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一九四一 第3章

作者:A大雪满弓刀

  老康婆子根本没在家,她包扎好手指就偷偷溜出来悄悄地跟着去了马二家,在马二家后身的老赵家豆腐坊的墙角偷偷地看。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日本人炸了马二家,然后看见他们又炸了自己家。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骂出来。以前听说日本鬼子无恶不作还不相信,这回可是亲眼目睹,她要把这事告诉所有人。让人们都能看清楚这一伙可恶畜生的嘴脸。

第5章 小五子

  天蒙蒙亮时,小五子从雪洞里爬出来,捡了把干柴生火。 在红松树下的雪地里用脚趟了几遍,踢出十多个松塔,扔到火堆里。这时间是每天中最冷的时候,号称小鬼龇牙, 不生火能冻死人。 这一带山区他十分熟悉,要不然也不敢走夜路,平常人白天走路都会麻达山,更何况是走夜路?他从小就是在这山区长大的,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他都无比熟悉。

  小五子姓刘,他爹是胡子,老早就战死了。 他妈趁还年轻就走道了(改嫁),嫁到关里去了,没法带着他,他爹的把兄弟就把他接过去当儿子养。

  他干爹也就是绺子里的大柜,叫殿臣,这可不是烟筒山的老殿臣,人家老殿臣可是有好几千人马的大绺子。 殿臣姓齐,有人说他本来姓韩的,是韩边外家的远亲,因为落草为寇了,怕给祖宗丢人所以就对外称姓齐。

  齐殿臣个子不高,满脸络腮胡子,说话还有点磕巴,头些年耍钱输得吊蛋精光,幸亏他平时为人挺仗义,人缘还算不错,于是东拼西凑拉来三十多人,起了个局。所以这个三十多人枪的小绺子就叫殿臣队。

  马二叔和金豆子原来都是殿臣队的。五年前杨司令会盟关东各大绺子,主张共同抗日,殿臣二话不说就领着众人追随了杨司令。小五子年纪小,就只能在外面跑跑腿,传个信。

  前年讨伐队进山,抗联队伍分散突围,殿臣等十多个人不知怎么就被围在了红石林区的山上,殿臣是头倔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那种人。即使缺衣少食,没钱没枪也要坚持奋战,绝不投降。直至弹尽粮绝,全部阵亡在深山里。

  从那以后小五子发下毒誓,与鬼子不共戴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和鬼子战斗到底。

  去年小五子本来应该跟杨司令去濛江抚松一带去打游击,中途小五子接到任务跑了一趟敦化,等回到濛江时,就听说杨司令在三道崴子牺牲了。小五子在濛江转了好几个月,打算找机会干掉程斌,或者杨司令的警卫排长,他们都是叛徒,但始终也没找到。

  这时濛江来了个日本人,看样子是从新京来的重要人物。

  机缘巧合,有一天这大人物喝完酒出来找乐子,就落了单,正好小五子手里还有枪,小五子从小就玩枪,各种枪支都门儿清,枪法练得出神入化。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于是食指轻轻一勾,就送那日本鬼子回了老家。

  谁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日本鬼子发疯了似的四处抓他。小五子只好又跑回桦甸,在红石砬子附近藏身。

  他知道这儿有密营,但他没敢去,他怕鬼子讨伐队跟进来。于是他就在这大山里和鬼子玩起了捉迷藏,这大山是他的家。没人比他更熟悉。

  直到前天,在一个屯子里远远地看见了金豆子和几个鬼子在一起,他才知道为什么总是甩不开尾巴了。 金豆子比小五子大五六岁,小五子小时候经常都是金豆子哄他玩。

  金豆子投敌叛变让小五子心里非常难过,很难接受。等他想起来跑时,金豆子已经发现他了,还没跑上山呢就挨了一枪,三八大盖打的,一枪俩眼儿。

  忍着疼痛钻进山里,他知道金豆子和他一样熟悉这大山,所以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甩开他,尽早去通知马二叔撤离。

  小五子吃了几把松子,这东西根本吃不饱。不过松子油大,抗饿,暖和过来后继续上路。翻山越岭,大概到中午时发现有野兔踪迹,小五子是山里人,码踪还是很熟练的。跟到向阳坡一处草多雪少的地方,踪迹没了,弯下腰仔细找找,在一处密集的干草下发现一个小洞。

