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朱凌虚忍不住挽留:
“这么晚了,六公子又饮了温热黄酒,酒力柔绵,容易上头,何不在寒舍就近休息一晚,客房早已备好,公子移步休息,卑职稍后令贱妾去送一杯醒酒汤如何?”
你这是醒酒汤吗,你下流。
卫少玄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不了。”
他看了眼脸色有些失望的朱凌虚,忽然取下腰间的“魏”字令牌,抛给朱凌虚:
“不过今夜与朱总管聊天,倒是志趣相投,喏,收好,本公子信物,以后有紧急之事,可以携这令牌找本公子……”
一番微笑嘱咐,令朱凌虚的心情峰回路转,他顿时松了口气,笑容十分诚恳:
“以后,魏王之下,卑职唯六公子马首是瞻!”
卫少玄脸色满意。
朱凌虚小心翼翼收好令牌,抬头一瞧,发现卫少玄没有离开,反而含笑看他。
朱凌虚小声疑问:“六公子还有何吩咐?”
卫少玄神态从容,调笑一句:
“今日相见甚欢,朱总管后日就要上路了,何物赠本公子,使本公子睹物思人啊?”
朱凌虚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投名状。
他心头瞬间浮现这三字。
纳了投名状,以后在魏王府,就算是六公子这一脉的人了。
朱凌虚没有犹豫太久,立马做出了选择,在身上摸索了下,旋即想起什么,当即摘下手掌上一枚最大的翡翠玉戒,郑重其事的递给卫少玄。
卫少玄接下戒指,随手抛了抛,点点头,收入袖中,转身离开。
朱凌虚摸了摸怀中令牌,目送卫少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与魏王府的利益捆绑愈发稳固了,不过六公子一脉确实是个好选择。
他面露喜色……
阴柔青年离开魏王府,先是找借口,支走了牛皮糖一样的波斯商人。
随即,再借用李栗的渠道,连夜秘密出城。
阴柔青年习惯性的扶了扶下巴,离开浔阳城后,飞速去往双峰尖渡口,坐上了一条等候已久的舟船,一路西行。
清晨,白露时分,阴柔青年抵达龙城县。
下船时,怀抱一个灰布包裹的长条物件。
再度回到龙城县,阴柔青年轻车熟路的来到鹿鸣街,路过还未上值的龙城县衙,来到街尾一座搁置许久的宅子前。
掏出钥匙,开门进入……
上午。
梅鹿苑,被强迫症重新打扫干净的梅林小院里,欧阳戎端坐石凳上,闭目休息。
他面前的石桌上,静静摆放有青铜面具、剑匣琴盒、翡翠戒指、毡帽四物。
少顷,看了眼时漏刻,他站起身,戴上青铜面具,
习惯性的扶了扶下巴。
空气扭曲了一下。
欧阳戎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噙笑的阴柔青年,卫少玄。
他收起剩下诸物。
出门。
少顷,阴柔青年抱著琴盒,离开了梅鹿苑。
寻著此前燕六郎提供的消息,他在龙城县闹市等待起来。
将近正午,路边一座热闹酒楼,阴柔青年走入,
挑了个恰好靠窗的位置,放下琴盒,斜靠在窗边的白墙上。
阴柔青年坐下,喝酒等待。
这时,一队来自吉水县的队伍,出现在街头,准备穿过市井,去往彭郎渡上船。
吉水队伍的带头人,是一个有些瘸腿的汉子,听后方随从们呼喊,好像是叫什么赵将军。
赵如是左顾右盼,眼神略带兴趣的打量龙城街景,心情颇为愉悦。
这次连续收复江州南部数县,不付吹灰之力,简直白送的功劳。
他不由得庆幸起,当初选择了帮助老领导朱凌虚,当时在吉水县时,只是一个小小县尉,接受朱凌虚安排的杀县令县丞、假装抵抗的剧本。
本以为老领导朱凌虚,是要帮助蔡勤,以吉水县为诱饵,围点打援,拿下江州。
没想到朱凌虚是要倒戈,连蔡勤都要坑。
赵如是当然没有异议,这样正好,还能不背负骂名,做个守土有责的英雄。
不管怎样,曾经洪州的老领导朱凌虚确实靠谱,没有违诺,让他白白捞功劳。
眼下收复数县只是刚刚开始,往后就是平步青云……
略有瘸腿的汉子神清气爽,打马过市。
酒楼里,阴柔青年站起身,没取琴盒,迳自走到大厅中央一位奏琴女身边,温声言语几句。
琴女起身,让出琴台。
阴柔青年坐下,低头调试,开始弹琴。
新的琴声,渐渐吸引了楼内客人们的注意,有不少人喝彩打赏。
琴女表情惊喜,收了一圈打赏,转头看向阴柔青年的目光倾慕。
与此同时。
酒楼门外,收复诸县成功、胜利归来的赵如是队伍,经过了街道。
一条“弧”,现身半空。
大街上,包括正下方经过的赵如是等行人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头上景观。
除了几个蹲在街角玩丢石子游戏的稚童,其中一个稚童,目光随著抛起的石子,抬头一瞧。
石子咯噔两下,掉落脚边,没有接住。
同伴怪叫一声,幸灾乐祸,失手稚童却是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手指上方,结巴招呼:“看,月……月亮!”
