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花逐叶
朱景洪的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在场这些官员听,而是再次提醒皇帝要从大局考虑。
所谓的大局,就是无论张儒林的指控真假如何,都不能让天子亲军沾染污点。
在场将官听到这些话,心里有鬼的已非常忐忑。
更多人则大感不忿,作为天子亲军他们自有一股荣誉,又如何能接受这份荣誉被人践踏。
在朱景洪把话说完后,便见他取下头上乌纱翼善冠,慢慢的走到了张儒林的面前。
“我为皇家嫡嗣,深受陛下教养之恩,如今却犯如此大罪,安有颜面再享王爵之尊!”
言罢,朱景洪将冠帽放在了张儒林案上,然后环顾众人说道:“请把我的名字,也写到笔录之中,我愿同他们一起受审!”
从朱景洪取下冠帽,在场官员们就陷入石化,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警醒过来。
“殿下,他们有罪,与您无关,切莫如此!”王修第一个开口。
堂堂亲王之尊,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大明朝就没有能审他的衙门,其荣辱起伏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朱景洪自去冠冕,这是了不得的大事,说是引起朝廷震动也不为过。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之罪过重如泰山,若不惩治天下难安!”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从朱景洪口中道出,不得不说非常具有喜感,只是在场官员们都笑不出来。
不止王修,紧接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也都上前劝解,一个个想方设法来为朱景洪辩解。
胆子大的官员,甚至把那顶乌纱翼善冠拿起,要替朱景洪重新戴回去。
这一幕,把还跪在地上的将官们看呆了,他们确实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儿。
“诸位……他们有罪则我有罪,他们无罪我才无罪!”
言及于此,朱景洪看向在场官员,而后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们为难,刑部的牢房就不去了,现在便回府听候朝廷发落!”
再度将纱帽放回张儒林的大案上,朱景洪转身便往大堂外走去,无论王修等人如何劝解都拦不住。
朱景洪就这么离开了,只留下他的乌纱翼善冠,静静安放在了都察院大堂案上
得知这一情况,都察院的大佬们也坐不住了,几位在衙的佥都御史、副都御使都到了前堂。
简单了解缘由后,这几人先是把张儒林训了一顿,然后便各自设法挽救去了。
而王秀等陪审官员,则是神色复杂各自离开,他们都要向各自上司汇报情况,毕竟现在发生的事情太严重。
尤其是王修,眼下他是着急得不行。
明天便是二月二十,朝廷与准噶尔的谈判将要开始,朱景洪是钦定的谈判负责人。
眼下他撂了挑子,可就误了这军国大事了。
可以说当下,都察院内外乱成了一锅粥,唯有已被定罪的几十名将官们,此刻全都心态放松在看好戏。
尤其张儒林被上官轮番斥责,更是让他们爽到了天上。
这些也都精明,此刻也都明白了朱景洪的意图,知道他这是以身入局,将自己跟众人绑定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堂内的将官们,都看明白了这一层,可惜的是他们只看懂了这一层。
审案变成现在这情况,张儒林和几名同僚都慌了神,只能先把这些将官们送回原处,然后再考虑如何进行善后。
大概一刻时间后,消息传到朱景渊耳中,此时他正在集贤馆内。
按照他的安排,大概在三月中下旬,他便要返回金陵去抓权,留京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在京城故旧众多,自是要尽可能多联系,而集贤馆就是很好沟通之所,反正比在睿王府更方便。
得知消息时,朱景渊正向几名官员了解修书近况,得知进展极快让他非常高兴。
可当得知都察院发生的事,他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
“老十三……竟来这么一手,他可真是聪明啊!”朱景渊只想吐血。
老实说,朱景洪的手段不是太高明,只是旁人无他这般没有下限,自去王冠这等事竟都干得出来。
他就不怕老头子动怒?朱景渊很想亲自去问这位小弟。
朱景渊正思索间,一旁有官员提醒道:“殿下,明日便是与准噶尔议和,圣上委襄王殿下此重任,今日出现此等变故……只怕要出大事!”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在场这些人都很精明,很敏锐的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
“嗯……”朱景渊点了点头,他已在思索如何化解此事。
虽说他可以和张儒林做切割,但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皇帝那里始终会认为,是他朱景渊的人办砸了事,导致局面失控耽误大事。
朱景渊想得更远,只见他看向众人说道:“只怕东宫也知道了……”
(本章完)
第638章 你在胁迫朕
睿王猜测没错,消息确实已传到了东宫,太子此刻非常之高兴。
朱景洪亲自下场,接下来就看老六如何拆招,这俩人斗得越激烈他的好处就越大。
和东宫众人喜悦不同,徐新安则是另有所想。
众人都觉得该坐山观虎斗,可徐新安却觉得太子该做点儿什么,比如主动出面平息这场争端。
太子始终是太子,一切都该以大局为重,这才是堂堂正正之道。
所以在众人退却后,徐新安就找上了朱景源,向其阐明了自己的想法。
“平息此事?如此……岂不可惜!”朱景源心有不甘。
“殿下您想想……即便襄王有破釜沉舟之心,睿王难道有鱼死网破之意?”