  小五子在附近又踅摸了一圈,又找到一个洞口,把另一个洞口用石头堵住,收集点干柴点燃,又找了点湿柴放上面,不一会滚滚浓烟就冒了出来,直接塞进洞口,用帽子往里面扇风。

  抬头看见坡上还有一处冒出烟来,难怪听说狡兔三窟,还真的不止一处洞口。于是捡了个木棒在上坡洞口等了一会,见一只灰色兔子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小五子手疾眼快,上前一棒子将兔子放倒。这时从洞口又窜出一只来,小五子回手将棒子“嗖”的一声掷了出去,木棒打到树干上弹了一下,却没有打到兔子,小五子不禁苦笑了一下。

  自己的伤还没好,影响了动作。如果没有伤,以小五子的身手,徒手都能逮住它。见好就收吧,一只也够吃了。

  拢了一堆火,拔出腿叉子,扒皮烤肉。可惜没有盐,只能对付吃没咸淡的,不一会儿工夫,兔肉就吱吱冒油了。

  翻了翻个又烤了一会儿,撕下只兔腿开吃,即使没咸淡啃起来也挺香。

  吃了半只兔子,把另半只烤熟包起来揣在怀里,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上山。

  等小五子从山里钻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昨晚又在雪洞里睡了半宿,不过能烤火,穿得也挺厚,所以没太冻着。

  小五子过年十六了,身量挺高,都赶上成年人了,但一看脸就知道是小孩,长得面嫩。这些年在山里跑来跑去更是练出了一双铁脚板,去哪都不犯愁。

  刚下山坡,就看见雪原上有只狍子,傻头傻脑地啃着干草,这东西在东北山区有的是,很傻。小五子捡起个大树枝就冲了下去,挥舞着树枝边跑边大声嚷嚷。狍子抬头一看山上有人冲向他,就向相反方向跑去。

  这就是小五子的目的。因为前面就是一条上冻的河流,河里的雪被风吹走了,露出光滑的冰面。于是狍子跑上冰面就滑倒了,因为狍子蹄子在冰上根本就站不住。小五子打了一个出溜滑过去就将它生擒活捉了。解开绑腿把狍子腿捆上扛在肩上走向集镇。

  漂河川是个小镇,镇上只有一个大车店,王喜就是这大车店掌柜的,店里只雇了一个小伙计,叫福顺,有点傻,是王喜的远房亲戚,管王喜叫表哥。

  早晨开了门,福顺忙着饮牲口去了,王喜打算出院子溜达溜达。还没到院门就看见一个小伙把一头活狍子扛在脖子上双手抓着前后腿,走了进来。 那狍子也不害怕,回头把小伙皮帽上的长毛当草嚼着。

  小五子进院就问:“掌柜的,收狍子不? 活的。”王喜笑了,“你这小嘎挺尿性啊,空手就逮住了?”

  “它跑到冰上去了,让我捡了个便宜。”

  王喜说:“收下了,先进屋暖和暖和。”

  小五子进屋放下狍子。使劲跺了跺脚,问:“掌柜的,有啥吃的没? 饿屁了。 ”

  “锅里有热乎的大碴子。 还有新蒸的二合面窝头。还有猪肉酸菜粉条是昨天做的,给你热热?”

  小五子就要了一大碗碴子,俩窝头,一大碗酸菜。饭端上来狼吞虎咽地开吃。一会工夫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回头问王喜多少钱? 王喜说:“你的狍子个挺大,还是活的,我给你三块钱,这顿饭钱免了。小伙打哪来呀? 以前没见过呀?”

  小五子说:“掌柜的真讲究。我从桦甸来的,找亲戚,今晚不走了,住这儿。 钱不着急,压你这儿,走时候一块算。”

  王喜看福顺没在,就自己领小五子往后院走,小五子走在后面左右看看没人就问:“您是王掌柜吧? 我这有根四两的山参你要吗?”王喜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小五子。谨慎地说:“我这不是药铺,只收六两以上的。”小五子点点头又说“还有一根六两的在家里。”王喜再没说话,转过去继续领路,后院两厢都是大通铺,正房有几个小单间,找了一间走进去。等小五子进来后把门插上,问:“你是小五子吧?我知道你。”

  小五子说:“是马二叔让我来的,又出叛徒了,政委他们都牺牲了,我们这条线可能都暴露了。 我来通知你马上撤离,马二叔没来,他打算去除掉叛徒”。

  王喜心里也是非常难过,抽了袋烟平缓了一下情绪问:“孩子,你枪法怎么样?”小五子自信地说“很好。”王喜说:“正好这两天有个行动,还缺个人。一会咱们研究研究行动完就撤。”

