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43章

作者:阳小戎

  这是他最后的不解。

  后厅,佩戴长剑的木讷汉子身形微微有些摇晃。

  “阿山兄弟?阿山兄弟?”

  见柳阿山忽然发呆自语,表情不对劲,燕六郎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柳阿山,担忧的唤了两声。

  柳阿山脸色恍恍惚惚的抬头,左右四望,又看了看燕六郎,眼神有些许迷茫,轻声问道:

  “燕兄,若是再也没有老爷了,我们该怎么办?”

  燕六郎欲语,可这时,前方县衙大堂内的闹嘈声越来越大。

  “不好,得出去稳住场面!”

  燕六郎转头道了声不妙,愁眉苦脸摇头:

  “也不知刁大人回来没,怎么还没回来!明府把事务全交给他,他倒好,关键时刻不在,偏去臭屁的参加什么庆功典礼……”

  柳阿山毫无应答,低头看著月光长剑,似是陷入凝思。

  燕六郎来不及管柳阿山状态,桌上茶水都来不及喝,迅速离开后厅。

  重新回到县衙大堂!

  嘈杂的声浪扑来。

  同时伴随著县衙外传来的一道有一道坏消息。

  走出来的燕六郎眉头大皱。

  若是明府在场,谁敢这么喧噪?

  燕六郎叹息,以前跟著明府身后时,倒不禁觉得有什么。

  现在才后知后觉,能在危急时刻,临危不惧,镇住全场,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是多么的困难!

  “大伙别吵了,静一静!”

  燕六郎解下腰刀,狠狠拍桌,爆喝一声,如此笨方法,才堪堪压下些大堂内的焦急闹声。

  见众人的各异目光看来,燕六郎转头朝一位亲信属下问道:

  “派去折翼渠传讯的人回来了没?刁县丞怎么还没有到?都派人去喊,这么久了,是只龟爬都要爬回县衙了,更何况他们那里还有大船,可走水路。”

  亲信属下低头:“还没消息,不知为何,已经派了两批人过去了……”

  “再派人……不,你现在亲自去!”

  “是!”令命退下。

  燕六郎回过头,朝众人认真道:

  “再拖下去,就要来不及了,咱们得早做部署?”

  “小燕捕爷有何高见?”

  “先……先组织百姓们出城避难……”

  燕六郎犹豫说,他努力循著上回明府的方案走,其实他不太懂治水之道,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明府命令的执行者。

  况且,这种需要魄力的局势,燕六郎也还年轻,第一次经历,难免容易受到其他人的“意见”左右。

  可这时,立马有一个胖脸官吏脸色为难问:

  “小燕捕爷你确定这么做?会不会这次涨水只是虚惊一场,毕竟大夏天的……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有人愤怒打断:

  “何老三,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话?是人话吗?虚惊一场?咱们都是本地人,云梦泽那情况谁不知道?

  “这些年,哪次涨水,不是凶险无比?咱们这些在上游狄公闸监控水位的,难道分不清虚实,难道是来假报?情况都已经如此凶险了,你还在心怀侥幸,如果误了时机,你就是全县的罪人。”

  胖脸官吏立马臭下脸,硬声道:“那行,你们说怎么办吧!你们来!”

  就在两方人即将争吵起来之际。

  有一个年轻些的小吏,面色不解道:

  “上回明府大人是怎么办的?咱们就怎么办不行吗?

  “那一批官船不是还在吗,官船呢?快去调来!

  “学明府一样,咱们兵分两路,一批人去上游狄公闸,抢救闸坝。

  “一批人留在下游的龙城县,组织百姓去大孤山避难,以防万一,再以烽火台联系……多简明的事,为何要吵,明府都示范过一次了……”

  只是他没想到,此话一出口,全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只有零星几人点头附和。

  终于,有人强笑开口:

  “也行,那……那咱们怎么分配。哪一批人去抢救水闸,哪一批人留在下游,去组织老百姓上大孤山躲灾。”

  燕六郎张嘴,欲说后面一个交给他来,他最熟悉,上次就是燕六郎与刁县丞一起组织龙城百姓们撤退到大孤山的。

  至于抢救水闸,他一个年轻捕快,没读过几本书,不太懂水利之事,十分生疏。

  可下一秒,燕六郎的余光忽瞥到众人躲闪、回避的目光。

  他脸色先是怔了下,旋即一颗心瞬间拔凉。

  原来啊,原来一切争吵的根源,不是灾难面前,众人没有有效方案。

  而是队伍人心四散,众人皆惜命畏惧。

  所以刚刚的那些混乱与建议,都踏马的是各自暗打小算盘的借口!

