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91章

作者:阳小戎

  而今日,倒是破天荒起来了。

  其实吧,对老父亲而言,不怕女儿甩脸色,就怕她会突然乖。

  谢旬转头:“辛苦婠婠了。”

  “无事,阿父快喝吧。”谢令姜浅笑,应答一声,立马转头,她朝豪饮的欧阳戎,蹙眉关心说:“大师兄,你慢点喝……”

  父慈女孝。

  趁今日良翰在,谢旬不动声色多饮了几杯,只是嘴里莫名酸酸的。

  欸,也不知是酒水酸,还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填饱了大半肚子,欧阳戎暂时搁下筷子,朝谢旬举起酒杯,示意了下:

  “其实平日,我也不怎么喝,主要是陪师长朋友。”

  他笑了笑:“因为总是品不出酒水有什么好喝的,只觉得与略酸的水类似,可以解渴而已,谈不上喜欢。”

  “这样吗,良翰确实变了许多。”

  谢旬挽起袖子的手,放下酒杯,感慨说:

  “此前沈兄从龙城回江州,对为师说的那些话没错,为师记得,良翰以前求学时,最讨厌这种酒桌交际的,滴酒不沾,谁的面子也不给。”

  中年儒生目露追忆:“还是后来洛阳赶考,咱们师徒告别之时,依依杨柳下,良翰才小酌一口,这件事,那会儿还在书院被津津乐道了一阵。”

  “是吗?”

  谢令姜好奇看向欧阳戎,眸子亮晶晶的。

  “嗯,是有这事。”欧阳戎点头失笑,顿了顿,像回忆了片刻,轻念: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谢令姜侧目,谢旬大笑问:

  “那良翰是否还记得,那日辞别,远赴洛阳,许下的志向?”

  谢氏父女二人目光来来。

  欧阳戎放下筷子,沉默许久。

  “当时年少气盛。”

  谢旬摇头:“不年少气盛,还叫什么年轻人,更何况,现在良翰不也依旧年轻?终军之弱冠。”

  欧阳戎叹息:“难比老师,谢家宝树,赤心不老。”

  似是听懂了阿父与大师兄的话中谜语,谢令姜转头,看了一眼隔壁苏府。

  谢旬搁放筷子,准备开口,欧阳戎抢先道:

  “徒儿昏迷的这些日子,辛苦老师与小师妹了。”

  谢旬摇摇头,指著谢令姜道:“婠婠更辛苦,千里远赴阁皂山,为你求医。”

  欧阳戎不动声色问:“我的伤势很重?”

  谢旬颔首。

  欧阳戎忽问:“我的伤势不是善导大师医治的吧。”

  “没错。”谢旬泰然自若:

  “婠婠去阁皂山请了冲虚道长来,可良翰伤势严重,冲虚道长也束手无策,这时……”

  谢令姜抬头欲语:“大师兄,其实这神医……”

  谢旬打断:

  “所幸这时,冲虚道长遇到了一位路过龙城的神医,也是道门前辈,请他出手相助,才救好了良翰。”

  谢令姜皱眉,转头看向面色自若的阿父,后者没有看她,注视著欧阳戎。

  欧阳戎追问:“神医何人,可还在龙城?”

  “良翰痊愈,神医已走。”

  “可留姓名?”

  “神医未留名。”

  “原来如此。”欧阳戎低语。

  谢旬转头,眼神阻止了谢令姜,旋即回头,轻声问:

  “良翰是怎么确定不是善导大师医治的?为师和婠婠刚要与你说来著。”

  “若是善导大师,必然会令秀发他们守在床头,特别是我若快要痊愈,病醒之时,依照善导大师的性子,肯定第一时间出现床头的。

  欧阳戎摇摇头:“可我醒来,等了许久,都屋内无人,小师妹也是姗姗来迟……

  “后来,她也提了什么神医通知她,刚刚厨房做饭,脑子清醒了些,想到了这个问题。”

  谢旬叹息:“良翰倒是细心。”

  欧阳戎转头,朝一旁正蹙眉的谢令姜问:

  “师妹为何这副表情,是不是神医救我,向伱们提出过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无事。”

  谢令姜摇头:“没有向我们提要求。”

  谢旬轻声说:“我们想给,可神医不收,反而说已经有人替良翰你付过了。”

  欧阳戎皱眉:“谁?”

  谢旬不答,眼睛看著欧阳戎。

  似是读懂了什么,欧阳戎缓缓舒眉:

  “原来如此……不想被救助者有愧疚吗,这神医倒是良善,悬壶济世,仁心造福……”

  谢旬颔首:“可能是目睹了良翰对龙城百姓所谋福祉,才站出来救人的吧,这也算是‘有人付过了’,良翰无需愧疚。”

  “是吗……”欧阳戎低语。

  他忽然又想起了昏迷时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欧阳戎抬头问:“除了这位神医,这些日子守在我病榻前的,还有一个是谁?”

