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769章

作者:余人

林晧然原本想让杨富田去将人追回来,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他最稳妥的仕途之路,自然是调任到位高权重的吏部左侍郎,但大明当下可谓是千疮百孔,很多事情不迟早做的话,怕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亦是在这一刻,他确实岳父的提议未必是对的,吏部左侍郎未必是最好的一个去处。

随着魏时亮离开,肖季年等人亦是纷纷告辞离开。

“严讷入了阁,户部尚书应该是由马侍郎接任吧?”杨富田跟以往那般是最后一个离开,对着林晧然询问道。

林晧然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按说户部左侍郎马森最为合适,不过马森跟我们老师过于亲近,徐阶应该会安排他那边的人或者杨博的人!”

事关到尚书以上的人选,哪怕是徐阶亦不会再客套。哪怕他不安排自己的人,亦会是安排杨博或中立的人,肯定不会安排亲近他们这边的户部左侍郎马森。

杨富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林晧然作别离开。

林晧然亲自将杨富田送到门口,这才回到后宅,夜空却是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并伴随着一道道令人心惊的闪电。

面对着这电闪雷鸣的夜空,他却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怪乎这时代的百姓都喜欢迷信于神灵。

待他洗过澡之时,院子已经是大雨倾盆。

林晧然原本计划到吴秋雨那一屋,但突然被大雨困住,抬头看着花映容的房间正是亮着灯火,便是改变主意前去推开了花映容的房门。

花映容是一个极讲究生活质量的女人,房间不仅打理的一尘不染,而且透露着一些奢侈和格调,里间平铺着波斯地毯。

绿衣丫环见到林晧然进来并示意她离开,她的脸上露出了巧然的微笑,亦是乖巧地退了出去并随手将门带上。

气质高雅的花映容身穿着夏日的单衣,正坐在灯下认真地处理联合钱庄上的事,手里正是拿着一份厚厚的账本,却是有咬笔竿头的习惯。

由于外面是雷电交加,林晧然揪开珠帘进来没有引起花映容的警惕。

林晧然进来看到这寻常的一个小动作,却是不由得愣住了,却是没想到这个成熟的女人竟然给他一种青春和调皮的感觉,那个红唇显得越发的诱人。

花映容似乎发现账目有问题,俏脸涌起一丝寒霜,正是在认真地复核,还不时地在账本上作一些标记。

林晧然在房间站了一会,却是生起了一份孩童心性,却是突然出声跺地想要吓唬花映容。

花映容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身子并不是浑身颤抖,而是脸带寒霜地扭过头来,看清楚是林晧然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道:“你多大了?”

“为夫二十四,娘子不记得了吗?”林晧然被如此指责,却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

花映容听到这个年龄,又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仍然数落道:“你马上可能都能出任六部尚书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小把戏!”

似乎是想到林晧然刚刚的动作有些可爱,脸上不由得挂着了笑容。

“是你这个女人没意思,哪能这么镇定的,这样都吓不着你!”林晧然却是耸了耸肩,直接在她旁边坐下道。

花映容倒不介意他如此说自己,便是点着账本道:“是你挑的时间不对,广东那边的账目出了问题,我心里头正气着呢!”

“广东那边出什么问题了?”林晧然睥了一眼账本,却是疑惑地道。

花映容将账本直接递过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广东联合钱庄的流水太多,免不得有人起了贪念,我派人回去敲打便是!”

“只是敲打吗?”林晧然微微疑惑地道。

花映容跟林晧然有着很好的交流方式,花映容喜欢跟林晧然说些商业上的事情,而林晧然则是喜欢跟花映容讲一讲官场。

当然,二个人现在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林晧然自然是要勤劳播种,特别是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里更能够肆无忌惮。

第1742章 吴阁老

初夏的雨水充沛,昨晚下了大半夜的大雨。

次日清晨,雨后的北京城像是被洗过了一般,道路边上的花草树木显得生机勃勃,官员纷纷前往各自的衙门。

虽然近期的朝堂正是大洗牌时期,但他们太多都是普通的底层官员,上层的变动跟他们关联并不大。除了多一些谈资外,每日的生活重心还是衙门的日常事务。

待到上衙的高峰时期过后,吴府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

身穿威风凛凛蟒袍的吴山乘坐轿子,坐在轿中闭目养神,却是不再前往吏部衙门,而是朝着西苑的方向而去。

“阁老仪仗,速速避让!”

五城兵马司的一个百户看到仪仗队出现之时,却是拍马走在长安街上,对着出现在街道上的官员、士子和百姓喊道。

阁老!

众人得知是阁老的仪仗,不管是官员还是普通的士子和百姓,眼睛都是流露着向往的神色,亦是纷纷打听着这位阁老的身份。

得益于吴山的好声名,待知晓这位便是新任大明次辅的仪仗队,有的官员已然是在道路两旁进行了跪拜,甚至将吴山视作神灵。

由于嘉靖朝的阁老身份最是尊贵,“未老思阁老”已然成为了士子的一种普遍心态,对阁老更是打骨头里充斥着一种敬仰。

一朝成阁老,从此天下知!