听到这话,朱景源有些迷茫,于是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徐新安只得明言:“殿下,坐山观虎斗纵然是好,可睿王未必会让咱们渔翁得利!”
思索了一阵,朱景源才点了点头,他还是认可这个说法。
“既然他们不可能两败俱伤,殿下何不出面斡旋……如此给了他们台阶下,必能弥合两府恩怨,圣上也会对殿下更看重些!”
朱景源继续点头,同时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做。
而最终他是一头雾水,于是只能问向徐新安:“请先生教我!”
“咱们可以让人出面,点出张儒林审案证据不足,不能作为定罪凭证……”
朱景源虽说道:“那些罪证我看过,确实是有理有据……”
“殿下,睿王和襄王,眼下或许都希望证据有误!”
如果证据不充分,那就不能给将领们定罪,朱景洪当然也就没有罪,事情到这里也就解决了。
“如此一来,那张儒林……”
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敢羁押这么多的将官,张儒林这罪名可就不轻了。
徐新安叹息道:“只怪他运气不好吧!”
沉默了几息,朱景源点了点头,便吩咐事情由徐新安去安排。
再说皇宫之内,消息也已传到了坤宁宫,便引得皇后非常生气。
“胡闹……”
杨清音气得拍桌子,而宝钗已跪到凤位前,当下这情形她入宫前就有了准备。
“都察院审案,跟他有什么关系?犯得着让他去充好汉?”
骂了朱景洪几句,杨清音又看向了宝钗,训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匡正他的不足,只怕你全当了耳旁风,如今他是越发……”
皇后的数落格外刺耳,宝钗只能低着头安静听着。
至于陈芷,则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心里虽爽表情却很凝重。
皇后数落了一阵,便让宝钗赶紧回府,让她把朱景洪给叫进宫来。
陈芷也想告辞离开,谁知却被皇后留下了。
看着皇后不善的面容,陈芷便知情况不妙,她的心便忐忑起来。
“老六媳妇儿……”
“母后,您吩咐!”陈芷连忙应道。
“跪下!”
陈芷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心里已准备好聆听训斥。
“你以为我不知道,事就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于是乎,陈芷也遭受起狂风暴雨,整个人一如浮萍一般飘摇无依。
可以预见,待她回到王府后,又少不了拿朱景渊撒气。
再说襄王府内,朱景洪回府没等到半个时辰,便有第一個人出现在他面前。
“先生怎么来了?”
能被朱景洪称为先生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王培安。
“上司叫臣前来,让我将殿下冠帽送还!”
王培安是都察院佥都御史,他的上司便是副都御使,但也可能是都御史的意思。
朱景洪面带笑容,说道:“先生若是做客来,我当然欢迎之至,可若是为公事而来,恕本王不奉陪了!”
王培安没着急走,而且非常诚恳提醒道:“殿下可知,今日之行径,或将引得陛下震怒!”
朱景洪当然知道,自己今日行径非常失格,甚至可以说是在胁迫皇帝。
但是,他只有这一条路。
前两天,明明他已经提醒过皇帝,为了维护大明的形象,不能给侍卫亲军和京营定罪。
可在过去的这两三天,涉案的三十余名将官全被定罪,皇帝对此竟是一言未发,情况就非常不对劲了。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免职下狱三十多名将官,对侍卫亲军和京营都是不小变动,这种事就不可能是什么狗屁案子能办得了。
换句话说,一次性要动这么多人,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作为皇帝也该有所警惕才是。
即使案情证据再充分皇帝,也得考虑对军队的影响,以及自身对军队的掌握。
而全程皇帝冷眼旁观,便让朱景洪不由得猜测,罢免这些人皇帝乐见其成。
那就冒出了新的问题,皇帝为何会乐见其成?
为何?
朱景洪稍微一想就有了猜测,认为这很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越想朱景洪越觉得是这样,毕竟被罢免的这些人,都是他朱景洪的拥趸。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朱景洪如今在军中威望太高,确实已对皇帝产生了威胁,所以想着削弱他也很正常。
这一次,朱景洪算是跟皇帝打擂台,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冲动了些。
他是在赌,赌皇帝还当自己是儿子,赌自己还有足够利用价值!
至于赌输了……只要皇后还在,无非就是挨一顿板子,亦或者圈禁或是削爵,这对朱景洪来说都可以接受。
可如果不赌,任由沈进勋等人被罢免,那追随他的人可就要离心了,这是朱景洪无法承受之重。
毕竟除了他,还有睿王和太子做选择,人心一变事情可就乱了。
当然,以上的这些想法,朱景洪没法跟王培安说。
看着王培安,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先生……若他们有罪,我也确实有过错,受罚是理所应当之事!”
“殿下……”
没等王培安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先生回去吧,过几日等太平了些,我还得请你给我讲论语!”
“余海,送客!”
言罢,朱景洪起身离开了,即便王培安想赖着不走,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奈何。
此刻他非常痛心,以为朱景洪将要陨落,而这将是大明朝的损失。
“天家……天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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