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而此次驰援洪州,乃是由江州折冲都尉杨鑫,领兵九百人前往。
只剩六百人驻守江州。
九百个骑弓娴熟的精锐士卒浩浩荡荡离开了浔阳城北的军营。
欧阳戎、王冷然、胡夫等人心思各异的目送他们离去……
随后的一个月。
除了朝廷姗姗来迟、意料之中命令江南道各州合力剿灭叛军的旨意外,关于洪州那边的详细消息也陆续传来。
起初是洪州都督朱凌虚,早在接到蔡勤的申状后,就与诸将相商,进讨蔡勤,
遂命洪州第四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栾兴俊为将,率兵三千人讨征蔡勤。
同时命洪州最近的江、抚两州出兵邀击。
因为在欧阳戎、胡夫的劝谏下,杨鑫带领的江州折冲府将士们出发的早,正好与栾兴俊的大部队会合,合兵四千。
而抚州援兵与江州相比反应缓慢,还在路上。
四千官兵对一千五百戍卒,主打一个“优势在我”,士气大为一振。
栾兴俊军来不及等抚州援兵,先行抵达铅山,
可蔡勤在山下列假人疑阵,却悄然向洪州、抚州边境的符离方向进发。
黑夜,栾兴俊军才发觉,但恐埋伏,退兵城南,待天明才去追赶。
这时,蔡勤军已达符离,和增援的抚州官兵五百人奋战在抚水之上,抚州官军一触即溃,望风奔逃,蔡勤直捣抚州。
抚州城里已无军士,官吏纷纷逃窜。
蔡勤军进抚州城后,散发财米,选募壮丁,一日之中,四面云集,得数千人。
蔡勤于是分兵守城,自称兵马留后。
第二天,栾兴俊率军赶到,驻守营城外,蔡勤用火箭射燃城外茅舍,火势延及官军营帐,蔡勤军杀出城来,一阵突然袭击,消灭官兵近三百人,返回城中。
黑夜,城里民众协助守城,妇女持鼓打更,蔡勤集中城里大船只三百艘,装满资粮,顺流而下。
及至天明,官军才知蔡勤已去,狼狈追赶,连早饭也未吃,追时人人饥乏。
这时却见蔡勤军船只列于堤下,岸上几队兵士发现官军来到,纷纷躲入堤坡。
栾兴俊以为蔡勤临阵畏缩,驱兵进击。
不料蔡勤军一路从舟中杀出,一路从堤坡间杀出,两路夹攻,从中午杀到傍晚,官军大败。
栾兴俊引兵败退,陷入菏泽。
蔡勤军追到,栾兴俊、杨鑫等诸将死于乱军之中,士卒死约一千人,其余投降蔡勤军。
蔡勤探问降卒,得知洪州空虚,立即引兵北渡抚水,迂山进攻洪州……
洪州栾兴俊军一连串战败消息,飞速传来,作为江南水运要道、商贾繁茂的浔阳城,原先歌舞升平的景象被彻底打破。
与王冷然、胡夫等人的惊愕颤栗、汗如雨下不同。
欧阳戎看完战报,除了皱眉外,第一反应是诧异。
这等如臂使指的运兵,是一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戍边都虞能有的谋略?
可是一想到胡夫描述的那个“杜校尉”,还有背后隐隐出现的某位饶州司马的身影。
欧阳戎抿嘴,沉默了。
“不只是组织度,还有思路,这种清晰简洁的思路……有高人。”
他凝眉不解。
果然,几日过后,又有一道噩耗传回:
洪州都督朱凌虚后知后觉栾兴俊兵败,急向邻州求援,关起城门,选拔丁壮守备,无奈全城惊慌,已无固志。
七月中旬,蔡勤军六七千人,已到洪州城下,杀声震天。
得益于士卒出身洪州的缘故。
蔡勤军对城外居民好言劝慰,毫不扰侵,得到洪州百姓拥护和帮助,洪州城摇摇欲坠。
眼见再无援兵,洪州都督朱凌虚,降,献城。
蔡勤军入城,秋毫无犯,
同时对此前丝毫没有伤及一千两百户戍卒家庭的识时务者朱凌虚好生款待,
转过头,却是将坚持主张延期的教练使袁拱巳、折冲长史时麒等人,全被捉住,剖开肚肠,当街行刑,百姓纷纷叫好。
蔡勤声名大震,洪州城中愿附从者万余人。
在天佑二年的这个夏天,一批最初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北归戍卒,用行动告诉了远在洛阳朝堂的女皇陛下,和全天下人,一件事情:
他们应该被招安,而不是被投降。
洪州失陷的消息传回江州城。
一个很直白坚硬的逻辑,摆在众人面前。
一千五百人的北归戍卒们中的一千两百洪州戍卒归家了,那么剩下的三百江州戍卒们呢?
