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93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第二天,她就坐回屋内,脚踩著门槛。

  是我最亲近相信的人泄露的消息,阿璃告诉柳玉梅,柳玉梅再通过她的关系向上汇报?

  逻辑上似乎能说得通,

  前提是阿璃得能说话。

  “呵啊—····呵呵呵啊—·—

  李追远笑了起来。

  本以为高深复杂的难题,却截止在了一加一等于几上。

  有理有据的铺垫,母子单独在一起的氛围,这世上最锋锐的匕首,是在真实包裹下的谎言。

  李追远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兰,

  你不该多那一句嘴的。

  你以为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际上是递出了那根绳。

  你刚刚那句话,其实暴露了你的底牌,《集安人防工程报告》,是你抽出来,打的概率牌。

  你无法让罗工主动接受审讯汇报,但你能够看到罗工的工作简历,也能通过罗工后续的一些动作,发现他对人防工程里高句丽鬼影有著极深的执念。

  你应该还看到了庸国地宫的报告,你觉得罗工大概率会跟我们说起这件事,

  因为自己现在还是罗工的学生。

  至于是否真的说了,你不知道。

  你拼概率的这张牌,我要是真的沉浸去思考到底是谁故意走漏汇报了消息,

  才是真的步入了自证陷阱。

  李追远没急著说话,只是撕下一张报告纸,擦拭起额头上的汗。

  然后,再次拿起笔,开始写下关于“朱昌勇”的事,这部分谭云龙应该早已汇报过,但前面那段郑海洋一家三口嘴里爬出乌龟的事,谭云龙并不知晓。

  将写好的报告纸推向李兰后,李追远拿起《集安572人防工程调查报告》。

  没错,罗工说他汇报过了,可上头却没再对他进行反馈,因为罗工所汇报的“梦”,在这一众汇报里,显得很普通。

  在罗工他们抵达前,在工程渗水前,其实就已经有人死了。

  罗工他们来了后,那次遗落在里面没能出来的人,也有不少,罗工本人能活著出来,都属极为幸运的了。

  山里,是真的挖出了东西,不是墓,不是祭坛,不是地宫,而是-——”·

  最后一部分的结论报告缺失了。

  不是被李兰藏私,而是李兰也不知道,或者说,完整的报告,她无法带到家里。

  但结论报告看不看其实也无所谓,因为还是基于排除法的猜测。

  以后自己去就是了,他对高句丽文化并不感兴趣,但对罗工的“百月光”

  很好奇。

  那晚罗工在讲这段经历时,他就听出来罗工做了部分隐瞒,现在结合这份报告,更是佐证了自己的这一判断。

  好了,交易结束。

  李追远站起身离开座位,他没向门口走出去,而是走到桌台边,将烧水壶拿起来,来到水池边冲洗了一下里面,再接上水,放回去插上。

  水在烧的同时,男孩还拿起桌台边的抹布洗了洗,然后仔细擦拭了水池边缘的污渍,最后,把帕子又洗了一遍叠放在水池边。

  这时,烧水壶里的水也烧开了。

  李追远走向李兰,伸手拿起李兰先前喝自来水用的水杯。

  李兰一直看著他的举动,神情平静,

  但她的双手,却已隐没进风衣袖口中。

  李追远将开水倒入杯中,再将杯子捧起,先放在自己面前用嘴对著轻轻吹了吹:

  呼......呼....—呼最后,男孩将杯子端向李兰,脸上挂起纯真关切的笑容,脆声道:

  “妈妈,喝热水。”

  李兰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脖子处青筋毕露。

  来啊,

  互相恶心啊。

第74章

  李兰希望通过拥有一个正常的儿子,来形成她自己的情感锚点,可惜,她生出的儿子和她有著一样的病。

  她绝望了。

  可李追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厉害的教会,也无法做到把赎罪券卖给还未生出的人。

  当男孩在心底把“妈妈”这一称呼改为“李兰”后,就意味著他已经切割掉了这段关系。

  你继续痛苦挣扎吧,我懒得看了。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李追远放下了杯子,他打算离开了。

  “啪!”