第6章 王喜

  王喜出去跟福顺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前面。回到后院,跟小五子说出了行动目的。

  这漂河川从前清的时候就盛产关东烟,这儿产的烟都是给宫里进贡的。日本人来了后就把持了这地区的烟草市场,由他们统购统销,运到新京,据说是给康德皇帝御用。

  深田浩一原本就是中国通,来中国十多年了,现在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无一不在中国化。

  他自己也把自己当成满洲人,在镇里靠河边买了个两进的大院,穿长袍,抽烟袋,满嘴东北话,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日本人。他把日本的老婆从老家接来,因为没孩子,他又纳了一房小妾,是个朝鲜娘儿们儿。日本正在全面西方化,实行一夫一妻制。 而满洲国却是可以纳妾的。

  深田不是军方的,他是新京兴农部派来监督关东烟草收购的,必须得保证新京能得到顶级的好烟。 所以他很闲,于是他就在这小镇周边买了很多地,租出去当起了地主。就连王喜的大车店都是租的深田的房子。

  他还养了几个炮手给他看家护院,没事的时候经常出来和邻居抽烟,唠嗑,周围邻居都以为他是中国人。

  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深田是日本情报机关的。是在这山区里专门收集抗联情报的谍报人员。

  这时候还没开春,他手下的日本兵都在吉林呢,现在深田手下只有三个中国炮手,加上他和他的两个老婆,一共六个人,是防御最弱的时候,王喜本来还有个帮手,前些天出任务就没回来。只剩王喜和福顺,福顺还不太机灵。本来王喜都打算放弃了,正好小五子来了,王喜决定走之前一定要把深田解决掉。

  王喜让小五子先好好休息,他先去踩个盘子。在院里拉出个爬犁,上前院把狍子绑爬犁上,拉着出门往西去。

  老百姓都把深田称作田先生,他的院子就叫田家大院。王喜来到院门口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是炮手王小子。

  “哟,王掌柜,这是?”

  “一家子,东家在家没?我给他送点新鲜货。”

  “东家早说过,你来就直接进来就行,东家在后院呢,我把狗拴上,你把爬犁拉进来。”

  王喜进前院等着,王小子去后院通禀。王喜脚步没动眼睛却四下打量。另两个炮手也出来了,都跟王喜打了招呼,都认识。

  这时深田出来了,王喜说:“东家,我今天收了个狍子,活的,赶紧给您送来了。听说这东西鲜血大补”说完朝深田挤挤眼。

  深田大喜,“行行行,太好了,喜子,中午在这儿吃吧,我让你小嫂子再整几个菜,大伙喝点。”王喜说“这…合适吗?”深田说:“难得你这么闲,我这儿也没啥事,家里人也不多,一块热闹热闹,回头让你嫂子把钱给你。”

  深田老鬼子就这点好,给钱痛快,从来不差钱。

  吩咐炮头李柱子去宰狍子,领王喜进了后院。

  走进里院,正房三间,中间厨房,两边卧房。深田大小老婆各占一间,深田虽然娶了小老婆,但隔三差五的也睡大老婆这屋,很公平。

  王喜跟进来,深田吩咐小妾李贞去炒菜,王喜说:“我去帮帮忙吧?”深田摆摆手说:“你坐着,陪我唠唠嗑。 ”

  两人脱鞋上炕,深田拿过烟笸箩,两人装上烟袋点火抽烟。李贞先用暖瓶倒了两碗热水端上来。

  李贞是朝鲜族人,不过从小在汉族屯子里长大的,朝鲜话不太利索,汉话说得却嘎嘣脆。 长得贼带劲,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勾人心魄。 头年嫁过来的,王喜见过,却没说过话。李贞说:“王掌柜,先喝口水,我去炒菜。”王喜连忙说:"麻烦嫂子了!”

