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燕六郎犹豫,“这……这……”
“本官命令你把人拿下!”他瞪眼。
燕六郎顶著全场目光,硬著头皮拖著脚,走到脸色苍白的谢令姜面前,他尴尬拱手:“得罪了,谢姑娘……”
“不是,你拿下她干嘛?去把柳子麟拿下啊!”欧阳戎皱眉无语。
“啊……”蓝衣捕快张大嘴,下一秒,他眼神锐利,动若脱兔,一步就跨过与柳子麟的距离,把这贼厮当场抓获,按在地上,绑上绳索,脸色十分专注奉公。
“……”全场观众。
谢令姜呆住。
柳子麟直到身上绳索绑好,都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处于全程懵逼状态,不远处人群后方的柳子文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目瞪口呆。
不知他们,场上大多数人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不绑她绑我干什么?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啊!冤枉啊……”
“别喊了,你这个小偷,先绑起来再说,怕你跑了。”
“小偷?我偷什么了?我不服!”柳子麟梗著粗红脖子。
欧阳戎捻起桌上那枚晶莹剔透的夜明珠,问:
“你就是让罗二用这个,从渊明楼买回了盈娘?”
柳子麟硬著头皮点了点脑袋。
欧阳戎注视了他一会儿,猛拍公案:
“放屁!这分明就是本官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柳子麟与罗二齐齐一惊,猝不及防,相互对视一眼后,前者顶著欧阳戎的灼灼目光,讷讷道:
“怎么可能……这就是我的,这世上夜明珠差不多一个样,遇到相似的也很正常。”
“没事,人证物证本官也有。”
欧阳戎悠悠道了句,他挥手招来燕六郎,吩咐了几声,后者露出有些耐人寻味的表情离开。
不多时,在紧锁眉头的柳子文与全场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燕六郎从外面带来了四位西市典当行的老掌柜,欧阳戎将手里这枚晶莹剔透的圆珠递给他们。
“诸位可还记得本官,当日便装出行,曾携明珠向贵行询过价钱。”
四位老掌柜只看了一眼,就纷纷点头,某人猜应是对英俊的脸比较印象深刻……掌柜们又苦笑道歉当时没认出县太爷,年轻县令只是摇摇头道:
“无事。诸位做生意多年,目光如炬,仔细看看这枚明珠是不是一个月前,本官带过去的那一枚,对了,记得当时你们中还有两位还出具过一份纸质鉴定来著,记有尺寸重量……”
当著所有人的面,这四位当铺掌柜低头轮番仔细检查了一遍夜明珠,最后,是由一位资历最深的白胡子老掌柜递回明珠,抚须颔首:
“回禀明府,这枚明珠,似珠非珠,似石非石,黑暗中却又有夜光之能,老朽当日便印象深刻,尺寸与重量也丝毫不差,错不了,眼下这颗确实是您当日带过来的,只可惜当日没做成交易。”
此言一出,证据确凿,大街上又是一片哗然,谁也未想到事态竟是这番古怪发展。某年轻县令之前也是没想到,小师妹怎会用他送的东西去赎人,这是身上没余钱了,还是二人在冷战赌气那会儿给出去的?
被绑著的柳子麟与罗二似被雷劈,僵在原地。
欧阳戎抛了抛手中夜明珠,转头一脸好学的求问他们:
“奇怪,本官送给谢姑娘的夜明珠,怎么会出现在你们俩手里?还是说,刚刚谢姑娘的话才是真的?是你们全在撒谎!”
柳子麟顿时慌了,结结巴巴争辩:“是你的可……可以,但怎么证明你……你送给她了?”
“行吧,不小心小小地有罪推定了一下,本官道个歉,那换个问法……”
欧阳戎轻笑点头,忽然变脸:
“你们为何偷盗本官的夜明珠!?难道不知盗窃超过十贯,不仅黥面刺字,还要流放岭南劳役三年!而偷盗官财,更是罪加一等!”
