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184章

作者:寡欢太叔

一提科举,李善长就心知肚明了。

朝廷、臣子、学子三者之间,起了分歧。朝廷想舍臣子,而安抚学子。如今殿试在即,得先让学子参加殿试。这样的事,如果放在往常,那指定落在李善长身上。

可如今,李善长致仕。就没人能担的住,这个安抚学子与打压臣子的恶人,

索性,李善长装了起了糊涂,“老臣致仕已久,在家不问政事。亦不知,如今朝廷为何。老臣为人臣时,自当尽力。如今已是赋闲在家,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本,李善长就是文官之首。借着李善长,除去胡惟庸与汪广洋,朱元璋从未操心过文官的事。

当初李善长与刘基互相争斗时,朱元璋也是责罚刘基。

相比较而言,李善长确实要比刘基有用的多。一个只是耍嘴皮子,另一个还能做些实事。孰轻孰重,朱元璋心知肚明。

朱允熥笑道,“这么说,韩国公您是不愿意了。”

“老臣实在是力难从心。”

回去朝中,李善长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可朱允熥既非储君,又未带着旨意来。于是,李善长便想着,为自己加些筹码。

朱允熥收起笑容,变得面无表情,“若是孤有求于你呢。”

李善长抬头,与朱允熥对视。

多年官场沉浮的老狐狸,李善长看得懂人心。他太清楚,现在的朝廷,是需要他去稳住局面。

僵持只片刻,朱允熥便起身,“既然韩国公累了,那便早点歇息吧。我这就回告皇爷爷,既然韩国公不愿意,那皇爷爷就只能是杀人了。”

李善长不为所动,依然微微低着头。

“这事儿,皇爷爷必定彻查到底。到那时候,李存义与胡惟庸之间,那点事情,可是都要被抖搂出来的。还有,洪武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的那天晚上,胡惟庸隔着门缝,给韩国公您递上一封信。”

“信是没了,可他谋逆之事,您可是心知肚明的。知其谋逆而不告,是为同谋也。韩国公,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李存义,李善长的弟弟。与胡惟庸,素来交好,暗通往来。

李善长惊恐的看向朱允熥,全身犹如坠入冰窖。

洪武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锦衣卫明明都去跟了太子去了扬州查汪广洋去了。京中,未留一人。

“您是不是觉得,后悔了,刚刚为何不答应呢。实话与您说了,这事儿装在我脑子里呢。您今日无论答应不答应,这事儿都跑不掉。”

“再说了,就冲您与胡惟庸那一层关系,您自个儿身上不多背着些功劳。皇爷爷怪罪下来,您如何担待呢。”

朱允熥拍一拍李善长的后背,“您想清楚,随时可进宫来找我。”

刚一转身,耳边就是李善长的声音,“殿下,您若是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臣只求殿下,给老臣留一个后吧。”

朱允熥站在原地,声线冰冷,“原来,你也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殿下您恕罪。”

朱允熥慢慢的转过来,复杂的看着李善长。

这个人,于大明建国有功,且为诸臣之首。若不是亲眼见过这个人被处死,朱允熥都不相信,李善长会被杀。

“这下,你肯了?”

“请殿下吩咐。”李善长再无刚刚的心思。

朱允熥重新坐在李善长面前,紧紧的盯着他,“这次科举,你接着去主持。朝廷要的,是不得有人对科举有异议。朝中反对重开北榜的,还有那些借着科举,拉同乡朋党为官的,一个一个揪出来。该杀的杀,该流的流。”

“最后,让那些爱说话的文官,通通闭嘴。真的于国有用的话,就说出来。可若是张口闭口,大谈圣贤的,就行自个儿掂量掂量,能不能说。”

最后,朱允熥一字一顿,“做好了,你与胡惟庸之间,便是无事。可你若是不敢杀,那被杀的就是你这一家子了。”

李善长唯唯诺诺,“老臣知道了,老臣保准的把这些事儿,都给料理好了。”

最后,朱允熥再加着叮嘱一句,“你跟在皇爷爷身边多年,他的脾气你可比我清楚。皇爷爷若是真的想杀你,十个长公主也救不得你。皇爷爷不想杀你,那阎王爷也带不走你。”

