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5章

作者:阳小戎

  “这该不会是你小子取的吧?”

  “没有没有,我哪有这文采……是刁大人取得,刁大人是咱们龙城县是出得名的懂取名,往日县里不少街坊楼阁都是找他题字。”

  “他这是懂取名?他这是懂升官,难怪咱们县一大堆街道、湖泊,要不是叫狄公,要不是叫陶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这两位名人故里呢,结果就是担任过县令罢了……估计他们故里都没咱们龙城积极。”

  “……”

  “反正不准用我名。”

  “是,明府。”

  微微小雨。

  大孤山半山腰,遮目亭。

  欧阳戎,燕六郎与柳阿山一行三人又一次在这座视野开阔的亭内歇脚躲雨,只不过这一次,三人不是下山,是登山。

  燕六郎将一份县衙关于裁弯取直新营造的命名提议,递给了欧阳戎,被后者阅后痛批了一顿,蓝衣捕头挠头,脸色尴尬。

  “算了,我来取。”

  欧阳戎叹息一声,将手里文书递还给燕六郎,走到亭前,凭栏远望。

  亭内宁静了会儿。

  他眯眼看著即将被‘裁直’的蝴蝶溪,右手轻拍栏杆道:

  “既然原来蜿蜒河道像一片蝴蝶翅膀,今朝我们裁弯取直,就是断翅,那便叫……折翼渠吧。”

  燕六郎眼睛微亮,颔首嘀咕:“折翼渠吗……明府大才!卑职回去就将新名带到。”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

  “对了明府,还有新渡口的名字,他们之前是说,既然已经有彭郎渡,那新渡口就叫檀郎渡,可是照明府刚刚要求,这名也不行……”

  “好了好了,这个改日再议吧。”

  欧阳戎无奈回过头,含糊打发了过去,其实他也是个取名废,浪费脑子取了一个就得了。

  年轻县令望向外面亭檐下的微暗天空轻喃:

  “折翼渠才是重中之重,一旦挖通,便是海阔天空,新渡口新商街都只是它后面顺带的瓜熟蒂落,慢慢来,还早著呢。”

  欧阳戎其实有句话没说:说不定到那时,他都已经回家了。

  兴致勃勃的燕六郎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跟著明府,满腔干劲。

  他这些日子领略了折翼渠开凿后的全新气象,脸色振奋不已,用力点头,“那行,都听明府的。”

  “义仓分出来的粮食怎么样了。”

  欧阳戎又转头问。

  燕六郎笑道:

  “禀明府,已经开始装船,不日便能运出龙城。

  “按您之前的吩咐,我们龙城义仓留下十五万石用于赈灾与开凿折翼渠,多出的约莫十六万石粮食,全部去支援江州城与其它受灾县镇。”

  欧阳戎点头叮嘱道:

  “记住,是先去把运粮槽船的册本送给江州城的监察使沈大人,由沈大人处理这笔粮食,在此之前别自作主张送去其他县。另外,路上注意安全。”

  “遵命。”燕六郎颔首,又眨巴眼睛小声道:“放心吧明府,烧粮船这事……咱们玩剩下的。”

  欧阳戎瞅了他眼,没说话,回头朝木讷不动的柳阿山问:

  “柳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柳阿山摇头,“只有一些老剑匠发牢骚,暂未发现柳家有何动作,西岸的剑铺一切如旧。”

  欧阳戎若有所思颔首。

  燕六郎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木讷的瘦高汉子。

  他在明府身边主要是负责县衙方面的事情,偏向公务;而一些不方便摆明的私下事,明府都是交给这位阿山兄弟。

  有些事情就连他这个亲信也蒙在鼓里,事后才隐隐后知后觉。

  记得之前柳阿山赎身后,明府没有让他加入县衙的体系,而是让他去赈灾营的流民间组织了一批青壮人手。

  所以与燕六郎手下的捕班,算是两批人,都在明府手下办事,一明一暗,而不久前热情招待王操之等外来粮商时,便是第一次配合。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阿山兄弟在龙城本地的人脉与消息源似乎比他还广些,至少在其曾做过伙夫官奴很多年的古越剑铺是如此。

  “等会儿不用跟来,我与六郎去找主持,你回家看望下你阿母与胞妹。”

