龟似乎知道自己一旦脱离后会遭遇怎样的后果,所以像是吸盘一样,死死地吸附在朱昌勇身上。
”!!!!!”
朱昌勇双臂撑开,仰著头,发出一声怒吼,像是一头野狼,他全身的皮肉在此刻都开始龟裂。但他马上又低下头,跳下了坝子,重新开始奔跑。
几乎是一样的路线,原路返回。
经过先前位置时,他依旧扭头过来,看了男孩一眼。“润生哥,追上去!”
“好!”
润生弯腰,李追远跳上去。润生也开始奔跑。
可即使润生已经跑得很快了,摆臂时的肩胛骨一次次撞击得李追远生疼,可依旧没能追上朱昌勇,反而被他逐渐拉开了距离。
因为朱昌勇的奔跑姿势,已经不类人了。
正常人类,根本就做不到关节如此地摆动与扭曲。
这时,李追远听到了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扭头一看,是谭云龙。虽然做足了前期调查,可事情的发展依旧令人难以置信。
这不由让李追远记起谭云龙昨天对自己说的话:办案会遇到很离奇的曲折,带来离奇的不是案情本身而是牵涉案情的人。可最后在收束在线,却又走上了既定的“正轨”。
谭云龙,终于等到了他要找的朱昌勇。
然而,朱昌勇并不是在路上奔跑,他走的路线很奇怪,钻进了林子,李追远大体遥望了一下,他这是要去河边!谭云龙的摩托车很快就开不了了,只能将车丢到一旁,也开始奔跑追。
但朱昌勇在林子里,速度不减反快,等李追远润生和谭云龙这里追出林子时,看见对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下方河边的采沙场里。
时下环境保护还未受到足够重视,采沙场到处都是也很活跃,哪怕是夜间,机器也仍然是开著的。朱昌勇站在机器闸口,转过身,看著追来的三人。
他好像没打算继续逃,他就是故意在这里等著。
而这时,原本不愿意脱离他胸膛的乌龟,这会儿反而变得害怕得想要逃走,却被朱昌勇双臂自抱,强行拘在自己身上。“一定.一定...”
他在努力发出声音,却如同黑夜里的沙哑哀。
他的独眼,盯著李追远,继续用力地在喊在表达
原本,李追远以为对方想要表达警告,劝说一定不要再去那片海底。然而,朱昌勇喊的却是
“一定..一定要去那里..拿到它!”说完,他主动跳入下方的闸口。
刹那间,大量的肉块与汁水飞溅而出。
饶是有著丰富办案经验的谭云龙,都被这一幕给震慑到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就是奔著这里来的,就是来以这种方式去死的!
不知多少次追捕犯人,可这种情况,他真是第一次见。
采沙场的两个工人也听到动静向这里走来,谭云龙马上命令他们关停机器。机器停下了,人,却早已到处都是。
李追远和润生回到郑海洋家,来到坝子上。
谭文彬跪在那里,看著身前郑海洋的尸体,神情木讷。
听到脚步声后,谭文彬回头看了一眼来人,然后伸手指向前方地上躺著的三具尸体:“小远哥,他死了。”
白灼虾他是吃了,但没真的亲眼见过剥皮。
死倒他是见过了,河里的尸体也目睹过,可却没有过血淋淋的过程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经历,况且这次,还是他的好哥们儿。“彬彬哥,这就是你想看的世界另一面,他没有你想像中那么有趣好玩。”
“嗯..”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谭文彬沉默了。
“润生哥,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出来,把符纸也都收了。”
谭云龙这时走了上来,看著跪在地上的儿子,眼里流露出心疼,但他还是克制了去安慰自己儿子的冲动,转而看向李追远:“小远,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谭叔,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会怎么上报?”
“我只能上报我所看见的,那就是朱昌勇杀人逃跑时,自杀了。”“就这么上报吧,谭叔。不过,不要提我们。”
“但这不是事实,不是么?”
“谭叔,你上报后,会有另一批人来跟你询问事实的,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猜测,对他们说。
谭云龙马上想到了前不久出现的余树,那个人上次也是自己带人陪同他去了好几个地方,对方明显不是来查看刑侦相关事情的。
“小远,会有么?”