  燕六郎只觉浑身冰冷,可胸膛中又有滚烫炙火奔涌。

  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某刻,板脸走上前一步。

  “别争了,明府不在,我带人去上游救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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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成为他

  燕六郎此言一出。

  场上先是静了一下,众人或讪笑,或担忧,但是人群依旧有些沉默,响应并站出者寥寥。

  燕六郎深呼吸一口气。

  知道是他威信不够,就算他打头阵站出来,也没多少人放心跟随他,一起赴火线。

  燕六郎环顾一圈人挤得黑压压的大堂。

  胸中愤怒忽消,只觉厌倦疲惫。

  以前明府在时,即使任务再累,他也不觉得什么。

  燕六郎默默过头,看向身后方那一张空荡荡的公案桌。

  缺了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大堂内,有小吏出声打破僵局:

  “小燕捕爷,就算您现在想去上游支援折翼渠,但彭郎渡这边也没官船啊。”

  “明府借的那一批官船在哪?”燕六郎头不回道。

  “禀捕爷,也被刁县丞带去了折翼渠的庆典,这批官船本就要归还江州,眼下调去,用作第一批驶过新渠的船只,顺路返回江州……

  “暂时没有官船,要不咱们先安排人手,疏散县城百姓,先撤去大孤山再说?”

  燕六郎陷入沉默,脸色迟豫。

  他身后方,大堂内聚集的众人又开始吵闹起来,声浪压制不住,越来越大。

  四面八方,或愤慨,或焦急,或沮丧的各种情绪与反馈,燕六郎只觉扑面袭来。

  甚至刚刚燕六郎重返大堂时,扫视过一圈,发现此前被他训斥“蛊惑人心”的几个小吏已消失人影,可能已跑。

  燕六郎咬牙,准备回头,尝试压下众人。

  可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人群的嘈杂声浪,忽然小了一大截。

  人群中的闹声迅速冷寂下来。

  燕六郎皱眉疑惑,身子才掉头到一半,就听见安静大厅内,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都让开。”

  属于年轻县令的声音回荡大厅。

  原本混乱不堪、意见相左的官吏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纷纷后退一步,让开一条道路。

  “明府!”

  燕六郎愣愣回正身子,欧阳良翰穿官服的身影,从人群分开的中间道上走进大堂。

  欧阳良翰目不斜视,路过发呆的蓝衣捕头,步至公案桌前,抖袖坐下。

  年轻县令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堂内的众人。

  特别是此前带头喧闹的那几人。

  他不说话,于是县衙大堂,气氛宁静。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精彩复杂,或惊喜,或松气,或惭愧,或垂目。

  燕六郎微微啊嘴,上下端详突如其来的年轻县令

  欧阳良翰没去看他。

  “砰咚”一声。

  有公案桌一分为二,翻页般倒地。

  欧阳良翰收起月光长剑,长身而立。

  他幼冠扶剑,目视前方,开口说话。

  于是乎。

  全场所有人都清楚听到那一句无比熟悉、又令人凛然的铿锵话语。

  “主张弃逃者,可斩!”

  ……

  后厅。

  柳阿山低头,掏袖。

  默默戴上面具,走进了大堂。

  他也不知道从何处鼓起的勇气,成为他,走出去。

  柳阿山只是隐约看见前方有一道夜色中渐行渐远、挥手笑别的背影。

  “老爷,俺办事,你放心。”

  ……

  今日上午的阳光,依旧明媚。

  落在龙城县内各座建筑的古旧屋檐上。

  但与每日照常升起、亘古永恒的太阳不同,只有置身满是泥泞的人间,才知道生存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某位年轻县令配剑身影的突然降临,令龙城县衙内的混乱思想整合归一。

  众人迅速聚集在前者的身边,行动起来。

  此刻,几乎没有人去问欧阳良翰为何从南陇老家突然返回。

  因为,他是欧阳县令,没有为什么,也无需问理由。

  这些时日这位年轻县令所作的一件件不可能之事,令县衙上下所有人信服,无人敢轻易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