可下一刹那。
“月亮”消失。
从出现,到消失,不超过三息。
人群中央,骑在马上的瘸腿汉子,脑袋从脖子上滴溜溜滚落,重重砸地,弹跳数下。
瞪大铜铃眼的虬髯脑袋,骨碌碌滚至一个蔬果摊前,白菜叶浸红。
马背上飙血的无首之身在身后同伴惊骇的目光中,依照惯性还多走了三步,才在马匹惊厥扭动下摔落马背。
街头落首,街尾摔尸。
尸首分离,距三十尺。
整个市井炸了。
商贩行人满脸震惊。
大白天的,走著走著,脑袋掉了?
见过走路掉帽子、掉钱袋的,没见过掉脑袋的。
目睹之人,眼神不可思议,怀疑看花了眼。
酒楼内,无人再有心思听琴声,都跑了出去看热闹。
看死人,这不比赏琴有意思?
这种时候,正经人谁赏琴啊。
赏琴的还叫正经人?
旁边琴女也出去了。
阴柔青年头不抬,继续弹琴,直至一曲终了,平静起身,前去抱起窗边琴盒,走出空荡荡的酒楼大厅,从街道拥挤吃瓜的人群后方经过。
阴柔青年抱著琴盒,与匆匆赶来执法、一脸严肃的刁县令等人擦肩而过。
刁县令身后捕快队伍里,一个年轻捕快皱眉转头,看向抱琴背影,张嘴欲喊,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年轻捕快被扯了个踉跄,瞪眼转头,原来是旁边队伍里一位资历极老、曾跟随那位受百姓爱戴、治水斗恶霸的传奇县令的老捕头。
老捕快收回拉人的手,紧紧跟随前方刁县令,全程瞧也不瞧那新人,年轻捕快愣了下,闭上嘴吧,跟上众人,走了几步,忍不住再回头看去……
那道抱琴身影,消失无踪。
第386章 高端局
“咦,袁县令,这是何意啊?”
夜深,挂有两只红灯笼的大宅门口的街道上,
朱玉衡身后跟随著一众整齐骑士,刚翻身骑上马的他,俯视斜瞥了眼门口恭送著他的抚水县令袁济。
这位中年县令身后,跟著一个戴帷帽的娇滴滴小娘,低头俏立,不敢看人,两手捧有一只托盘。
袁县令笑语:
“朱将军,陈员外得知您年纪轻轻,就一人出征在外,为国拼杀,实在敬佩,刚刚洗尘宴上,酒酣饭饱,将军都不忘著甲,穿这一身森冷兵甲,稍后夜宿军营,寒夜漫漫,陈员外甚是担心啊,将军身体重要。
“于是陈员外特派家中小女,前来送件暖和秋衣,天寒添衣,希望朱将军不要客气,虽说将军英姿飒爽,与令尊一样秋毫无犯,可为国拼杀,也不能寒凉了将军不是?”
袁县令遥指东街尽头:
“沿街行百步,有一座陈员外家的雅致别院,将军可随陈小娘子去那儿换衣,若是尺寸不适,就让陈小娘子就地贴身裁量一下,为将军连夜制备一件更暖和合适的,何如?
“这也算是抚水县全体官民的一点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哈哈哈。”身后跟随醉酒将士们发出一阵哄笑。
朱玉衡看了眼这位站在红灯笼下、保持微笑的中年县令,又歪头瞧了瞧其身后的娇滴小娘子。
她手中上垫红布的托盘里,放有一叠丝绸衣衫,与一把铜质钥匙。
朱玉衡哂笑。
今夜是他率军兵不血刃拿下抚水县的第三日。
抚水县乃是洪州的东侧门户,如今,朱玉衡的先锋军进驻此县,除了刚开始处理了一小批不长眼的家伙外,几乎不费一兵一卒。
这位袁县令也算是十分识趣,直接绑了蔡勤那边派的小守将献出,降的很快,今夜甚至还召集此县辖区内的富豪员外、乡贤士人,为朱玉衡等将士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接风宴,诚邀参加。
本来朱玉衡懒得来,军务重要,不过想起阿父的某些叮嘱,便前来喝了几杯酒,不过却也有防备,不过眼下看来,倒是多想了点。
他目光扫过戴帷帽的娇滴小娘子,光看身段,就能让男子暂时忽略长相、关灯一样的那种。
只不过……陈员外的小女儿?
朱玉衡一想起刚刚宴席上坐位挺近的大腹便便的老员外,嘴角扯了扯。
他有些无语,你他娘的长那猪样,还能生出这么娇滴滴的小女儿?确定不是隔壁王员外的种?
嗤笑归嗤笑,不管这个小娘子是不是陈员外亲生的,还是说从青楼歌姬里临时挑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作为抚水县官民代表的袁县令、陈员外等人表现出的态度,才重要,朱玉衡还是挺满意的。
“宅子就算了吧。”朱玉衡淡淡开口:“末将住惯了军营木板床,温香软榻睡不习惯。”
袁县令点点头,立马接话:“朱将军果然年少英雄,有令尊之风,下官惭愧。”
顿了顿,又说:
“说起来,下官算是仰慕令尊许久,去年初春,曾在洪州大堂瞻望过令尊贵颜,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好一个上阵父子兵。”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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