吴山亦是感受到了外面明显跟往日不同的待遇,只是想着自身的处境,却是苦涩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已经入阁,并且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次辅,但权力已然不及吏部尚书之时。当下他在内阁之中,他其实处于一对三的局势,可谓是全面处于下风。

轿子到了西苑的宫门前,吴山从轿子走了出去,按着流程前来面圣谢恩。

“见过吴阁老!”

严讷和李春芳先一步到这里,原本想要一起走向宫门,但看着吴山的轿子出现,亦是等候在这里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严讷昨日虽然心里极为不快,但吴山入阁已经成为了事实,加之人家身穿着蟒袍,亦是迅速地摆正了自己普通阁老的位置。

“敏卿,子实,咱们一起面圣谢恩吧!”吴山对二人亦不客套,便是进行提议道。

严讷和李春芳自是同意,便是让吴山先行。虽然是同一日入阁,但三人的资历差距一目了然,吴山在最前而李春芳在最后。

三人到了宫门前,认真地表明了来意,让宫门太监到万寿宫进行通禀。

嘉靖这个时候肯定是还没有起床的,而且通常不一定召见他们。不过他们已经是官员的老人,却是不可能为了省时间而直接跳过,而是老实地等候在这里。

本以为要到皇上睡来才会有回复,结果黄锦亲自出来微笑着道:“皇上昨晚便说了,汝等今后入阁办差,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你们尽快到翰林院办理入职即可!”

吴山三人谢过黄锦,便是相约着一道前往了翰林院。

不管是吴山这位文渊阁大学士,还是严讷的武英殿大学士,亦或者是李春芳的中极殿大学士,官籍档案均不受吏部管辖,而是归为翰林院。

“下官见过吴阁老、严阁老、李阁老!”

翰林学士原本是董份,但董份已经被削籍,现在则是由翰林待读学士陈以勤打理翰林院,早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们三人,用着特有的四川口音施礼道。

陈以勤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四川顺庆府人士,选庶吉士,初授翰林检讨,除了因为父母过世回乡丁忧的那六年,却是一直熬在翰林院。

只是谁都不敢小窥于他,他在翰林院期间亦是为裕王讲官九年,虽然现在还仅是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学士,但已经是未来的帝师。

“有劳陈学士,还请为我们入职!”吴山对陈以勤没有轻视和重视,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三位阁老,请随下官前去祭拜孔圣人!”陈以勤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当即便是邀请道。

在祭拜孔圣人后,便是将官印和官服进行发放,同时翰林院上上下下的官员悉数来到堂中,分别向三位新学士进行参拜。

刚刚进入翰林院的新科一甲进士陈经邦三人,看着自己的师公已经入阁,亦是打心里的高兴,至今记得师公“轿夫湿鞋,不复顾惜”的教诲。

吴山面对着陈经邦三人施礼的时候,亦是特别照顾他们三人一般,已然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并说了一句勉励的话。

这一套流程下来,亦是花费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从翰林院离开,三人再度返回西苑。

这次此不再让太监进行通禀,而是直接进入了西苑,来到了无逸殿正堂向圣人像再度行礼,已然算是成为大明阁臣中的一员。

徐阶得知他们到来后,已然在阁臣议事厅中等候。

“拜见元辅大人!”

吴山、严讷和李春芳来到厅中,显得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诸位无须多礼,请坐!”

徐阶如沐春风般,已然是很欢迎三人入阁的模样道。

吴山的新蟒袍有胸膛位置向上鼓,则是用手顺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坐在公座正堂的西侧座位上,脸上如同以往般严肃。

严讷则是坐到徐阶东首的第一张公座,李春芳则是坐到吴山西首第一张公座上。

张四维很多时候干的正是端茶送水的活,便是给三位到来的阁老送来了茶水。

“汝等都是久值于此,怕亦不用老夫多加介绍!曰静,你到懋中留下的那间值房,敏卿和子实则是在隔壁的两间值房,如何可妥当?”徐阶喝了一品茶水,面带微笑地安排道。

“谨遵元辅安排!”吴山听到这个安排合理,亦是一本正经地回礼道。

徐阶在客套了一番后,显得开门见山地道:“你们三人一并入阁,致使三个尚书和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空缺,加之董份被削藉,当务之急是将这四个位置给填补上,不知意下如何?”

事情已然是来到了正题,严讷和李春芳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一切听凭元辅作主!”

吴山心里暗叹一声,但还是跟着表态道:“元辅所忧甚是,却不打算如何安排呢?”