  像是太爷家电灯绳被忽地拉下,李兰整个人,熄灭了。

  她变得很冰冷也很淡漠,眼眸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剥落,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李追远就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很疼很痛,仿佛随时会从自己喉咙里蹦出来。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自己照镜子时的场景。

  是她,也是他。

  他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自己身体内,也住著一个,而且,在那场转运仪式后,他似乎曾出现过,将“魏正道”的名字改成了“伪正道”。

  其实,李兰,早就输了。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半年前打向张小卖部的电话,就是李兰最后的歇斯底里。

  她从一个偶尔可能犯病的正常人,变成一个偶尔可能正常的病人。

  这是她最恐惧的归宿,也很可能,是自己的归宿。

  “诡异与刺激,很容易提高阈值,当你阈值提高无法再被满足时,你会主动选择变成她这样。”

  依旧是李兰的声音,语调还轻柔了一些,但却像是在评价一台设计有缺陷的机器。

  她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件机器。

  李追远咬紧了牙,双手撑著桌面,神情不断变化,身体开始颤抖。

  “你应该也选择了一个锚点。

  她是寄托,

  你是什么?

  扶持、共生?”

  李兰把脸凑到李追远面前,仔细盯著男孩的脸:“你应该,能比她坚持得更久些。”

  李追远没有说话,指甲盖里,已抠下桌面的红漆。

  李兰伸出手,轻轻抚摸男孩的头:

  “你继续玩吧,等玩累了,玩不动了,我真正的儿子,就会来找我了。”

  李追远双手用力一推桌子,整个人跟跪地后退好几步,后背靠在了橱柜上才避免摔倒。

  他惊恐地盯著面前的女人。

  李兰没再去看男孩,而是起身,走到水池边,仔细认真地洗起了手:

  “你们真是一对母子,你和以前的她一样,总想著在身上留点污垢,干干净净的不好么?做人,多脏啊。”

  洗完手,她将桌上的文件和报告纸整理好收入公文包。

  然后,她走了。

  连续两声“咔”声,是开门和关门。

  李追远靠著橱柜,缓缓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著自己的头。

  刚刚,李兰向他展示了,病情彻底爆发后的样子。

  强烈的室息感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丢入了一个封口的玻璃瓶,任凭如何捶打都寂闷无声。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压抑感几乎要将他倾轧粉碎。

  男孩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热水壶,他站起身,走向餐桌,左手抓住热水壶,将壶口向下倾的同时,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摊开放在下面准备接著。

  里面,是刚烧开的开水。

  壶口继续倾斜,白烟带著滚烫的热水落下。

  “哒哒哒—””

  开水落在了地面。

  男孩及时收回了手。

  “不能这样,阿璃会生气。”

  呼.....平.—...呼

  一时间,几乎要室息的空间里,透入了些许清新空气,男孩贪婪地呼吸著。

  走出屋子,关上门。

  “咔!”

  李追远抬起双手,触摸著自己的脸,刚刚关门的声音,像是订书机,重新钉回了自己脸上的这张人皮。

  紧接著,男孩开门再关门,再开门再关门。

  “咔!咔!咔!”

  嗯,多钉几下。

  见李追远出来了,吴新涵和闫老师就和老教授们告别,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可以邀请来学校讲座什么的。

  接下来,就是吃烤鸭。

  本来只点了一套鸭子和俩菜,应该是够了的。

  但李追远一想起李兰说的“做人,真脏”,就忍不住使劲往嘴里塞裹著鸭肉的面皮。

  这使得吴新涵又要了半套鸭子。

  第二天一早,吴新涵和闫老师就早早起床,他们本想著不打扰小远让男孩多睡会儿,谁知他们一开门,对门的小远也打开了门。

  然后,李追远就被他们带著去吃了卤煮,又买了一些特产。

  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吴新涵和闫老师都睡著了。

  李追远则透过窗,看向窗外的蓝天以及下方厚厚的白云。

  昨晚,他一宿没睡。

  飞机落地,有学校的车来接,天黑前,李追远回到了太爷家。

  村西有喜事,太爷带润生和阴萌去吃席了,谭文彬则回了家。

  径直来到二楼,走入自己房间,阿璃正拿著小推子,包刨著一座牌位。

  旁边地上躺著一条皮鞭,有一半已经被用牌位的表皮包裹好了。

  男孩不在家时,女孩要么画画要么就帮男孩做这些手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