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15章

作者:余人

“对!审卷定是不公!”

“没错!这场考试必有蹊跷!”

“就是嘛!我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落榜!”

……

二百多名落榜学子纷纷响应,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个书生会认为自己的文章不如人,当即便打起了鸡血。

大祖时期,北方举人几乎没人捞到进士,结果经过一通闹腾后,最终太祖又是开考重审,很多闹事的举人却中得了进士。

如今有人带头,当即是群情涌动。

“汝等随我,入县衙,讨公道!”

陈国志看着竟然这么多人响应,便是心头一热,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当即高举着右边的拳头,转身鼓动大家道。

“入县衙,讨公道!”

当即便有几十人名书生响应,声势浩荡。

县衙的大门正是敞开着,门口的衙役却不知跑哪里去了,根本没有人阻拦。

陈国志带领着几十个热血青年走在前面,上百个围观者跟在后面,仿佛是起义时的口号一般,他便又是举着拳头高呼道:“四书五经且不说,我的松诗这般出众,何人能比?何人能比?”

哎呀……

前面的十几名热血青年当即栽倒在地,跟上的人催促他们快起来进攻县衙,结果地上的青年当即就破口大骂:“带头的是个大傻子!”

县尊的住宅在二堂的后面,陈国志带着人穿过大门,便又要往着二门而去,继续高呼:“四书五经且不说,我的松诗这般出众,何人能比?何人能比?”

哎呀!

前面的一众热血青年集体倒下,终于知道方才倒在大门口的同伴为何骂人了,这时他们不仅想骂人,还想将前面的猪给宰了。

若是真是厉害的人带队,他们倒敢进去闹一闹,但这货是谁啊?竟然到如今都不知道试帖诗考的是竹是松,跟着这种人去闹,这还不注定会沦为大笑柄。

“四书五经且不说,我的松诗……咦?”

陈国志在迈进二门之时,突然发现后面没有了讨伐的声音,不由得疑惑扭过头,却看到离他最近的人还在大门那边。

“汝等何不随吾讨公道乎?”

陈国志转过身子,冲着那些渐渐退后的书生问道。

“陈兄,松诗是何意!”

人群中有人开口,冲着他问道。

陈国志一甩长袖,便是自鸣得意地仰头朗诵道:“此乃吾应试之所作,诸位听听也无防!白雪压青松,青松挺又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一诗诵出,陈国志便是飘飘然地站在二门的台阶之上,仿佛绝世而独立的诗仙。

白雪……压青松?

青松……挺又直?

……

众书生的嘴角不停地抽搐,这答得对不对且不说,就这一首破诗,还好意思当着众人面前朗读出来,还有没有半点廉耻之心了?

果然,这首松诗魅力四射啊!

陈国志看着几个高大的书生走来,当即便知他们是被自己的才情俘虏了,必定会帮他壮声势,帮他向县尊讨要回一个参加府试的名额。

哎呀……

莫打脸!莫打脸!

却见那几个书生将陈国志的衣襟揪起,然后便将推倒在地,几个人围着他便是拳打脚踢。不说差点被带进阴沟,单是冲着这首诗,就让他们不能忍了。

陈国志被揍得脸青鼻肿丢在地上,只是他不愤地道:“汝等何故于此,莫是以为审卷公正,不敢随吾讨公道乎?”

众书生的怒气骤然又涌起,谁会觉得审卷公正,谁不想找县尊讨个公道。只是跟着你这头蠢猪去闹,必定会成为一场大笑话。

“陈兄,试帖诗非松,实竹也!诗句出自杜牧之《题王秀才新竹》也!”有个好心的书生叹了一口气,冲着他便是说道。

竹?

陈国志嘴巴微微张开,比方才还要受打击,本以为还想闯进县衙要回一个公道,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谁人敢闯县衙?”

却是这时,身穿官服的肖知县带着衙役走了出来,冲着大门的众人沉声便问道。

刷!刷!刷!

众人看着脸色阴沉如水的县尊,集体伸指指向躺在地上的陈国志,陈国志看着县尊的眼睛望去,当即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汝等认为本官审卷不公乎?”肖知县仅是望了陈国志一眼,便又是冲着大门处的众人问道。

“非也!非也!大人……公正之极!”

