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毕竟是个妻管严,有其父高宗之风。
而独长子离扶苏,乃是韦眉的心肝。
其它庶子,性格强势刚烈的她都不太待见,当然,也丝毫威胁不了她家大郎的继承权……
此次,那位陛下另辟蹊径,把以往一向低调读书、没有存在感的离大郎,封为江州别驾,就是隐隐推了浔阳王府一把,在朝野上下眼里,浔阳王一脉又前进了一步。
欧阳戎转过头,看了眼表情有些紧张的离扶苏,轻拍他肩膀。
离扶苏深呼吸一口气,朝他重重点头。
在韦眉等女眷的收拾下,欧阳戎、离扶苏准备妥当,起身出门。
谢令姜站起身,将寸步不离的一只琴盒抱起,跟上。
她也去。
韦眉、离裹儿母女瞧了眼琴盒,与脸色泰然准备出远门的弱冠长史。
默契收回目光。
王府门口的大街上,秋风萧瑟。
有些愁眉的王妃、抱猫的梅花妆小公主,一齐目送欧阳戎等人背影离去……
在江州刺史王冷然因为某些原因,低调不出的情况下。
作为江州长史与江州别驾的欧阳戎、离扶苏,一起出城,巡查诸县,同时领江南道安抚大使、浔阳王离闲之命,安抚新回归的诸县官民。
一路上,他们一行人受到了当地官员、士绅们的热烈欢迎。
得益于此前两次都“投降”得快,主打一个灵活,江州下辖诸县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太多匡复军兵乱的战火波及,秋收也没有影响。
对于乡野插秧割麦的百姓而言,江州王师与洪州匡复军的拉扯局势,大都与他们无关,
所谓匡复离干的大义也离他们很远。
反而是离乾皇族数任帝王与卫氏女帝上演的至今仍在连载的家庭伦理大剧,让大家伙吃瓜多年,更加津津乐道些。
毕竟比起什么法统大义,这种鸡飞狗跳的狗血家事,更能让识字率不足半成的父老乡亲们理解,乃至同情。
但这些,又不如他们眼前如何安度秋冬的问题,来得要紧。
所以,对于太平多年的江南诸州百姓而言,只要不是摊派苛税、强征兵役临头,
那么这些匡复之争似乎都离他们生活很远,至多是北方某某道边军又一次扩疆战事大胜全胜的消息传回,才稍微鼓舞人心,激起骨子里的汉儿自豪。
其实这也得益于大乾、大周卫府兵的制度,
这些战事都是由一大批良家子构成的职业军人专门负责,也就是一座座折冲府的府兵。
这使大多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也因为军功升迁的通道依旧还存在,所以面对扩疆战事,不少府兵都是闻战则喜。
毕竟另一条科举读书的路,才新开辟,以往乾、周之前几百年都是门阀世家垄断,难度系数依旧太高,不是所有人都像欧阳良翰那样书香门第,可以安心读书,争夺每年放榜的那几十个名额,
在民间,大多数人连寒门庶族都算不上,底层的有志儿郎大多只能走军功这条路子,
或是像燕六郎没遇到欧阳戎之前一样,投了个还行的好胎,能有个当小官小吏的爹,可以子承父业,不情不愿的走个铁饭碗的吏途。
然而,这个只要劳动就能大概率吃口饭的太平年代,已经比南北朝百年战乱、胡汉洗牌融合时的朝不保夕十室九空,好上太多太多了。
扩疆大胜,万国来朝,开辟贸路,至少也能减少点内卷,让十道百姓分到点蛋糕。
值得奖励一个史书上空白页处寥寥几笔盛世的名额。
这才是大周朝当下大多数底层百姓的现状,在温饱在线徘徊,使劲往前划。
而能纯粹代表并捍卫他们利益的人很少很少。
虽然朝堂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为民请命”,甚至以此痛斥帝王。
欧阳戎这次带离大郎出行,巡查地方,除了让他这位浔阳王世子亮相、和另一个原因外,最主要的就是让闷头读书、不缺衣食的大郎看看这些真相现状。
而不是整天窝在浔阳王府,被谋士、客卿、野心家环绕,脑海里只有离卫之争、祖辈荣耀、和儒家圣贤书。
欧阳戎也只对好友离扶苏,会以这样的方式潜移默化引导。
对于某位梅花妆小公主,欧阳戎就压根不会费这劲。
因为和她阿兄不一样,她不是不知道,她是太知道了,即使不知道,也一点就通,但只会“哦”一声。
因为她是聪明人。
什么是聪明人?