“总之,一句话。要的是你韩国公,带好文官。皇爷爷与孔孟,他们只能选一个。皇爷爷不与孔孟去争,可他们也别拿孔孟,来对皇爷爷指指点点。”

李善长明白,朱允熥这是要将文武,全都收入囊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贡院

“韩国公,咱们到了。”

李善长掀起轿帘,目光凝重的看着薄雾之中的贡院。一大清早,贡院门外,空无一人。有些被抹去棱边的台阶,足以见证,昔日的人声鼎沸。

“咱们走吧,进去说话。”

伸出手,礼部主事邓华,小心翼翼的搀起李善长。他是整个礼部,唯一剩着的人。

李善长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如同是重重的踩在自己的心坎儿里。

有些砖地松动,一脚下去,挤出缝隙中的阴水。再抬脚,阴水便立刻消失。仿佛就像有些读书人,平日里藏在暗处。受了些外力,就全都蹦出来了。

这些读书人不知的是,一旦出来,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贡院门口,摆着一筒子的书。

这一筒子,都是学子们进贡院时,把自己常看的书丢进去。名为“掷筒有声,可高中。”

李善长,一脚踢翻筒子,冷冷的说道,“收拾了,放到院子里去烧!”

属下领命去了,李善长接着往里头走。到了左襄门时,停下步子。顺着窗沿往里头去看。不少的学子,在里面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左襄门,为宋时王安石所创。以左为尊,再有襄字,取高处、牢固之意。

这儿,每日清早,都有学子在这儿诵读。平日里,尽是国子监。科举之后,就都是应举的考生们。

李善长推开门时,左襄门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身的官服,胸前的补子,一只高昂的仙鹤,展翅于崇山密云之中。鲜红的眼睛,睥睨一切。

“诸位,这是御封大明韩国公、太子太师、光禄大夫、上柱国公、领礼部尚书衔李大人。”左右,高声的报出官名封号,声音洪亮。

李善长环视左襄门内的众人,收拾衣服,坐在堂首。

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想来无奈,洪武三年科举时,他家的门槛,几乎要被踩断。那一年的科举,近八成的考生,李善长都与他有过照面。

那一年,李善长先是亲手把他们送进奉天殿。

这一年,李善长再是亲手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我听说,你们中有人,意欲闯宫进谏。这次春闱,有失公允。朝廷也是有错在先,让我瞧瞧,都是些什么人,打算闯宫来着。”

学子们,面面相觑。

单看表情,学子们就是知道,李善长绝对是来者不善。

院内,生起了火。学子们的书与筒子,堆在一块儿。升起烟时,已经是成了灰烬。一块儿烧了的,还有今科学子们的所秉持的儒经理学。

“韩国公,今年春闱,北方学子,只录十几人。与之相比,南方学子数倍于此。如此春闱,实在是有失公允。”

李善长轻轻笑着,“不错,朝廷确实是有失公允。”

抬头,去看说话的那个学子,“你是哪儿人,姓甚名谁。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学子微微一愣,“回韩国公,学生张添,山东德州府人士。家中,只有七旬老母尚在。”

“好,好,好。”

李善长拍手,一连说了三个好,“给你银两,你罢考回家如何。”

张添并未思考,“学生苦读圣贤二十一年,虽屡有不中。却亦知,读书之不易。如今,得中进士,岂有领了银子,回家的道理。”

一番话,说的在理。

再看张添,似是起了底气,敢于直视李善长,目光也不似刚刚那般躲闪。

李善长接着笑道,“当年黄巢,便是几次不中,得京中富商银两,回家伺候老母,也不再考。如此孝伦,岂不也是一桩美谈。”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首七绝,写的妙哉,却也是反意十足。后人虽然钦佩,却也不敢去仿。

张添轻轻的皱眉,下意识的摸起了下巴,“韩国公,您说错了。黄巢那样的反贼,几次不中,也是情理之中。那样的人,让他中了,才是老天的不开眼...”

话未说完,李善长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们既然没有黄巢的胆量,却还要逼宫进谏。如此所为,又与黄巢攻入长安,有何不同。口口声声的圣贤,你们又几个,真的记得圣人所训!”