  深田问王喜生意怎么样,王喜说:“这年头,越来越不好混了,这一年下来就秋天能上来点人,整个一冬天都在干靠。 要不是东家心善,就要那么两个钱的租子,我都不想干了。 ”深田说:“别上火,一会咱哥俩好好唠唠,有好事。”然后就转了话题。深田是看上了王喜的大车店,做这买卖最大的优点就是消息灵通,太适合搞情报了,王喜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才也是他急需的,应该拉过来。

  过了一会,菜端了上来。炒鸡蛋,油炸花生米,麻辣豆腐,汆白肉, 还挺丰盛。前院狍子肉正炖着呢。李贞又把鲜狍子血兑了白酒端上来,深田让了让王喜,王喜笑着说:“我一个跑腿子喝这个没用。”深田也笑,李贞红着脸瞪了王喜一眼。

  深田大老婆送过来五块钱,王喜说:“用不了这么多,我三块钱收的,东家您要可怜我就再给我添一块。”深田说:“这仨瓜俩枣的不用推让,一会还有大事商量呢”王喜问“啥事?”深田说:“先喝酒,一会说。”又让李贞去把前院的三个炮手叫进来。不一会炮头李柱子端了一大盆炖好的狍子肉进来,两个小兄弟也一个端个炕桌一个端着烫好的酒过来。

  东北人都是豪放不羁的性格,都好喝。几杯酒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天南海北的一通胡侃。王喜是开大车店的,江湖上三教九流都接触,白话起来更是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使人如沐春风。

  酒过三巡,深田正色对王喜说:“喜子,咱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我看你这人挺实在,办事也靠谱,你那买卖也不太挣钱,不如来给我干,在满洲国兴农部挂个职位。我这人从来不亏待兄弟,不信你问问柱子他们?”李柱子已经喝高了,舌头都大了,对王喜说:“王兄弟,你哥我这些年也跟过好几个老板,早些年给张大帅都扛过枪。要说对手底下兄弟好的,咱们东家是这个。”说着一挑大拇哥。王喜一脸的受宠若惊地说:“东家这么看得起我,我这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实打实的处事。既然东家赏脸,那我就应下了,明天就回去把买卖关了。”

  深田笑了,说:“买卖你还开着,每个月我还给你五块钱工钱。不过你得听话,我有命令你必须服从。”王喜说:“没问题,这可太好了,我这也算是吃官饭了吧?我这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东家了,要不我给您磕个头吧!”说罢离席就给深田“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深田很享受这种感觉,大笑着接受了。

  这顿酒席一直喝到天黑掌灯时分。老深田喝多了,王喜和李贞把他扶回东屋,深田大老婆侍候他睡下,李贞去收拾桌子。王喜告辞出门,三个炮手也回前院,都喝大了,走路直晃荡,就王小子喝得少,因为他得守夜。

  王喜出门,拉着爬犁走出很远,才在路边抠了抠嗓子哇哇大吐,把下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

  小五子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足足睡了一天。 起来解开绷带,看了看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了,不用再换药了。 把绷带再次缠上,又检查了一下带的东西,腿上的匕首,棉袄里子上缝着的情报都在。他这次逃亡,通知马二叔,通知王喜撤离,都是次要任务,他怀里的情报才是重中之重。

  听说政委牺牲后,小五子又冒险去了一趟小二道河子密营。密营已经被烧毁了,但后山上还有个秘密联络点,这联络点是备用的,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两个都已不在了。

  在有三块石头标记的大白桦树的高处,小五子用刀撬开一块树皮,取出了里面政委等人的遗命,命令找到这份情报的抗联战士。 有条件的情况下,去长春寻找失踪了的交通员,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因为他身上有至关重要的情报。 然后是姓名,长相,接头暗号,如果此人已死,也要想尽办法找到情报并继续完成任务。小五子本来看自己受伤,打算把情报传出去。可 现在,他决定完成今晚行动再说,因为那个人他认识,而且很熟悉,就像金豆子一样熟悉

第7章 刺杀行动

  王喜回来的时候福顺已经把大门关上了,还没做饭呢。王喜叫上他进入后院上房,这时候除了小五子外一个客人也没有。三个人就在小五子屋里做行动准备,王喜眼睛通红却很兴奋,虽然喝的酒都吐出去了,但毕竟没少喝,有点头疼。他在桌子上简单画了个草图,告诉小五子几个人的位置,虽然后院有俩女人但她们没喝酒。一旦叫起来会很麻烦。三人必须同时行动。 今天这顿酒喝得太值了,要不然前院三个人就不好对付,他们都是老炮手,以前不是胡子就是东北军出身,枪法都没得说。趁现在都醉得昏天黑地正好方便解决。

  王喜拿出两把驳壳枪说:“尽量别开枪,先用刀。万不得已时再用枪。”又问小五子能行不?小五子点点头一脸坚毅。王喜早就知道小五子,听说这小子胆大心细,身手敏捷,所以很放心。给福顺一把斧子,他不会打枪,只能让他在外面把风。又去厨房拿了一块熟肉,夹了些自制的毒药,这是给狗准备的。

