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难道六公子遇害?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蹊跷,揣著一分怀疑,寄信给魏王府,查了一下。
收到回信后,赫然发现,此前那位“六公子”说的,离开云梦泽后遇到其它魏王府线人之事子虚乌有,卫氏在江南道的势力人手,当时并没有人在云梦泽附近出没。
李栗顿时悚然,惊出一身冷汗。
再回头去看六公子行径,他满是惊疑。
“当街被斩首?难道是说……”
波斯商人站起身来,忽问:
“赵如是尸体何在?”
王冷然皱眉答:“龙城。”
……
翌日一早,欧阳戎出门,前去上值。
马车行驶到一半时,燕六郎快马赶来,表情严肃,翻身下马,钻入车厢,朝欧阳戎耳语几句。
隐约露出一些“连夜出城”、“波斯商人”的字眼。
“知道了,这回总算是聪明了点,找到些疑点……不过等的还是久了,寒生露凝,秋风降温,都快懒得动弹了……”
欧阳戎点头,自语了几句,转头递了一叠新衣给燕六郎,后者愣住:“这是……”
“婶娘制的,放心收吧,不是什么绫罗绸缎,是几件填了丝绒鹅毛的夹衣。”
欧阳戎点头轻声:
“婶娘想著伱还未婚娶,家中父母阿姐们都在龙城,不在浔阳,她也给你做了几件,试试看衬身吗,不行我拿回去改改。”
“多谢明府,多谢大娘子。”燕六郎不禁动容。
欧阳戎又叮嘱几句,燕六郎携衣,笑颜离去。
马车内,欧阳戎低头,抚摸了下身上厚实的新秋衣,忽然抬手,掀开车帘,西望远处龙城县方向:
“也不知道阿青、柳母怎么样了,大半年没见,正好看望下,秋寒添衣啊。”
……
浔阳城内,某一间朴素到只有寻常木板床的房间内。
一位冰冷冷的宫装少女,正端坐桌前,低头仔细翻阅一份卷宗。
“龙城……赵如是……当街枭首……”
冷冰小脸抬起,神色若有所思。
妙真突然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了眼冰冷冷少女,又看了看她手中纸条,聚眉不满:
“你昨日派女官去龙城了?还在调查之前的事?容真,我不是说过吗,有些事情,洛阳那边已经盖棺定论,陛下已做定调。
“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插手太多,反而容易被人利用,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宫里的规矩你都忘了?
“少听少说少猜。”
宫装妇人认真告诫。
容真收起纸张,冷冷说道:“你不也一样,对浔阳王府那般偏心?”
“偏心”二字,宫装少女咬的有些重,似是反意讥讽。
“这不一样。”妙真摇头,表情不恼:“至少我没有多管闲事。”
容真不瞧她,轻描淡写收起卷宗,语气没有情绪:
“事关大佛,浔阳城内,不能有任何不安稳因素。”
“不安稳因子,你是说……欧阳良翰?虽然此子看起来不老实,不像正人君子,可他和浔阳王府是陛下选来造大佛的,不至于搭奸叛逃。”
冰冷冷宫装少女不语。
妙真语气思索:“况且你调查之事,和大佛之事有何关系?”
容真站起身,忽然点头:“其实你说的对,但有一句话错了。”
听到宫装少女难得服软,妙真表情缓和了点:
“什么话?”
“这儿不是宫里。”
容真丢下一句,抱书离开。
不是宫里,所以没这前提,后面的话也全是错的是吧。
妙真脸颊肌肉抽了下,追问一句:
“你去干嘛?”
“查案。”她说。
第395章 携剑出行
秋收农忙过后。
寒潮赶来,浔阳降温。
夜漏渐长愁少睡,秋衣未制怯新凉。
欧阳戎的秋衣倒是不缺,甚至有得多。
谢令姜、韦眉。
婶娘、薇睐。
或许还有个离裹儿……等等熟识的女眷,全都早早给他预制了秋衣,准备的妥妥的。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妇人的基本操守,连风风火火、不怎么关心寻常家务的小师妹都不忘记,
除了给大师兄准备夹衣外,她还给远在洛阳的阿父寄去几件,虽然陈郡谢氏不缺这点钱,但谢旬作为老父亲,收到女儿孝顺,也不知道有多欣慰,实打实的贴心小棉袄了,可惜已经穿在了某个臭小子身上……老父亲嘘唏。
而且,欧阳戎不知道的是,在浔阳王府,他这位“檀郎”的秋衣,是比家主离闲、长子离扶苏都先准备的,优先级最高,所用的材质最好。
甚至在入秋白露前,离闲与离扶苏就早早的主动提醒韦眉等女眷,别忘了给檀郎准备,一定要妥当安置。
叮嘱再三。
就和去年那一条辽东特产、绝品连城的狐白裘披肩一样。
只不过被温香软玉的贴心女眷包围的欧阳戎,出门被寒凉秋风一吹,心思就不禁飘到了龙城阿山家那边,担忧起妹妹阿青和柳母来了。
主要是这个时代,冻馁之患没有完全消除,欧阳戎看的前朝、本朝史书上,动不动就是什么“大雨雪,民多冻死。”、“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江、溪鱼皆冻死。”之类的对灾难的冷静白描。