蔡勤军的下一个目标几乎显而易见。
江州刺史王冷然惊慌召集江州大堂的官吏们,遵循长史欧阳戎与中使胡夫的建议,大举收集物资,固守浔阳城,与此同时等待邻州援兵。
整个七月末,洪州那边表现的静悄悄的,也不知是在整备,还是在等什么。
但是任谁都知晓,一场大乱正在洪州酝酿。
就在洪州的风暴即将席卷江南道之际。
一道来自千里之外岭南道西陲的消息赫然传来,为这场大火再度浇油:
七月二十五,桂州长史蓝长浩因阴谋造反之罪,被赶到桂州的天子私使“胡夫”赐死了。
第355章 匡复离乾
收到天子私使胡夫赐死桂州长史蓝长浩这道消息的时候。
欧阳戎正在江州大堂的正堂,与王冷然、元怀民,还有燕六郎等六曹参军开会,商议城内物资储备的事宜。
洪州失陷以来,倒是让往日松散的江州大堂团结不少,
王冷然等以往见不到人影的官吏场场到齐,这座正堂也是少有的每日人满热闹,每日开会,接收洪州方向的战报。
“什么,蓝长浩死了?被……被胡中使赐死?”
与这位桂州长史算是暗中盟友的王冷然,手攥一份岭南最新线报,脸色匪夷所思。
垂目记录今日城中新运来粮食数目的欧阳戎,放下毫笔,转过头去。
王冷然、元怀民、燕六郎等人亦是诧异转头,一齐看向正堂内的某位当事人,中使胡夫。
他们眼神古怪。
“这……”
胡夫大惊失色,憋红了脸,咬牙道:
“一派胡言,杂家此行最远才去过潭州府,都没过境岭南道,从何处跑去桂州,下此荒诞命令?”
“不是公公派人送去的天子密信,秘密处决?”
想到某位陛下的秉性,王冷然小心翼翼问。
“放他娘的屁。没有。”
胡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跺脚道:
“别看杂家了,不是杂家干的,是不是圣人另有安排……杂家不知道,但是桂州那位天子私使绝对不是杂家。”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哑然。
胡夫横眉问:“王大人,这消息从何而来?”
王冷然忧心仲仲道:
“是早上一些刚刚抵达浔阳渡的岭南商贾带来的第一手消息。
“这些商贾五湖四海的跑,活跃在两道之间,消息最为灵通,跑路也是最快。”
胡夫辩解:“说不得是三人成虎,传成了谣言。”
“胡公公说的有道理。”
王冷然强笑点头,分析说:
“蓝长史乃桂州主官,代领刺史之职,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说赐死就赐死,阴谋造反?简直荒缪,定有谣言成分。”
他转头,板脸吩咐:
“燕参军,把那些散布谣言的奸商们抓起来,眼下危难关头,不共度时坚也就罢了,还敢妖言惑众,整的人心惶惶……”
胡夫脸色稍缓了些,旁边却飘来一句话:
“不,就是你。赐死蓝长浩的,应该就是胡公公你。”
众人愣住,转头看去,只见是一直旁听的欧阳戎平静开口。
“欧阳长史是何意思?杂家明明就在这里。”胡夫皱眉。
“谁说胡公公一定要到场。”
他淡淡道,简单数句,却扣动全场心弦:
“只要桂州大堂觉得是胡公公就行了,印章手谕无虞,那便是天子私使。”
周围王冷然等人还一头雾水,胡夫却身子僵住。
这位今日重新沾贴络腮胡的高大宦官冷汗直流:
“印章手谕……”
欧阳戎直直看著他,没有说话。
“欧阳长史是说,蔡勤的人冒充杂家,谎称天子下令,赐死了蓝长浩?”
胡夫顿觉棘手,来回踱步。
似是想起什么,一旁的王冷然却是吓出一头冷汗,坐立不安。
比失责的胡夫还要慌张。
欧阳戎冷眼旁观,思索其他可能,期间,瞥了眼王冷然。
大致知道他担忧什么,
蓝长浩是使蔡勤等戍卒延期的罪魁祸首,而他王冷然也是从犯。
蓝长浩远隔千里,都被设计赐死。
再加上不久前,洪州城陷落,洪州军府的教练使、折冲长史被当众开膛破肚。
可想而知,他王冷然也难跑掉。
自然心慌。
欧阳戎移开目光,微皱眉头。
眼下这种关头,传来这种消息,真的只有报复这么简单?
与蓝长浩差不多性质的朱凌虚为何投降就能好端端没事?
对了,朱凌虚这件事,也让欧阳戎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堂内,众人心思各异。
桂州“谣言”传来的当天下午,胡夫心思沉重的离开了浔阳城。
匆忙北上,返回神都。
欧阳戎在浔阳渡送胡夫登船离开,目送大船远去。
他陇袖站立渡口,江风吹拂他的鬓发与雪白宽袖。
骑冬梅返回的路上,欧阳戎看了眼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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