  今天不是初八就是初九,有点月亮地儿,三人走到田家大院东墙根停了下来。天气还是很冷,外面没有人行走。王喜往墙边一猫腰,小五子助跑两步一踩王喜肩膀,“嗖”的一声就上了墙头,伏在墙头辨别了一下方向,掏出毒肉向狗窝扔去。然后就都没有动,静静地等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听见看家狗倒地抽搐的声音。小五子翻身跳下去,悄悄去开大门,却发现大门根本没有插上。王喜闪身进院直奔后院,小五子则摸进门房。

  门房里面点着灯笼,守夜的人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小五子一进屋带进来一股凉气,守夜的王小子一激灵,刚站起身来小五子就已扑到,锋利的匕首从颈上划过,带出一蓬鲜血。腔子里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小五子伸手扶住,没让他砸倒在地面上。轻轻放倒,任他在地上抽搐。拿起灯笼开门出去。

  厢房里,两人正在蒙头大睡,鼾声如雷。小五子打着灯笼进屋都没醒。上炕掀开被一刀一个,竟出奇的顺利。小五子最恨汉奸,所以出手没有一丝犹豫。然后把被子盖好掩住鲜血。见枕头边有一把驳壳枪,拿起来插在后腰里。

  前院和后院间有一道门,到晚上应该是插上的,王喜白天来时看过,已经准备好用刀挑开了。谁知这道门也没插,推门就进去了。

  王喜熟门熟路蹑手蹑脚地进了上房,他知道深田在东屋,轻轻拉开门,就听到了深田的鼾声 。屋里漆黑一片,深田老婆醒了,问了一句:“都那塔?”大概是问“是谁”的意思。王喜一个箭步蹿上炕,左手捂嘴,右手的刀子就扎了下去,眨眼间连捅数刀。

  深田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王喜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用膝盖一下顶在深田胸口,刀子在他脖颈间又是连捅几刀。怕他挣扎,左手死死按住深田头部。过了好一会,发现深田不动了,这才放开手。

  浓浓的血腥味直冲鼻子,眼睛这时也适应了黑暗 ,见深田枕边有一支手电筒,拿起来,四下照了照,确定这两个人已死,这才下炕出屋。

  王喜到西屋扑了个空,不禁大吃一惊。刚才从东屋拿了深田的手电筒,在西屋照了一圈,竟然没人,这人哪去了?反身出屋,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手上的刀满是鲜血,黏腻腻的。在门口的棉门帘上擦了擦手,还刀入鞘,从后腰拔出枪来。听听外面没有声音,小五子也应该得手了,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动枪,那样就会提前暴露。

  端枪出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中央,突然左侧厢房有火光一闪,有人点亮了油灯。王喜没有犹豫,轻轻摸了过去。走到门口,听见小五子也轻手轻脚地从前院进来了,心放下了一半。

  屋里肯定是李贞,这厢房王喜白天来时瞄了一眼,大概当临时仓库用了,李贞怎么会在这里?

  只听屋里李贞清脆的声音问:“外面是王掌柜吧?进来吧,难道还怕我一个娘们儿?”这时小五子也到了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小五子一点头,也掏出枪来,站住不动,王喜开门进屋。

  屋里桌上有一盏油灯,李贞就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把花口撸子。王喜前脚进屋,李贞就问:“你是谁?”这话问得很奇怪。可王喜回答得也奇怪,“我是我。”

  “压着腕。”

  “闭着火。”

  这是江湖切口,王喜有点发蒙,直愣愣地看着李贞。

  李贞说:“把家伙收起来吧!白天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今晚肯定得来。我怕被你宰了,死得冤枉,就猫这屋来了。”

  王喜还是没明白,不过枪口却放下了。人家都把枪搁桌子上了,自己再拿枪指着人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贞又说:“我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杀这个老鬼子的。我是双胜的人,大柜去年折了。我是来报仇的,一直在找机会。这几天你不来我也可能会动手。只不过我一个女流之辈,没太大把握。”王喜说:“原来是里码人,我说这门怎么没有一个是插着的。”李贞又说:“你们是抗联吧?绺子里的人跟你不一样。”