  事无巨细。

  谢旬毫不意外,看了一眼谢令姜,他直接道:

  “不是婠婠,是婠婠请来的一位良家女孩,姓赵,这赵小娘子,手脚伶俐,会照顾人,

  “良翰,你应该也知道,婠婠强生惯养,照顾不来人。

  “梅鹿苑又暂时无人,只好如此。

  “神医又喜清净,不许我们靠近,于是让赵小娘子在病榻前打下手。”

  欧阳戎长吐一口气:“那就说得通了。”

  酒足饭饱。

  谢旬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欧阳戎,率先站起身:

  “你刚刚病好,隔壁离兄一家人,本来要来看你,被为师拦下了,只道是你刚病愈,不适合人多打扰。

  “眼下若是有空,良翰可愿去隔壁府坐一坐?也好让他们别再担忧。”

  欧阳戎抬头,看了一眼诚恳邀请的恩师,沉吟道:

  “多谢老师替我著想,暂时不去闲逛了,我刚病愈下山,有不少公务堆积,等我处理两日,再做打算……恩师慢走,小师妹也是。”

  “好。”

  谢旬欣然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带著表情不情不愿的谢令姜起身告别。

  欧阳戎亲自送客。

  “大师兄等等。”

  谢令姜停步,解下琉璃红绳发夹,将蓝蝴蝶花瓣般的琉璃片,递还大师兄,只留下一根红绳,扎起马尾。

  “不戴回去?”欧阳戎笑问。

  “你倒是大方,现在还这么会哄人……”谢令姜瞪了欧阳戎一眼,将这一口鼎剑塞进他怀里,眯眼道:

  “不准用它哄别人了,玩笑也不行。”

  欧阳戎失笑,点头。

  少顷,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梅林小路的尽头,他平静转身,面朝空荡荡的院子:

  “路过的神医吗。”

  他手掌揉了一把脸,呢喃:

  “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又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咬了一个女子。”

  ……

  “阿父,为何不直接告诉大师兄清秀姑娘的事?”

  梅鹿苑,一间书房,谢令姜蹙眉,看向平静喝茶的阿父,质问道:

  “是不是她那位二师姐,和你说了什么?”

  谢旬叹息:“有些事,还用说太明白吗,从她那位二师姐走进来,微笑给老夫递了杯茶,老夫就知道了意思……”

  “这只是她大师姐二师姐的意思,不是清秀姑娘的本心!”

  谢旬摇头:“是请神医出手的事情,赵小娘子已经答应了她的两位师姐。”

  谢令姜固执道:

  “这对清秀姑娘不公平。”她一字一句:“而大师兄最讨厌不公平!更要与他说。”

  谢旬问:“婠婠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做错事吗?”

  谢令姜摇头:

  “我一直坚信,若真是错事,大师兄不会去做,而若不是错事,他去做又何妨?那就更要让他知道了,无需编织谎言,哪怕善意。”

  “可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离裹儿的清脆声音传来。

  谢令姜皱眉看去。

  此刻,书房来,并不只有她与谢旬两人,离裹儿、离闲、离大郎、韦眉一家人全在屋中。

  谢旬父女刚从梅林小院回来,他们就登门拜访了,似是早就在等待。

  “裹儿妹妹,是你了解大师兄,还是我了解大师兄?”

  谢令姜不快问。

  离裹儿垂目倒茶,颔首承认:“当然是谢家姐姐,更懂欧阳良翰。可是妹妹我懂人心,更懂利弊。”

  又是这一副令谢令姜十分不爽的骄傲自信语气。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谢令姜撇嘴说:“此前是谁不信大师兄的王道,是谁轻视龙城百姓这一小勺水的力量?现在打脸了?”

  离裹儿微微皱眉,点点头说:

  “我承认,当时确实是看走眼了,傲慢的人是我,欧阳良翰有王佐之才,他推行的王道,堂堂正正,能登大雅之堂!”

  梅花妆小女郎转头,朝谢旬与离闲等人道:

  “所以,阿父阿兄,咱们更要请他相助了,这种人才,万万不能错过。

  “谢伯父做的对。

  “况且这也是赵小娘子那位二师姐的嘱托叮咛,云梦剑泽与赵小娘子的事情,不允许我们在欧阳良翰面前提一个字。这位二女君挺厉害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一手先礼后兵,我们暂时打不过她们,不遵循还能怎样,告诉欧阳良翰,反而害了他。”

  “你这歪理……”谢令姜起身。

  谢旬叹息道:“好了,婠婠,别吵了。”

  离闲也赶忙起身,拉住离裹儿袖子,苦笑道:“贤侄女息怒,裹儿性子直,欸。”

  谢令姜摇头:“她可不直,弯弯绕绕多得很呢。”

  离裹儿微笑说:“那直来直去,也没见谢姐姐拿下某人,成桩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