“会有的,只要谭叔你把朱昌勇这个名字报上去,再把他死前喊的话,也告诉他们;除了我们仨,谭叔你不用有隐瞒。”“我知道了。”
谭云龙明白了,有些时候,提前知道了真相,反而不方便接受调查问话。这孩子并不是要隐瞒他,而是在为他考虑。
李追远走到谭文彬身后,拍了拍他后背:“彬彬哥,我们就先回家了。”
润生将东西放在了三轮车上后已经在等著了,李追远坐上了车。三轮车刚驶出没多远,就停下了。
因为有个人,在后面抓住了车。
李追远回过头,看见了追上来的谭文彬,他的眼里,带著坚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知道,真正害死郑海洋的那东西,来自那片海底。
第一次,谭文彬提起李三江给他取的那个绰号别名时没有嬉皮笑脸,他很认真地说道:“怎么不等我,壮壮也要回家。”
第57章 水
清晨,东屋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身荷花亭披袄的阿璃从里面走出。
以往,她都是这个家起得最早的一个,今儿却不是。
坝子上,润生和谭文彬相对而坐,低头打磨著自己手里的镰刀。
阿璃经过时,润生抬头,对女孩笑了笑:“早啊。”
女孩停下脚步,然后又挪步进屋,上了楼。
虽未言语,但先前的停顿,就算是最大的回应了。
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男孩还未醒,女孩自顾自地开始欣赏起男孩挂在墙壁上的画作。完成的有三幅,第一幅就是小黄莺。
画中女人并非青面獠牙,反而显得内敛含蓄,体态中摇摆行进,唇齿间如倾如诉,似要从画卷中走出,献歌载舞。
第二幅是一个慈祥的白发老妪,坐在院子里晒著太阳,膝上睡著一只黑猫。
第三幅是一名中年男子,似是故意对其形象做了模糊处理,只画了其背影,倒是其腰间挂著的那枚古铜钱,却做了很细致的描绘,条理极为清晰。
三幅画在背景处理上,用了很大的心思。
第一幅带著幻蒙感,第二幅温馨中带著苍凉,第三幅周围则很是压抑。阿璃正认真看的时候,李追远醒了。
男孩走到女孩身侧,陪著一起看了一会儿。
洗漱完,照例和女孩下棋,现在是三盘一起下,极大提高了李追远输棋效率。
“吃早饭了!”
每天都是刘姨这句喊声,掀开了一天正式开始的序幕。
润生和谭文彬一起从田里回来,秋收了,地里这几天忙,谭文彬是特意早起帮忙。
他是没吃过苦的,干这个也把手上磨出了水泡,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拿针挑掉。这连李三江都对他说叫他别干了,谭文彬则笑著回应说
“没事,壮壮壮实。
早自习结束时,李追远和谭文彬走入教室。
郑海洋的书桌上摆著一盆花。
他家的事被定义为入室抢劫杀人,谭云龙没直接告诉李追远上面来人了没有,也没继续和李追远跟进后续调查细节,但有些时候,没消息也是一种消息。
这意味著,自己三人算是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虽然自己等人去过那里,也留下了不少痕迹,仔细勘查肯定是能找出来的,但术业有专攻,李追远不知道是余树又回来了还是换了其他人,但他们毕竟不是专业刑侦这一行的,而且他们的视角也会本能忽视掉“普通人”在其中的存在与作用。
这段时间,谭文彬学习很认真,课间除了陪李追远出去上厕所,他都在自己做题。
《追远密卷》现在由学校在印刷售卖,谭文彬省去了很多琐事,不过,他现在的习题集是特制的,由李追远单独为他本人学
习进度与情况设计。
李追远上高中后,课本知识没怎么学,要不是他记忆力比普通人好太多,可能“学习成绩”都得退步。
但教人学习的能力,却取得了极大提升,仿佛他上的不是高中,而是师范。
彬彬依旧开朗,会开玩笑,会耍嘴皮子,也会在家里吃饭时,与李三江一咽一和烘托氛围。
但在独属于他的时间里,他会比较沉默,因为他手头似乎一直有事在做。
在学校里上课做题,在家里跟润生学基础,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自己总结下来的学习问题与死倒问题拿到李追远面前求解。
李追远能感受到,这些问题都是谭文彬实在难以理解的,他自己肯定做过一轮轮的筛选攻克。
缓慢的成长,不失为一种幸福。
而一夜的成熟,往往不会令人羡慕。
以前,谭文彬喊著也要考“海河大学”,更多的还是倾向于许愿,现在的他,则是真真实实地在一步一步去实现,他变得很专注。
家属院一位退休的哲学教授曾对李追远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这世上分为两种聪明人,一种是像李追远这种脑子聪明的人,还有一种则是认知清醒的聪明人。
前者,就是脑子实在是太好使,学什么都快,外人再羡慕,也模仿不来,这就是天生的,基因里自带的。
可后者却也不比前者差,就是在人生成长的某个年龄段里,知晓下一个阶段该做什么,且能够制定规划努力落实。
社会与人生的竞争压力大,可绝大部分人都是带著茫然与无措,被推著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去参与角逐,但如果能提前个两三年,就开始规划与备战呢?
那个时候,你身边的竞争者,其实寥寥。
薛亮亮就是后者里的天才,因为他的目光不仅能看到两三年后,甚至是二三十年后。
连李追远,也会经常不自觉地将亮亮哥的话当作一种未来的预判,这不是跳大神,也不是预言,而是人家是真的有本事看见主要矛盾且摸索到客观规律。
虽然有电话了,但打电话毕竟不那么方便,而且确实也没什么好直接聊的,因此二人间还是习习用书信交流。
上次,李追远就在信里提到了出习题集的事,顺便还把谭文彬的思路告诉了薛亮亮。
薛亮亮的回信中,说谭文彬是个商业天才,他笃定,未来这个行业绝对是一大片蓝海,有著广阔的商业前景,因为国人对教育的重视是一种文化本能,绝大部分家庭再省吃俭用,也不会吝于在教育上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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