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但是宰相却截然不同,那是天子之下第一人,帝国的官吏提拔,军情政情一手掌控。
如果皇帝百年之后,胡亥当了皇帝最大的倚助就是李斯,只有李斯死了他才能取而代之。
可惜,李斯就像是咸阳宫中的胡杨,虽然老态龙钟哀哀垂死,始终屹立不倒。而李斯贩卖粮食,盐巴给东胡的事情,他早就禀报给皇帝了,但是皇帝却下了一道口谕,让他严密封锁消息,一旦泄露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的意思就是砍你的脑袋,这件事让他懵圈了好一阵子,但是,结合太子被囚,扈从被拿,将李由下了大狱的举动。
赵高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看来皇帝终究是喜欢胡亥多一些,为了避免争储之事越演越烈,最终变成手足相残的惨剧,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废掉太子,立胡亥为储君了。
而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趁着这个机会,多搞掉一些支持太子的老臣,重臣,自己在皇帝心目中地位也就越高,尤其是李斯,对赵高来说,始终是一个大患。
一旦胡亥被立为储君,皇帝势必要帮他清扫一切障碍,心中存着太子,扶苏之人,都将是皇帝清理的对象。
而李斯从曲阜归来之后,几次为太子进言,心中倾向已经极为明显。
皇帝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即便不弄死李斯,也要剪除羽翼,让他再也没有在庙堂上呼风唤雨的能力,为太子将闾喊冤抱屈。
赵高认真的揣摩了皇帝的心思一番,决定亲自审理李由,让他多攀咬出几个李斯一党,甚至连他父亲做的有违皇帝心思的事情,也是重要证据。
皇帝为了将闾没有及时到咸阳城门迎驾,就大动干戈,即便是拿不到李斯犯罪的真凭实据,只要能证明他是太子一党,就足以让李斯饮恨庙堂了。
廷尉府虽然不是自己的地盘,但是,皇帝却下旨,让自己联合姚贾审理李由,中车府虽然是给皇帝驾车养马的奴才,但却不乏江湖高手,而这个时候,赵高的亲信已经在大牢中秘密审问李由了。
虽然碍于李斯,不能动用大刑屈打成招,但是,江湖高手有的是办法,让你痛苦难当而又不留下痕迹。
而李由这种养尊处贵的纨绔子弟,根本就承受不了几次,就的乖乖张嘴。
只要拿到证据,不仅太子不能逃脱,就连李斯也要获罪,到时候,满朝文武以我最了解皇帝的心思,还怕蒙毅那个上卿,早晚我玩死他。
想到得意处,赵高阴冷一笑。
这些年来,一直是对李斯羡慕嫉妒恨,皇帝几次夸奖,赵高的才具不亚于李斯,但是偏偏因为自己是个阉人,不能入住庙堂为大臣宰铺。
李由被抓捕归案,就像是一串惊雷。
这次皇帝从南阳归来,连出昏招,弄得满朝文武晕头转向,皇帝这是怎么了,没见到王翦和蒙武已经哀哀垂死,上将军王贲,大将军蒙恬,都需要为父亲守孝。
而这种时候,匈奴和羌胡却对中原虎视眈眈。但是,弹劾李由的奏折中没有一句言及太子,想要辩驳也无法可辩。
而太子虽然被囚禁在咸阳宫,但是皇帝也没旨意怎样惩罚他,甚至还没剥夺他太子之位,只是让他闭门思过。
没毛病啊。一群老臣连日商议却无法可想,当爹的惩罚犯错的儿子,而且并没有严刑拷打,甚至废掉太子之位,只是将他囚禁静思己过,你参与算怎么回事。
但是一些下级官吏,却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皇帝想要留储君,就不会将李由治罪剑指李斯。
既然将李由拿下了,分明是要易储。
所以,忠于胡亥的官员和忠于扶苏的官吏,纷纷上书弹劾太子,而一群和将闾共患难的老臣这才找到机会,上书力保太子。言辞恳求,历数将闾为了帝国建立的功勋。
但这时候的李斯却上书告病,闭门不出。似乎他已经修道求仙,不问世事了。
第0174章 望斯人青松不老
御史大夫冯去疾上门拜访,居然连大门都没进去,迎接他的是李斯的管家,很客气的道:“相国身体欠安,遵医嘱静养不能见客,御史大夫请回吧?”