柳子麟与罗二直接傻了眼。
特别是前者,中午的日头下,身子接连打了两个冷颤。
完了。
来了,说到做到!另外,感谢挑出错别字的好兄弟!
第68章 关于鞭抽小师妹这件事
“我……我没偷,误会,是误会……”
众目睽睽下,柳子麟像是吞下一块冷疙瘩,心拔凉拔凉的,他急忙矢口否认,东张西望,似是急切想寻求援助。
只可惜人群后方那位脸色阴沉的柳氏少家主眼下也是束手无策。
“误会?你用本官的夜明珠买了一个渊明楼的胡姬,白字黑字写著呢,市券契约都在这儿,夜明珠的尺寸品相全都无误,朱老板、当铺掌柜、市令们也都在这里,可以作证此珠如假包换,你和本官说误会?”
年轻县令轻念疑惑,沉思了下,他似是恍然大悟的抬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本官一个月前偷了伱的夜明珠,拿去典当行典当,发现卖不出去,便又善心发现,悄悄送回了你的手里,你全程都毫无察觉,前些日子便用夜明珠买下了胡姬?是这个意思吧?”
“……”
柳子麟很想说“是”,可……
“哈哈哈……”
原本气氛严肃的升堂大街上响起一片笑声,又努力憋了下去。
连微红眼眶、怔然出神的某谢氏女郎都忍俊不禁了下,又压平唇角,凝视妙语连珠、沉稳淡定的大师兄。
显然,没人会真相信这个搞笑说法。
柳子麟一时语塞。
欧阳戎继续叹气问:
“那你说误会,到底什么意思?是本官的夜明珠长腿跑到你口袋里去了?”
“我……我……”
冷汗浸背的柳子麟直到此时还有点处于头脑空空的状态,这猝不及防的夜明珠变故直接把他干懵圈了。
这其实也并不怪他大意。
原本他的计划很简单也很有效:
私下威胁盈娘与罗二配合,前者骗谢令姜取出相应财物,交给中介罗二,从渊明楼买出盈娘。
这一阶段的市券契约,谢令姜应该会亲自查阅,所以是做不得假的。
第二阶段,罗二带盈娘去市令司消除卖身契,可以选个谢令姜忙的日子,他们二人单独前往。
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直接由“取消卖身契”变为偷梁换柱,将盈娘转手让给柳子麟,再让蒙在鼓里的谢令姜去领人回去。
这应该也是谢令姜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否则她若是不相信盈娘,便也不会有前面交出夜明珠替她赎身的事了。
可柳子麟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这枚该死的夜明珠上面,这也是最没法更换的契约物。
因为谢令姜不是傻子,只是太相信受欺凌的弱者,但第一阶段罗二赎回盈娘的流程与契约她肯定会关心并检阅。
可谁能想到,堂堂一位谢氏嫡女身上竟然没有多余财物,只剩下一枚夜明珠!
还偏偏又是县令师兄送的……不是,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干嘛这么随便给人!
柳子麟气得想吐血。
不过某位倒霉的柳家三少死也猜不到,那段时间谢令姜与师兄正吵完架。
因为放开粮价之事,处于半冷战状态,误认为师兄不在意百姓,因而才不听师兄话赌气去渊明楼找盈娘,然后又没多少犹豫的拿出夜明珠赎人……
公案桌后,欧阳戎没再去看百口莫辩的柳子麟,直接询问旁边吃瓜吃的惊奇的刁县丞:
“刁大人,像这样盗用他人财物,用于购买奴婢,市券契约算不算生效?”
“禀明府,自然不算,奴婢理应归还原主。”刁县丞思量了下道:“这位胡姬盈娘,应当还是隶属渊明楼。”
欧阳戎颔首,又问年老市令:“市券契约上,夜明珠置换胡姬,作价几何?”