短短几句,触目惊心。
欧阳戎也是做了江州主官,收到各地方的民情上报,才真正知晓,秋冬对于穷苦人家而言,多么难熬。
虽然有欧阳戎留下的布置照顾,但龙城那边,阿青、柳母她们却不愿意麻烦他太多,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阿青她们都是自给自足,劳动养家。
每次刁县令来浔阳城述职,或燕六郎回龙城看望父母阿姐,欧阳戎都朝他们问一问,阿青那边的事。
所幸每次得到的消息都还不错。
阿青一家过的挺好,除了柳母养病在床需要的药材、医资外,阿青几乎没有找欧阳戎这边取过什么东西。
也是因为时刻关注阿青家的事,秋衣不缺的欧阳戎才算不脱离群众,对江州寻常百姓的生活格外感同身受。
那些古人悲秋之语,大多都出于草木摇落、气象萧瑟,加之平民缺衣少食,有冻困之虞,更添一层凄凉。
再加上秋日除了农忙,又是适合发动战争的季节。
所谓的多事之秋,不是一句空感叹。
对生活水平低下的平民而言,如何挨过缺衣少食的秋冬季节,是一个无比忧惧的问题。
眼下江州作为最前线,江州大堂一边要建造佛像,一边要给即将到来的江南道行军大总管准备战争物资,财政颇为吃紧。
即使最近有秋收新割的粮食入库,也捉襟见肘。
这些日子,欧阳戎斤斤计较,打著算盘,偶尔站起身,在长廊秋风中,脸色忧虑徘徊……然后再坐回去,继续算帐。
他有些体会老师信上提及过的狄夫子的难处了。
而用旁观者视角的谢令姜等人感慨的话说,欧阳戎这个专门管民生的江州主官,真是当的如履薄冰,每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就没见过这么忙的浔阳主官。
以往那些不都是参加浔阳诗会、与名士们把酒言欢来著。
虽然听出了小师妹话语里的心疼,但欧阳戎依旧难闲下来。
加之前两日,收到的某道消息,欧阳戎开始准备出城,筹划一趟远门行程。
当然,他作为一州长史,江州大堂内不少人官吏围著他转,盯著他的眼睛也不少,不可立马玩消失,得徐徐规划……
这日,临近上午出发,欧阳戎清晨打马过街,早早来到浔阳王府。
“檀郎和大郎这次是要去哪?”
浔阳王府,一间暖阁内,谢令姜、韦眉、离裹儿数女都在,韦眉领著一众俏丽丫鬟,围绕著屋中央的欧阳戎、离扶苏团团转,给他们整理衣物行囊,韦眉好奇抬头问。
欧阳戎垂目,整理袖口,解释:
“巡查下诸县,要过秋冬了,得下去逛一圈,监督一下,看看有没有地方县官,因为匡复军战事的借口,懈职怠工,荒废本县民务。
“还有朝堂分摊的任务,给征讨大军调粮的事,也得去监督下,预防乡野强征强纳……
“正好,那位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还没来,趁著还有两天,出去走一趟,不然等人到了,秋日战事打开,多事之秋,又有得忙了。”
欧阳戎摇摇头。
除了日常撸猫的离裹儿,韦眉等女眷听的一愣一愣的,谢令姜插话道:
“大师兄就是操心多疑,他整日坐在大堂,听著下面人好言汇报,他总是不放心,怕这些油滑官吏们摸清了他性格喜好,专说好听的哄他,所以要跑去看看。”
“也有一部分原因吧。”顿了顿,欧阳戎点头:“不得不防。”
谢令姜香腮鼓起:“所以伯母别劝了,让他去逛逛吧,就是劳碌命。”
欧阳戎笑了笑。
韦眉只好点头,看了眼欧阳戎旁边,默默整理崭新官服的闷葫芦长子,她不由担忧:
“檀郎,大郎一定要去吗。”
离扶苏闻言抬头,语气无奈:“阿母。”
一直倾听的离裹儿,替阿兄答道:
“阿兄现在不是孩子了,不能再缩在家里读书,他是江州别驾,名义二把手。
“阿母,阿兄总要走到台前的,这次跟欧阳良翰一起出去巡查,体恤民情,算是初次亮相的好机会。
“大伙都看著呢,阿兄也得好好表现。”
韦眉顿时理解了欧阳戎带离扶苏去的深意。
不禁一叹。
儿行千里母担忧。
可韦眉即使再妇人眼短,也明白,在这个皇权、财富、资源都在家族血脉间平稳传承、推崇嫡长子继承制的时代,
一个稳固有远大前景的派系或势力,都需要传承有序,即,能让外人、潜在投靠之人远远看清楚继承的脉络。
所以浔阳王府要想顺利起势,光有离闲这一杆金闪闪旗帜还不够,继承人问题,同样很重要。
毋庸置疑,嫡长子离扶苏就是浔阳王府的接班人,曾被大乾高宗皇帝册封为皇太孙,襁褓之时,就得到特许,封王开府。
只不过后面,伴随著离闲的三个月帝王体验卡用完,一起到期结束了罢了。
虽然离闲还有其它儿子,
有庶人期间侍妾所生,也有一些是被贬谪前的妃子生的,
只不过被贬后,妃子们大都回了显赫娘家,孩子也跟去了,不在身边。
这些年来,一直陪伴他身边的,只有正妻韦眉,和离大郎、离裹儿。
这一对儿女在家中孩子中,地位最高。
除了患难与共的感情外,也和离大郎、离裹儿都是正妻韦眉亲生骨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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