第1743章 职位安排

阁臣议事厅,香气袅袅而起。

张四维将茶盏送到厅中后,却是乖巧地坐在了厅外,随时等候着里面的吩咐,只是耳光却是忍不住竖立而起。

徐阶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温和地望向严讷道:“敏卿,你位居户部尚书一职,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这种事情无形中是一种放权的味道,由着严讷这位原户部尚书进行推出新户部尚书人选,无疑会更具说服力。

吴山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这看似合理的举动,但无疑透露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刑部左侍郎钱邦彦正直清廉,对理财有独特见解,可堪此重任!”严讷似乎早有准备,当即便是进行举荐道。

吴山的眉头微蹙,当即便是提出异议地道:“户部左侍郎马森有何不妥?”

李春芳看着吴山提出异议,更是明白马森和吴山是同年好友,不由得暗暗地望向吴山和严讷,隐隐嗅到了火药的味道。

严讷面对吴山的质问,显得是面不改色地道:“马孔养对账本和算术仍不甚精通,其任户部左侍郎有余,但任尚书不足也!”

户部尚书其实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官职,在主流四书五经的大明朝,很多户部的官员处理事情能力却是不及

至于马森的水平如何,这个事情有侍论证,但严讷作为老上司如何评价马森,无疑是一个颇有信服力的标准。

“呵呵……马森是一个不可得多的人才,只是既然还不到火候,咱们亦不要拔苗助长了。此事便是如此定下,咱们举荐刑部左侍郎钱邦彦填补户部尚书可好?”徐阶脸带微笑地询问道。

严讷和李春芳当即便是表态道:“如元辅所言!”

“既然元辅和两位阁老都是这个意思,那么我没有意见!”吴山端起茶盏,显得无奈地表态道。

看着户部尚书的人选敲定,徐阶又是微笑地询问意见道:“曰静,你是吏部尚书,却不知谁能堪当此任?”

“接着咱们官场的惯例,此次当由吏部右侍郎朱衡出任!”吴山已然是早有想法,显得公事公办地道。

由于他入阁,吏部左侍郎董份削籍,吏部的三位堂官仅剩下吏部右侍郎朱衡。朱衡是嘉靖十一年的进士,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已经有三年,完全能够接任吏部尚书这个位置。

当然,如此重要的位置是各方势力最为争夺的对象。

朱衡是江西万安人士,身上已然是打着严党的铬印,怕是不应该指染这位能够跟首辅的权势相比较的吏部没尚书。

“吏部右侍郎朱衡早年在刑部做事,只是跟严世蕃交往甚密,我已经向皇上提议将其升至南京刑部尚书!”徐阶的脸色一正,语气显得冰冷几分地道。

“吴阁老,严世蕃被押解至京之时,朱衡两度进行探望。此事已有言官上疏弹劾,如今由其填补吏部尚书,殊为不妥也!”严讷亦是表态地道。

吴山的眉头微微蹙起,知道朱衡昔日确实跟严党有往来,只是在严党权力滔天之时,在场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吴山知道捅破这些东西反倒显得政治不成熟,便是对着徐阶直接询问道:“元辅大人,不知谁人合适吏部尚书?”

“呵呵……兵部左侍郎胡松洁身自好,郁然有声望,老夫以为胡松填补吏部尚书最为合适!”徐阶亦是直接摊牌道。

以着当下的朝堂形势,其实由一个中立派的官员出任吏部尚书最为合适,但徐阶已然是想要扶持自己的人了。

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内阁仅有他跟严讷和李春芳,他不会指染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只是现在吴山担任次辅,后面还有一个狼崽子林晧然,令到他不得不争下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

严讷和李春芳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是暗暗地观察着吴山的反应。

吴山喝了一口茶,最后还是想要妥协,抬眼望着徐阶道:“吏部左侍郎呢?”

“礼部右侍郎高拱!”徐阶很是干脆地回应道。

高拱的身份极其特殊,他已经是未来资历最深的帝师。通常而言,只要不是情非得已,谁都不会反对高拱迈出这关键的一步。

“礼部左侍郎林晧然接任吏部左侍郎,由高拱接任吏部右侍郎如何?”吴山却是不怕开罪于高拱,而是进行提议道。

徐阶亦是亮出他最大的意图,便是直接回应道:“林侍郎的年纪尚轻,资历过浅,不及高拱稳重,还是留在礼部多加历练吧!”

“按照元辅的意思,礼部尚书亦不是由林晧然承任吗?”吴山心里头已经涌起一股怒火,便是进行质问道。

林晧然现在是礼部左侍郎,按惯例要么是递进,要么就平调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只是现如今,徐阶是不给林晧然半点进步空间,已经是触碰到了他心里头的那份底线。

“子实,你位居礼部尚书一职,你以为林晧然可适当接任礼部尚书!”徐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李春芳进行询问道。

李春芳似乎早有准备,当即便是回应道:“若是按照以往惯例,我卸任礼部尚书,当由礼部左侍郎充任!只是林晧然的年轻和资历尚浅,理当多加历练,故而我以为可由……南京礼部尚书尹台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