  欧阳戎朝柳阿山不容拒绝的吩咐了句,盒饭先带著二人离开遮目亭,继续上山,青石台阶旁一些探进道路中央的野花青草打湿了三人袍摆。

  这几日,龙城的雨水颇多,一直落落停停。

  眼下,午时才刚过,明明抬头能看见太阳高悬,可头顶的细雨还是反复无常的来,趁著这太阳雨中场休息,欧阳戎一行人继续赶往东林寺。

  今日上山也算是公事。

  这次折翼渠的开凿,笔直的河道绕开了县城的主要建筑群,从大孤山脚不远处的位置横穿过去。

  某位只想搞钱的年轻县令寻思著,既然以后会享受这种水运便利的好事,香火更旺,某狗大户古寺怎么也得投些钱出些力意思意思吧,加入其中,官僧共建嘛。

  所以今日算是梅开二度又来打秋风的,不对,是父母官又来下基层嘘寒问暖,体验下寺庙斋院的伙食。

  一想到开明大方的善导大师那副当仁不让的圣洁面容,山道上赶路的年轻县令不禁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过也不怪他惦记,因为眼下卫氏女皇明晃晃地扶持佛教,打压与离氏皇族关系紧密的南北道门,导致大周朝佛风颇盛,各地寺庙确实很富。

  赶了大半路,未到古寺,细雨又落。

  幸亏柳阿山虽话少却经验丰富,出门拎了三把油纸伞。欧阳戎接过一把红伞张开。

  三人撑伞前行,欲找亭子再歇。

  或许是早晨天晴的假象,也或许是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三人一路上瞧见不少龙城县的富户香客出行登山。

  特别是富人家的小姐、夫人们,有很多戴帽女郎带著丫鬟登山,上东林寺烧香。

  不过这中途的太阳雨,明显是错乱了她们中大多数人的手脚。

  三人走了一会儿,终于遇见一座竹林旁的空荡小亭,本要过去歇息,不过欧阳戎瞧见不少没携伞的香客女郎跑往小亭。

  他与六郎、阿山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过去占位置。

  欧阳戎带著他们,隔得稍远的站在路旁一簇浓密竹叶下,撑著油纸伞歇脚。

  期间不少经过的女子香客相续发现小亭,匆匆小跑进去。

  眼瞅著这座小亭逐渐被莺莺燕燕的女郎们占满,又闲来无事,欧阳戎眸光投了过去。

  看著看著,欧阳戎被其中一道颇为显眼的倩影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位穿著桃色齐胸襦裙的女郎,头戴白纱帷帽,看不见模样,但体态窈窕,静立雨中。

  她身边还跟著一个脸色著急的包子脸小侍女,企图往拥挤的亭内挤,不过和其它边缘处的女郎们一样,当然是挤不进去。

  且若仅此而已,目光挑剔的欧阳戎倒也不会太注意。

  可歇脚时无聊的他发现些迥异。

  例如眼下,小亭已被其它富家小姐、夫人们带领丫鬟站满优异位置。

  桃裙女郎与包子脸小侍女只能站在亭外最后一级台阶上,这是屋檐挡不到的地方,她们的大半边身子被渐渐淋湿。

  可是与其它同样被挤出亭外的焦急众女相比,桃裙女郎姿态十分宁静,头戴并不能遮多少雨水的帷帽,看不见表情,人在细雨中俏立不动。

  不多时,亭外的这阵太阳雨缓缓停下,躲雨的小姐、夫人们伸手探出,惊奇发现后,赶忙带著丫鬟跑出亭子,朝古寺小跑奔去。

  那位桃裙女郎依旧没动,反而是带著面色疑惑的包子脸小侍女,从容转身,走进此前拥挤、此刻空旷的小亭,低头轻拍衣袖。

  而这时,太阳雨忽又落下,说来就来,才刚刚跑走一点路的小姐、夫人们瞧见古寺仍远,赶忙往回跑,待原路返回小亭,她们身上已经全被淋湿。

  站在小亭中央的桃裙女郎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默默转身,取出手帕,垂首帮助几位似是相识的女郎擦拭衣裙上的雨水。