有书生看着县尊盯着自己,便又暗暗地刮了地上的陈国志一眼,然后便是违心地拱手笑道。

只是这话一出,便算是主动放弃声讨公道的权利了。若是杀人不违法的话,他此刻恨不得将这头猪进行千刀万剐。

“来人,将此人带到二堂,本官倒看看他有何不服!”肖知县目光又是一转,便指着地上如丧考妣的陈国志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陈国志看着衙差向他扑来,当即便是跪地求饶。

次日天蒙蒙亮,便有一人捂着屁股爬上马车,悄悄地踏上了归程。

第27章 一道数学题

县试第一场发案后,次日县试第二场便开考,硝烟再度燃起。

乙榜的八十人将会继续竞争,争夺剩下的二十个名额。跟着先前一样,同样会淘汰一些人,而又会选录其中十人。

考试的时间过得飞快,经过二次补考后,通过本届县试的四十名考生尘埃落定,他们永久性地取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二月二十四日,第一场附加试开始。

跟着前三场不同,这次不会淘汰考生。三场正试所选取的四十名考生参加附加试,主要是确定考生的排名先后,并选出本次县试的案首。

附加试一般是一至两场,全由知县来按心情决定。若是第一场附加试过后,知县觉得有必要再考一场,那便会进行二场附加试,但一般大县才会进行两场附加试。

在附加考试中,除了考核基本的四书五经外,还会考策、论,以及偏题和怪题,诸如琴、棋、书、画、赋和算术。

考试当天,同样是黎明时分便开始。

由于石城县的儒学署名存实亡,根本找不到提供四十人考试的场所,故而考试地点还是在东市的大考棚里面,所以显得十分空旷。

参考人数由三百多名骤然降至四十名,所以不需要那么早赶到考场排队入场,大家也没有太多的紧张感,一切都显得温馨而和谐。

衙差的检查没那般严格了,毕竟考生都已经拿到了参加府试的资格,若仅为了排名靠前而作弊,那得到的收益跟所承受的风险远远不相符。

大家在考场外碰面,都显得很是彬彬有礼,彰显着君子之风。在官场最深的纽带是同乡或同科,如今虽然离官场甚远,但隐隐多了一份情谊。

林晧然在这里见到了几个熟人,赵东城跟他在第一场便通过了县试,而江荣华同样如此,另外还有就是最后一场才惊险通过的谷青峰。

相互打了招呼,都透露着亲切,哪怕是江荣华亦冲林晧然笑了笑。

考试的气氛明显少了最初的紧张感,这次不会再有人被淘汰,只是确定县试的名次以及确定本届的案首,属于一场名誉之争。

在检查过众人的“亲供”之后,考试正式开始。

四十人毕竟都是由肖知县亲点的,这补考的题自然不会刻意刁难,不然考生真交了白卷,那打的便是县尊自己的脸了。

固而考试题目出得中规中矩,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

在中午的时候,肖知县开始陆续放出试帖诗、策、论的考题,另外还有一道算术题。

“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钱。今有贷人八百钱,十五日归之,问息几何?”

这月息是千钱还三十,即百分之三,借800文,一个月的利息便是24文。由于只借了十五天,所以还要乘以三十分之十五,即利息为12文钱。

这是考我的?

是考我还是在羞辱我啊?

能不能不做,我怕我的智商会降到小学二年级!

林晧然望着这道题目良久,一种忧伤涌上了心头。原以为大明朝的科举很正经,结果却是如此儿戏,竟然用这种数学题来羞辱他这个曾经的微积分天才。

第一次放排,他便是交了卷,离开了考场。

“县尊不厚,此算术实乃荒谬之极!”

走出考场准备离开时,便听到跟他一同交卷的二个书生在抱怨数学题,眼睛不由得一亮,敢情还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林晧然上前,打过招呼,便道:“汝等亦以为此算术荒谬乎?”

“正是,兄台乃同道之人也!”那年长的书生喜上眉梢,仿佛遇上了知己般,便伸指在手心比划道:“此题实乃太谬!千钱知为三十,却不告知八百月息几何,此不大谬乎?”

