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纯洁滴小龙
第二天,她就坐回屋内,脚踩著门槛。
是我最亲近相信的人泄露的消息,阿璃告诉柳玉梅,柳玉梅再通过她的关系向上汇报?
逻辑上似乎能说得通,
前提是阿璃得能说话。
“呵啊—····呵呵呵啊—·—
李追远笑了起来。
本以为高深复杂的难题,却截止在了一加一等于几上。
有理有据的铺垫,母子单独在一起的氛围,这世上最锋锐的匕首,是在真实包裹下的谎言。
李追远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兰,
你不该多那一句嘴的。
你以为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际上是递出了那根绳。
你刚刚那句话,其实暴露了你的底牌,《集安人防工程报告》,是你抽出来,打的概率牌。
你无法让罗工主动接受审讯汇报,但你能够看到罗工的工作简历,也能通过罗工后续的一些动作,发现他对人防工程里高句丽鬼影有著极深的执念。
你应该还看到了庸国地宫的报告,你觉得罗工大概率会跟我们说起这件事,
因为自己现在还是罗工的学生。
至于是否真的说了,你不知道。
你拼概率的这张牌,我要是真的沉浸去思考到底是谁故意走漏汇报了消息,
才是真的步入了自证陷阱。
李追远没急著说话,只是撕下一张报告纸,擦拭起额头上的汗。
然后,再次拿起笔,开始写下关于“朱昌勇”的事,这部分谭云龙应该早已汇报过,但前面那段郑海洋一家三口嘴里爬出乌龟的事,谭云龙并不知晓。
将写好的报告纸推向李兰后,李追远拿起《集安572人防工程调查报告》。
没错,罗工说他汇报过了,可上头却没再对他进行反馈,因为罗工所汇报的“梦”,在这一众汇报里,显得很普通。
在罗工他们抵达前,在工程渗水前,其实就已经有人死了。
罗工他们来了后,那次遗落在里面没能出来的人,也有不少,罗工本人能活著出来,都属极为幸运的了。
山里,是真的挖出了东西,不是墓,不是祭坛,不是地宫,而是-——”·
最后一部分的结论报告缺失了。
不是被李兰藏私,而是李兰也不知道,或者说,完整的报告,她无法带到家里。
但结论报告看不看其实也无所谓,因为还是基于排除法的猜测。
以后自己去就是了,他对高句丽文化并不感兴趣,但对罗工的“百月光”
很好奇。
那晚罗工在讲这段经历时,他就听出来罗工做了部分隐瞒,现在结合这份报告,更是佐证了自己的这一判断。
好了,交易结束。
李追远站起身离开座位,他没向门口走出去,而是走到桌台边,将烧水壶拿起来,来到水池边冲洗了一下里面,再接上水,放回去插上。
水在烧的同时,男孩还拿起桌台边的抹布洗了洗,然后仔细擦拭了水池边缘的污渍,最后,把帕子又洗了一遍叠放在水池边。
这时,烧水壶里的水也烧开了。
李追远走向李兰,伸手拿起李兰先前喝自来水用的水杯。
李兰一直看著他的举动,神情平静,
但她的双手,却已隐没进风衣袖口中。
李追远将开水倒入杯中,再将杯子捧起,先放在自己面前用嘴对著轻轻吹了吹:
呼......呼....—呼最后,男孩将杯子端向李兰,脸上挂起纯真关切的笑容,脆声道:
“妈妈,喝热水。”
李兰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脖子处青筋毕露。
来啊,
互相恶心啊。
第74章
李兰希望通过拥有一个正常的儿子,来形成她自己的情感锚点,可惜,她生出的儿子和她有著一样的病。
她绝望了。
可李追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厉害的教会,也无法做到把赎罪券卖给还未生出的人。
当男孩在心底把“妈妈”这一称呼改为“李兰”后,就意味著他已经切割掉了这段关系。
你继续痛苦挣扎吧,我懒得看了。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李追远放下了杯子,他打算离开了。
“啪!”