接着,李善长站起来,看着堂下的学子,“春闱有失公允,朝廷已知。皇爷下旨,补录北榜,以安北民之心。”

“已经如此了,你们还谋划着,要去逼宫。我看呐,你们倒不如领了银子回家去吧,还能保着一条性命。不然,龙颜震怒下来,连累无辜。”

张添有些被吓着,嘴上却是不松口,“韩国公,无论南北,都为大明子民,为何如此区别对待。”

李善长冷冷的看着张添,轻轻开口,“北方多战事,仅此而已。朝廷多加北榜,已是恩典。你们若还是不知好歹,朝廷下榜之日,便再无北方学子一人。”

周围有了骚动,李善长微微一笑,“不中事小,可朝廷若是革去了你们的功名,那岂不可惜。”

在历朝之中,明朝尤为看重读书人。在洪武一朝,为更甚。

为拉拢天下学子,朱元璋下旨优待。见官可不跪,可免或减税等等。如此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了读书这条路。

有一辈子只是个秀才的,却依然每年都考。

譬如今年,就有已是白发苍苍者,也来考试。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中与不中,都是另说。可若是革去他们的功名,这无异于是杀了他们。

张添脸色一变,突然跪在地上,“学生请韩国公,为学生们主持公道。”

李善长摇摇头,“我主持不了公道,吴王却能。如今,礼部已被问责。偌大一个礼部,如今只剩一人。尚书董伦辞官,两个侍郎入狱。再是补录北榜,加开北人。”

“如此,还不是公道吗。吴王心疼你们,读了十几年的书,却是这么个结果。给了恩典,你们不接着。却反过头来,还要逼宫。若是如此,你们身上的功名,留着作甚。”

张添若有所思,“那学生们...”

“别去闹,等着朝廷发榜。你们放心,南北都会有。吴王好不容易,从皇爷那儿给你们求来的。你们若是惹了皇爷不悦,那你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李善长背过手去,起身离开,“总之,今儿之后,朝廷要空出很多位置。能不能进,就要看你们本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人为奸佞

从贡院出来时,天边刚刚泛白。这个时辰,正好是早朝的时候。

李善长算好了时辰,靠在轿子里打着瞌睡。昨夜,李善长彻夜未眠。他不断的权衡的着朱允熥所说的每一个字。

对他来说,这既是忠告,也是警告。

想着想着,就快到了时辰。李善长冷水洗脸,换上官服。

先一步到了贡院,给了那些学子们,他的忠告。这些人,以后都会是朱标与朱允熥的臂膀。李善长,把握着分寸,日后好相见。

“老爷,咱们去哪。”

李善长闭着双眼,靠在轿子里,声音沙哑且无力,“进宫,去奉天殿。”

轿夫答应一声,刚刚用力,抬起轿杆时,又给放下,“老爷,那些学子们,都追出来了。”

“不管他们,直接走。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中利弊,他们自己去权衡。”

雾气很大,只几步远,却也只能瞧着,黑色的轿子在移动。至于人影,丝毫的看不见。临近奉天门时,守在门口的侍卫,凑近去看,“哎哟,小的见过韩国公。”

李善长把脑袋伸出轿子,看一眼浓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奉天殿。

“朝会开了嘛。”

侍卫摇头,“没呢,诸位大人倒是已经到了。只是皇爷,还没从坤宁宫里出来。”

李善长点点头,继续往奉天门里头去走。透着薄雾,也能看到几个旧日的同僚。除去这几人,也有不认识的。

奉天殿广场上,一众文武,诧异的看着一顶轿子穿过奉天门。

“那是不是韩国公的轿子。”

也有认识的,伸手指了指,再迅速收回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曹国公李景隆,坐在御阶之上,静静的看着这一边。直到李景隆走下轿子,一众文官迎上去时,李景隆才把头给转开。

“韩国公,不是致仕了嘛。”

李景隆轻笑道,“即便致仕了,也能给他拉回来。今儿的朝会,可是热闹了。想必,这是吴王已经有了对策。不然,李善长可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韩国公!”吏部侍郎张鶴,对李善长轻轻行礼,“韩国公,您这是?”

李善长强行笑着,“人老了,本来没打算再管政事。只不过,皇爷的旨意又到了。我这把老骨头,只要还能动弹,就得奉旨出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