咳咳……

林晧然愣了两秒,然后便是一阵咳嗽,本以为遇到了可以交心之人,但却如同生吃了一只苍蝇。都已经给出千钱三十了,八百钱就不知道利息多少,你才荒谬好不好!

“是矣!八百月息几何且不论,何以问十五日乎?何为月息,当以月计矣!”另一个书生用力甩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咳咳咳……

林晧然回头望着义愤填膺的年轻书生,便咳得更是厉害,如同生吃了一把苍蝇,而且相当不明白他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敢情只有一月、二月才能满他心意,这半个月便摸不着北了?而且就凭你这个智商,问六、七个月利息多少,你的手指头够用吗?

“兄台,不若吾等寻县尊讨个说法……兄台,方向错矣,县尊于考场中!”年长的书生看着又有了一个知己便提议,却看到先前的书生疾步如飞地离开,便在后面大声呼喊道。

危险!

实在危险!

怎么这些天净是遇到极品!

林晧然的脚步飞快,他觉得不走快点,会忍不住暴露凶残的一面,非用板砖将这二个白痴给拍死不可!敢情这不是知县放水,而是这时代的高材生数学太渣,渣得令人发紫。

这种小学题不会做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拉他去找知县讨说法,这不是去找揍吗?而且人蠢就要认,更别来坑老子。

或许是由于遇到了这个令人郁闷的事,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停留。

回到青云街,在经过富贵酒楼的时候,心情才稍微缓解。他朝着酒楼大堂瞧了一眼,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在他的一手谋划之下,这间酒楼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倒没有一落千丈,但却比以前明显要差上了一大截。

附庸风雅,不仅是富商们的权利,普通老百姓也会有这种需要。随着半间酒楼得到了书生们的青睐,很多普通食客便多了一个选项,不少人选择了半间酒楼用餐。

正要移步,便看到了陈员外在瘦管家的掺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概是心情正好,他倒没有离开,冲着对方拱手打了招呼。

陈员外的眼神颇为复杂,方才他查了账本,酒水的销售比以往足足下跌了五成。这并不只是利润折损五成,毕竟酒楼的一些开支是固定的,故而利润提损失何止五成!

“不过就是凭小聪明走了狗屎运,我看你能得瑟了多久?”其他人没说话,旁边的徐掌柜便是冷哼,似乎对林晧然有一肚子的怨气。

“徐掌柜,你这是对县尊点我为甲等而不满?”林晧然轻睥了他一眼,当即板起脸来质问道。

“我不是这意思!”徐掌柜脸色微变,当即否认道。

“那为何我刚应试归来,你却说这等混账话!”林晧然却没有饶过他的意思,便接着沉声道:“要不,今天咱就到县衙找县尊评评理,是我凭小聪明过的县试,还是靠的是真才实学?”

“我没说你过县试靠的是小聪明,你休要血口喷人!”徐掌柜听到要去县衙找县尊,当即脚都软了。

他的本意是这人凭着小聪明盘活了半间酒楼,却不曾想,这人竟然扯到了县试上面去。若是真闹到县尊那里,那他还有好果子吃的?

“混账东西,还不向林公子道歉!”刘员外对着喝斥刘掌柜道。

徐掌柜虽然极是不甘心,但被这小子爬了语病,当即也只能低头道歉。

刘员外的目光闪着一丝聪慧,便又温和地拱手说道:“恭喜林公子通过县试,他日必将金榜题名。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这种蠢人计较了!”

林晧然耸了耸肩,倒没有真要难为刘掌柜的意思,便又对着刘员外拱手道:“多谢员外吉言,告辞!”

此是在这时,前面一声暴喝,一个青年男子从半间酒楼的方向惊慌地逃窜而来,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汉子紧追其后。

“陈老爷救命!陈老爷救命!”

这青年男子跑到这似乎是竭力,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便是抱着陈员外的脚求救道。

“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高大健壮的中年汉子却已经来到他身后,便是将他衣领扯住,将手中的菜刀插回身后,那硕大的拳头朝着他的脸门挥下,顿时鲜血直溅而起。

这一幕发生得很突然,而且就在几人的面前发生,当真具有视觉冲击力,还显得相当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