像是太爷家电灯绳被忽地拉下,李兰整个人,熄灭了。
她变得很冰冷也很淡漠,眼眸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剥落,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李追远就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很疼很痛,仿佛随时会从自己喉咙里蹦出来。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自己照镜子时的场景。
是她,也是他。
他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自己身体内,也住著一个,而且,在那场转运仪式后,他似乎曾出现过,将“魏正道”的名字改成了“伪正道”。
其实,李兰,早就输了。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半年前打向张小卖部的电话,就是李兰最后的歇斯底里。
她从一个偶尔可能犯病的正常人,变成一个偶尔可能正常的病人。
这是她最恐惧的归宿,也很可能,是自己的归宿。
“诡异与刺激,很容易提高阈值,当你阈值提高无法再被满足时,你会主动选择变成她这样。”
依旧是李兰的声音,语调还轻柔了一些,但却像是在评价一台设计有缺陷的机器。
她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件机器。
李追远咬紧了牙,双手撑著桌面,神情不断变化,身体开始颤抖。
“你应该也选择了一个锚点。
她是寄托,
你是什么?
扶持、共生?”
李兰把脸凑到李追远面前,仔细盯著男孩的脸:“你应该,能比她坚持得更久些。”
李追远没有说话,指甲盖里,已抠下桌面的红漆。
李兰伸出手,轻轻抚摸男孩的头:
“你继续玩吧,等玩累了,玩不动了,我真正的儿子,就会来找我了。”
李追远双手用力一推桌子,整个人跟跪地后退好几步,后背靠在了橱柜上才避免摔倒。
他惊恐地盯著面前的女人。
李兰没再去看男孩,而是起身,走到水池边,仔细认真地洗起了手:
“你们真是一对母子,你和以前的她一样,总想著在身上留点污垢,干干净净的不好么?做人,多脏啊。”
洗完手,她将桌上的文件和报告纸整理好收入公文包。
然后,她走了。
连续两声“咔”声,是开门和关门。
李追远靠著橱柜,缓缓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著自己的头。
刚刚,李兰向他展示了,病情彻底爆发后的样子。
强烈的室息感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丢入了一个封口的玻璃瓶,任凭如何捶打都寂闷无声。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压抑感几乎要将他倾轧粉碎。
男孩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热水壶,他站起身,走向餐桌,左手抓住热水壶,将壶口向下倾的同时,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摊开放在下面准备接著。
里面,是刚烧开的开水。
壶口继续倾斜,白烟带著滚烫的热水落下。
“哒哒哒—””
开水落在了地面。
男孩及时收回了手。
“不能这样,阿璃会生气。”
呼.....平.—...呼
一时间,几乎要室息的空间里,透入了些许清新空气,男孩贪婪地呼吸著。
走出屋子,关上门。
“咔!”
李追远抬起双手,触摸著自己的脸,刚刚关门的声音,像是订书机,重新钉回了自己脸上的这张人皮。
紧接著,男孩开门再关门,再开门再关门。
“咔!咔!咔!”
嗯,多钉几下。
见李追远出来了,吴新涵和闫老师就和老教授们告别,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可以邀请来学校讲座什么的。
接下来,就是吃烤鸭。
本来只点了一套鸭子和俩菜,应该是够了的。
但李追远一想起李兰说的“做人,真脏”,就忍不住使劲往嘴里塞裹著鸭肉的面皮。
这使得吴新涵又要了半套鸭子。
第二天一早,吴新涵和闫老师就早早起床,他们本想著不打扰小远让男孩多睡会儿,谁知他们一开门,对门的小远也打开了门。
然后,李追远就被他们带著去吃了卤煮,又买了一些特产。
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吴新涵和闫老师都睡著了。
李追远则透过窗,看向窗外的蓝天以及下方厚厚的白云。
昨晚,他一宿没睡。
飞机落地,有学校的车来接,天黑前,李追远回到了太爷家。
村西有喜事,太爷带润生和阴萌去吃席了,谭文彬则回了家。
径直来到二楼,走入自己房间,阿璃正拿著小推子,包刨著一座牌位。
旁边地上躺著一条皮鞭,有一半已经被用牌位的表皮包裹好了。
男孩不在家时,女孩要么画画要么就帮男孩做这些手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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