只关心自己、家人、盟友们的利益,懂得越多越发聪明,可越只会助力前面那一点。
离裹儿能共患难,能共富贵,甚至为了家人牺牲也不是不行,就像当初被卫少玄追杀、掉转头来争取父兄逃跑的时间。
但这些只对她认可的人与盟友。
不过公道的说,离裹儿的改变也是有的。
亲身经历了欧阳戎在龙城县团结治水、智斗恶霸的事情,目睹了同样算是聪明人的柳子文三兄弟的一一惨死、被欧阳戎率领百姓群众抄家覆灭的下场,
离裹儿默默认同了小师妹此前所说的水能覆舟亦能载舟的话,对于哪怕一小勺的“水”升起了些许敬畏之心。
至少从今以后,在自身利益站在了大多数百姓利益的对立面时,会犹豫一二了,不敢小觑。
这种变化倒是让欧阳戎另眼相待了些。
至少没那么“道不同”了。
与离大郎一路巡查下来。
欧阳戎顺手处理了十几个企图蒙混过关的贪官污吏。
除此之外,一路总体算是顺畅。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趟行程的终点是龙城县。
往后两日,一行人连续历经吉水、湖口等县,
车队准备前往这次行程的倒数第二站,一个叫做万年的偏僻县,位置与龙城县差不多,穷山恶水。
这一日傍晚时分,临近万年,天际火烧云,正在行驶的马车队缓缓停下休整,离大郎遣退护卫,登上队中一座熟悉马车,只见车内只剩下谢令姜一人。
刚刚中午经过驿站吃饭时,这儿还有欧阳戎的身影,现今消失不见。
同样消失的,还有谢令姜全程怀抱的琴状木盒。
离大郎不动声色问:
“走了?”
“嗯。龙城那边,人齐了,比预计早,他得早些过去。”
“一个人去不要紧吧,这边也没危险,要不谢姑娘跟他一起去。”
“不用了,带剑去了。”座位上,谢令姜身子前倾,肘撑膝盖,悄悄咬了下豆蔻指甲,低头嘟囔:“他上回说,现在能一剑一个小师妹。”
“……”
离扶苏不禁问:“那咱们现在……”
“现在继续巡查,这两日如故,路过龙城,再去接他。”
“好。”
第396章 阿青的一天
一阵商量后。
离大郎离开。
马车呢,谢令姜单掌托著下巴,看著远处江畔,鲜红的枫树林与灿烂的晚霞交相辉映:
“八品执剑人就这么厉害了吗。
“得快些六品了,到时候还是一脚一个大师兄……”
眉语目笑了下,她小声嘀咕:
“不过听大师兄走前那些话的意思,用好匠作,好像可以破六品的护体真气……八品危及六品……这就是执剑人吗……”
谢令姜叹气,生出点小小幽怨,旋即,马车内男装女郎的高马尾跳动,她摆了摆头,俏脸重新振奋起来:
“不管如何,至少不能被一剑一个就是了,这多没面子。”
悄悄放完了“狠话”,谢氏贵女望著落日余晖下的江枫,又发呆了许久,忽然莫名自语:
“话说,她六品了没,和那些师姐回去后……”
……
阿青擦了把汗,遥遥看了眼远处红日沉没入大江的晚景。
她继续埋头,清洗僧衣。
悲田济养院,后院一处井畔。
额头有“越”字刺青的清秀少女两手吃力的提了一桶井水,添入水池。
她卷起袖子,露出了白白的细胳膊,抱膝缩蹲在井水池边,先是洗了洗手,然后勤劳搓洗起院中僧人病患们的外衣裳。
浣纱完毕,阿青去牵了几根晾衣绳子。
将新洗的衣衫一一整齐晾好。
手脚勤快的她,喊上院内偏殿里念经的六名僧人,她俏生生的领头跑去斋院,带人领了些晚膳吃食回来。
一一分发给悲田寄养院的老弱病残们。
大伙或排队或坐等,领到晚斋,大都眉开眼笑。
毕竟干饭谁不喜欢,特别还是平民一日顶多两餐的大周朝。
不过也有挑食难伺候的病患,或是家道中落,或是倚老卖老。
只是来帮忙加“打零工”的阿青也不恼,会主动跑去问问,认真记下一些忌口的要求,怕忘记,嘴里念叨著,第二日想起来,她会立马去斋院后厨,和脾气同样不太好的厨子大叔沟通……
本就内向腼腆、有些社恐的阿青鼓著勇气,干这种沟通、缓解矛盾的事宜,确实有些困难。
不过面对性子糯糯软绵、语气细声细气的清秀小丫头的悄悄询问,任谁性子火爆刁难,大嗓门也不免低个半拍,哼哼几声,软化一点。
很多鸡毛蒜皮的积怨矛盾,都在她说干就干、主打一个速度的勤快沟通中解决。
阿青来悲田寄养院干活,已经一个月了。
若从外人视角看,她适应能力很强。
不过,用外人盯著看三秒、都会腼腆低下头的阿青自己经验总结的话说,
诀窍无非就是一个“勤”字。
勤能补拙,勤能补拙。
何况大多数人也不拙。
阿青不太懂这么多弯绕道理,但是记得某位“新兄长”的一句话。
弱小与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阿青时常琢磨,她不清楚傲慢是什么,但想著,人放勤快些总也不是傲慢。
认了那位令人敬慕的“新兄长”后,阿青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
但也有一些东西没变。
悲田寄养院的驻院僧人,还有寄养院中的病患们,对于这位新来丫头的感官不错。
一些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的僧人,念经敲木鱼都勤快了些,无关他念,主要是在经常经过门口的清秀小丫头面前,只要是男子,哪怕和尚,心底都会升起,不给小丫头留个懒汉印象的念头……
至于穷苦病患们,更是被额刺“越”字的清秀少女某种同样清贫的质朴气质触动,只有生活同样艰难低谷过,才知道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替别人撑把伞。
总有一份亲切在里面的。
分发完食物,阿青额外领了一份吃食,走去后院,某一处石栅栏围拢的井口。
井中没水。
有一僧一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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