后者恭敬答复:“二十一贯。”
欧阳戎点头,十分贴心算了笔帐:
“远超十贯,又盗窃官财,理应黥面刻‘贼’字,流刑三千里,岭南太近了,还是逐去辽东以北吧。”
柳子麟听的心惊胆颤,噗通一跪,满头大汗道:“县令大人冤枉啊!我没偷,我家不缺财物,怎会偷盗!”
他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小包金银珍玩,颤手倒洒在青石地砖上。
欧阳戎四顾左右,朝众人感叹道:
“这么有钱还偷本官的东西,看来是有偷瘾啊,地上这些财宝,也不知有多少是盗来的。”
人群哄笑。
“!!!”柳子麟。
欧阳戎垂著眼皮,瞧了他眼,伸手指著场上几人道:
“本官与大伙都看到了,是柳少自己找来的人证物证,都证明是你让罗二带夜明珠去渊明楼赎人,既然你说没有偷盗夜明珠,那取出夜明珠给罗二的到底是何人?”
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道:
“那本官是否可以这么认为,这位谢姑娘说的才是事实,夜明珠是她给的,人也是她赎的,而你与罗二,全程都在藐视公堂,诬告良人!”
柳子麟分布些血丝的眼珠子左右乱摆,脸色迟疑。
年轻县令立马举起惊堂木,要拍板,不给他思索时间,也不给他第三个选项:
“快说,到底是盗窃官财,还是诬告良人!”
眼见就要拍板定论,柳子麟一急,咬牙道:“盗……盗窃官财!”
盗窃官财,顶多黥面流刑或徒刑,还能找机会顶包,特别是徒刑……也就是坐牢,还可以赎买消罪;
可欺骗官府、诬陷良人是要反坐杀头的!
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欧阳戎点点头,迅速定罪:“行。那就是承认了盗窃官财,”
柳子麟一愣,隐隐感觉认罪太快,都没来得及狡辩,比如夜明珠是不是捡的,这理由一眼假但似乎可以糊弄……玛德,怎么有种被忽悠上当的既视感!
只是当下他顾不上吃回头草了,立马蹩脚辩解:
“不……不过不是草民偷的,是,是,是他!是他偷的,硬塞给草民。”
柳子麟情急之下一指。
某位缩头缩脑的虚胖青年顿时呆立。
“小人没有,小人没有……”
罗二两手狂摆,摇头甩脸,可是背对欧阳戎的柳子麟的凶恶目光,让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吓闭嘴了。
在年轻县令的玩味目光下,柳子麟把罗二拎到了身边,手指著他大声“揭发”。
后者啊著嘴,却说不出话,似是摄于某种淫威,一张胖脸憋的满脸通红。
但最后也只能在柳子麟施加的眼色下,低头认罪,罗二只能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寄希望于判罪后柳家能用钱给他赎刑,或者流刑途中买通关系……
目睹这一幕人间丑态。
刁县丞、燕捕快等县衙官吏,还有王操之、马掌柜、吴伯等粮商、乡绅们,大多眼神复杂,目露笑意或不屑。
其他围观群众们也不是傻子,这堂案子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清楚其中的大致真相。
年轻县令轻呵一声,最后,他转头望向渊明楼东家:
“朱老板,胡姬属于渊明楼,被人私自带回夜宿,如何处置,皆由你定。”
朱老板瞥了眼某位沉默女郎,他憨态可掬的笑道:“俺是生意人,给个双倍过夜钱就行,小事一桩。”
被卖人情的年轻县令点点头,再摇摇头。
旋即,他抽签丢出,起身宣布:
“堂谕讯明……罪犯罗二盗窃宝珠,又系官财,黥面刻‘贼’,流刑三千里,逐放辽东以北,劳役三年,期满不得回籍。
“从犯柳子麟,瞒罪不报,窃用赃款,且大胆咆哮公堂,两刑并罚,杖七十,徒刑二年。
“民家女谢氏,私藏胡姬夜宿,又公堂亮刀藐视王法,责令归还胡姬,罚银十贯,再罚,笞七十!
“各结完案,此判!”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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