  这些皆落在了不远处歇脚的某人眼里。

  全程迥异的表现,与其它手忙脚乱的从众女郎们摆在一起,很难不显眼。

  有些女子即使是看不见脸,光是气质就足以令人侧目。

  雾气蒙胧的雨幕下,某位年轻县令想了想,从容收起红伞,递给柳阿山。

  “送去亭子。”

  “老爷,就一把伞如何分?还是算了吧,您事忙。”

  “不用分,能派个丫鬟去寺里找僧人借伞就行了。”

  欧阳戎轻轻摇头道,转身去与燕六郎凑一把伞。

  柳阿山一愣,点点头,带著朱红油纸伞,赶去小亭处。

  他一声不吭的把伞塞给亭外雨中一个脸色微愣的小丫鬟后,立马离开,回头去追已然转身走人的欧阳戎二人。

  只当是一段小插曲,三人头不回继续赶路,前往东林寺。

  身后的小亭内,其它女郎们或害羞或好奇地张望那位送伞不留名的俊公子背影,苏裹儿两指微微挑开帽下白纱,瞧了眼那把红伞。

  ……

  PS:JK与女仆,兄弟们选个,去下单了……其实不想的,但上架时的承诺,说到做到(悲)

第72章 美人出浴(二合一,情人节快乐!)

  “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师招待贵客。”

  “县太爷说笑了,您就是贵客。”

  穿过林间一条白石板铺就的幽静小路,又沿著回廊行二、三十步,便能看见那间接待寺中贵客的主持室,环境高雅禅意。

  一个脑门锃亮的小沙弥在前方引路,将欧阳戎带来了此地。

  前者是多日不见的秀发,还是与此前一样,模样憨厚老实。

  欧阳戎适才入寺,先去了一趟柳阿山家,看望阿青与柳母后,才过来见善导大师。

  长廊上,二人一路有说有笑。

  秀发倒也自来熟,本就是贪玩年纪,却久不下山,自然逮著机会朝欧阳戎问东问西,主要都是些龙舟会的趣闻。

  欧阳戎捡著话随口回答,其实小沙弥问的龙舟会最后哪支龙舟队获胜,他也忘了,最后一天只是上高台颁了个奖,走个流程就回去忙了。

  来到主持室门前,隐约听见门内有谈话声。

  除了善导大师的熟悉声音外,还有一道陌生女子的嗓音,清冷婉转,有点像御姐音。

  欧阳戎与秀发一齐止步,对视了眼,离开长廊,走到花圃里的一处石桌石墩前等待。

  对此,秀发代师道歉,欧阳戎摇头,并未苛责。

  他目光落在了主持室门外的那一面粉白墙上,正有一柄收起的朱红油纸伞,斜倚墙上。

  少倾,主持室内谈话声停,门开,善导大师恭敬送出一位桃色襦裙的帷帽女郎。

  女郎身后跟随一个模样可爱的包子脸小侍女。

  小侍女出门后,不忘拿起那柄靠墙的红伞,抱伞追上女郎。

  善导大师似是瞥见远处花圃里等候的欧阳戎二人身影,未去多送,施施停步,双手合十行礼:

  “女菩萨放心,若有其它消息,老衲第一时间派僧客去贵宅通知。”

  “那就有劳大师了,此事……对我很重要。”

  桃裙女郎轻轻颔首,单只纤手立掌回礼,语气似是有些失落,却也没废话,携包子脸小侍女利落离去。

  一阵树梢而来的春风拂过长廊,掀起些帷帽女郎的白纱,欧阳戎只瞧见一截尖巧下巴与一抹朱色的唇弯,前者宛若新剥的春笋。

  善导大师目送贵客离去,转身走来,脸色歉意;

  “县太爷久等了。”

  “无妨,大师看起来挺忙的。”

  “欸,老衲就是个劳碌命,也不知是谁替老衲传出去了几分善导的薄名,每日四方游客、信男善女都来访太多,出家之人又不可端架子,只能亲力亲为。”

  白须飘飘、仙风道骨模样的黑色缁衣老僧感叹一声:

  “也不怕县太爷笑话,其实大多数施主菩萨来访……净是些让老衲也摸不著头脑的事,但佛法无边,我佛慈悲,老衲愚钝但不代表佛陀愚钝,引导这些有缘人去无边佛法中求道即可。”