不等冯去疾说话,砰的一声紧闭府门,给了他一大碗闭门羹。
如果来的是尉聊,肯定是又怒又骂,但是,冯去疾只是在府门默立片刻,让家仆送来笔墨,在李斯朱红大门上写了一行字:“望斯人青松不老,惜桃李万古流芳。”
管家传报于李斯,李斯却只是淡淡一笑:“这个老东西,是在骂我遗臭万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将来他自会上门将其擦掉。”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咸阳城,无数人唏嘘感叹,帝国重臣临老变节,更有人羡慕他,李由犯下如此重罪,皇帝对李斯竟然没一言责罚,深得帝心。
李斯站在书房,背负双手,看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
“心有凌云志,重回八百里秦川,昔日仓皇地,旧貌变新颜,万民朝贺处,高耸入云端,身在帝都紫阙,险处无需看。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间,一十三年岁月,弹指一挥间,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谈笑处,苍狼灰飞烟灭。”
那字迹剑意纵横,潇洒奔放,虽然悬挂在墙上,但一股放荡不羁之气充盈在室内。
李斯身体站的笔直,一字一吟,将这幅字画细细念诵了几遍,这才一声长笑。
李贽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脸色难看望着他的背影:“父亲。”
“李贽,你来了。”李斯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哭丧着脸做什么。”
李贽咬牙道:“冯去疾欺人太甚,竟敢在府门留字骂父亲,还将父亲的名讳嵌入里面。”
李斯淡然一笑:“理他做什么,让他骂两句也好,免得憋出病来,一命呜呼,我还得送上礼金,岂不是人财两失。”
李贽心中一颤:“哥哥被赵高关入大牢,父亲就不去咸阳宫求情吗?”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这次就当给他一个教训,别看赵高飞扬跋扈,他心中清明的很,在陛下没有明确旨意之前,他不敢将李由怎样。”
李贽眉头一蹙:“父亲,赵高几次拉拢父亲,父亲都没有回应,他心中早就嫉恨父亲,现在他重新夺回了权势,岂能不拿哥哥大做文章,让他攀咬出父亲,借势让父亲……”
“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想要从李由嘴中掏出能够危及我的东西,很难,这些年是你在书房帮我出谋划策,不是李由。
很多事情我都在瞒着他,就是不想让他涉入皇子之间的争斗,庙堂上的争斗,不是一个人凭空想象这么简单,如果一个人想要做什么,总是能让人看个透彻,那这个人早就完蛋了。
李由不是没脑子,只不过一直将父亲当成了靠山,而这次却需要他单独战斗了。这也是他真正走上庙堂的机会,不付出那有所得。”
李斯拍拍女儿的香肩:“跟随陛下的三公九卿,每一个都是历经万险,才得到陛下的赏识,赐予重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平步青云,得到让人羡慕的权势地位,父亲如此,赵高也是如此,李由如果真想从政,也是如此。”
李贽忧心忡忡道:“父亲已经明白陛下的心思。”
李斯皱着眉头:“帝王心术,岂是这样容易让人猜透的,不过,陛下肯让我回府静养,就是给我一个警告,身为臣子,不要插手陛下的家事,三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他自己就会处理,所以才同意我告病只要闭门不出,李由也就不会有事。
但是,他越是这样做,我越猜不透他的心思,陛下做事极有章法,很少让人摸着不着头脑,又是下诏商议科举取士,又严惩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李贽哀叹道:“不管陛下想做什么,父亲,你为帝国呕心沥血,已经不辜负君恩了,急流勇退也是当世俊杰。”
李斯一叹:“帝国大政是为父一手所创,就像是你和李由一般,都是为父的心头肉,急流勇退虽然是一个好办法,但却会让帝国大政风流云散,父亲也会成为史官笔下的笑柄,就真如冯去疾所书,望斯人青松不老,惜桃李万古流芳了。”
李贽凝重道:“可是,父亲的心思谁又明白,从偏居一偶之地的大秦,到现在富有四海的帝国,父亲为了赢氏皇朝付出了多少。
可是在陛下眼中,臣子为了陛下付出生命分数应当,就连哥哥和女儿,也成了皇子之间内斗的工具,陛下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会将这些功绩记在心上的。
父亲功劳再大,比得上卫秧吗,他还不是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自古变法者,触怒的是皇亲国戚,权势贵族,得益者不过是不能影响朝堂大局的千万黔首。父亲,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可不查啊!”
“如果真有这种心思,我才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李斯笑道:“行九十九步,却差一步不能圆满,失败之后所有的罪责将全部由为父承担,所以,现在为父不能退,后退一步是万丈深渊。”
“但也不能进,前进一步是刀山火海。”李贽断然道。
“所以为父才闭门不出,连客都不见。”李斯轻笑道。
李贽气的直跺脚:“父亲,你究竟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