  王喜说:“双胜也归了抗联了,咱们是一伙的。”叹了口气又问:“事办完了,你怎么打算的?”李贞说:“我知道老鬼子钱藏在哪里,咱们去起出来,我跟你一块去找队伍。”

  王喜相信她说的话,今晚行动太顺了,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想想,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帮忙。不过这小娘儿们长得清清秀秀的却是个狠人儿,为了报仇居然能不惜牺牲一切,王喜打心底对她有些敬佩。

  王喜领李贞出门,小五子也一愣。心说这怎么还留了个娘儿们?是王喜看上了?舍不得下手?王喜没解释,跟李贞又去了东厢房,小五子也跟了上去。

  屋地上有个石磨盘,李贞让王喜和小五子抬到一边,拿了把锹挖了几下,挖出个铁箱。三人抬出来打开,见里面全是钱,上面有几沓绵羊票子,下面全是银圆。翻了翻下面有一包金条,有二十多根,还有个油布包,打开看是两把撸子。几匣子弹。小五子从小就当土匪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把东西打包后,王喜说最好把尸体藏起来,李贞说前院有菜窖,三个人一起动手,用棉被包裹着五具尸体塞进菜窖。又把一缸水倒了进去。天气很冷,估计明天就能冻上。小五子见李贞面色如常,也是暗暗称奇。

  深田家有马有车,李贞回屋拿了个衣服包裹出来,王喜出门把福顺叫进来,四个人套车装东西,把车悄悄赶出来。王喜说把门锁上吧。能多拖几天。李贞点头,又回去找了把大锁头出来,锁上门赶上车返回大车店。

  大家折腾半宿也都饿了。王喜和李贞一起做饭,下了一锅荞麦面条。又炒了俩菜。四个人上桌吃饭。王喜问小五子下一步怎么打算?小五子说:“咱们队伍可能是过铁路往北去了。王大哥你们去找队伍吧,我另外还有任务得去新京。”王喜一看他没细说就知道是不该问的。就说:“咱们还能睡半宿觉,明天起早走,向东进山去敦化境内。我还知道几个密营。如果找不到就向北去额穆一带进张广才岭。”说完看了看李贞,李贞说:“我没意见,跟你走。”福顺没说话,他一直都听表哥的。

  早晨天没亮小五子就醒了,伤口没啥大问题,他又找了条布,仔细缠了缠。王喜知道他有伤,就对他说:“任务要不紧急就找个地方把伤养好,你去新京得换身打扮,那地方是鬼子老窝,穿这身会被一眼认出来。把那几捆绵羊票子带上,到外面到处都得花钱,万事小心。”说完把钱包了个布包,大概有七八百块。又给了小五子一把马牌撸子。小五子点头答应,把钱揣怀里,枪却揣进皮袄兜里。

  不一会李贞也收拾利索了,天刚蒙蒙亮,王喜,李贞,和福顺,都骑着马出门。小五子没骑马,他得往北去,到蛟河才能找到铁路。几人互道珍重,分头离开。

第8章 雪中行

  小五子本来应该顺河向西,经喇叭口进入松花江后再向北。冬天江河封冻,却成为最好走的路。关东人冬天都喜欢赶马爬犁在冰上走,又稳又快。

  但是走冰路的人多,关卡也多,胡子,伪军,鬼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截住你,各种巧立名目要东西要钱。你还只能吃哑巴亏。

  日本人正在通缉小五子,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又一次翻山越岭。不过这种生活他都习惯了,离开漂河川向北又钻进大山里。走到下午在一个背风的山沟里停了下来。拣点柴火点火取暖。

  临走时王喜给了他一个褡裢,里面有苞米面大饼子,青鳞子咸鱼,还有些不知什么肉的肉干。都是能长期存放的东西。

  小五子拿树枝穿着大饼子咸鱼在火上烤着,整理了一下思路,首要的问题,得弄一个身份。没有良民证上不了火车。因为他得去新京。伤口再养几天也就差不多好了。

  他把棉袄里子撕开将怀里的情报拿出来再看两遍,然后投入火中烧掉,他不用记这个人。只需要记住暗号就可以了。这事急不得,但必须得完成,哪怕是只找到人,也算是完成一半任务。

  现在他身上有两把枪一把刀,马牌撸子有两个弹夹,是王喜从深田家缴获的,盒子炮和匕首都是炮头李柱子的,枪很新,子弹也够多,他原来的腿叉子杀人的时候卷刃了。李柱子不愧是老炮手,武器都是最好的,连匕首都锋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